第154章 皇帝命真硬
第154章皇帝命真硬
局勢相當混亂,井陘關城前的攻城戰仍在進行,來自司州的民夫、輕甲兵被督戰軍吏驅趕著爬梯子攻城,李大將軍僅僅殺散了一架雲梯附近聚集的晉兵,洛陽中軍的甲兵居然在後方先打起來。
那架戰車明顯是晉廷天子所乘,奇怪的是,護駕、監督的中軍騎兵被另一些裝備精良的中軍弩手阻攔,讓自家天子成功逃脫,向著北邊的鄴城軍而去。
戰車之後僅僅有十幾名騎手跟從,這些騎手一看就不是久經沙場之人,身子被胯下乘馬顛得七擰八歪不說,所穿甲胄也不齊全,身甲之下就是寬大的直裾袍服。
明顯是皇帝的近侍之臣,郎官的可能性最大。
鄴城軍內明顯也有準備,一隊弓騎兵立時自大陣中衝出,前來接應天子戰車。
這些變故讓李昊也愣了一下,似乎司馬衷這個痴傻天子想要擺脫司州兵,也就是司馬倫的掌控,跳到弟弟王司馬穎的火盆里。
不過這個對關城下的戰局影響不大,收好刀后,李大將軍抽出自己的十字戟,開始沿著井陘關城腳清理這些攻城輕甲兵。
他得先搞定了這些攻城晉兵,免得出去惡戰後井陘關被他們偷了。
「穩住陣腳,繼續攻城!」
但身披重鎧的伍長、什長對上李大將軍也就一戟的事,這些輕甲兵防護不全面,腳下跑得慢一點,連全屍都留不下。
來自鄴城軍迎接的弓騎兵由陽平太守和演統轄,此人頗有膽氣,帶著部下一邊與越騎、屯騎二營交戰,一邊派人動員鄴城兵出戰。
「哎呦~」李廉吃痛,笑容為之一頓,呲著一口黃牙壓了壓肩上的傷口后,又慢慢露出笑容。
李大將軍被一輪又一輪的箭雨惹得心煩,直接逼到離他最近的刀車前,放下手中的武器、盾牌,從車輪、邊廂下緣處抓住舉起,用刀車砸向前方的弓弩手。
趴在垛口上觀看大將軍風采的李廉見到形勢有利於義軍,樂得哈哈大笑,胸口起伏稍稍有點大,扯到了他肩上的傷口。
他加快腳步,賓士到了兩架刀車之間的空隙前,想要從空隙擠進去,衝散這群弓弩手。
還沒跨過敵軍的壕橋,李昊身上就插了不少羽毛箭。
發現拿車砸人比用十字戟刺人更有效率后,李大將軍便將身邊的刀車如法炮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扔出了七八架射聲、積弩兩營以為屏障的刀車。
騎馬的晉兵軍吏一個比一個機靈,知道敵將必定會搶馬,於是早早就拉開了距離,射聲、積弩營潰散后,騎馬軍吏跑的更遠了。
攻城形勢逆轉后,司州兵也開始積極改變策略,他們的數架投石機向城角破壞雲梯、衝車的敵將擲出石彈。
騎馬的司州兵軍吏在刀車后左右馳騁,勒令、誘勸攻城兵卒繼續回去作戰。
能射進明光甲的箭矢,一般都是較大的勁弩射出的,射聲營里裝備的長弓、角弓對重鎧沒啥影響,頂多打在射孔或者劃開甲繩。
眼下正值大戰,還得留著身體斬殺敵將,他躲過了一輪石彈后,舉著從地上撿到的一塊盾牌,沿著壕橋大步殺向前方的刀車。
李昊也不敢硬接從天而降的石彈,挨中一下傷筋斷骨,以他的恢復力都要養幾十天的傷。
打亂了敵軍的攻城節奏后,李昊又向關城上打招呼,和義軍將士合力,將較為輕便的雲梯一架架推倒在地。
這個過程中,刀車後方的晉兵相當恪守職責,一輪又一輪的箭雨落到城腳下。
洛陽中軍可以說是晉廷手上最能打的軍隊,有如此應對不足為奇。
李昊有點鬱悶,看來以後還得備馬,免得搶無可搶,貽誤戰機。
「有大將軍在,官府兵別想打到井陘關下。」
兩營的督戰伯長、什伍等軍吏再也彈壓不住四處逃竄的營兵,近兩千名弓弩手直直朝著後方跑去,場面相當壯觀。
但控制刀車的司州兵統一將車往後拉了幾步,縮小空隙的同時又為射聲、積弩營兵創造了再射一輪的時機。
「攻上城頭者,賞錢十萬。」
他從此處戰場撿到了一柄長弓,將身上阻礙行動的箭只拔出來后,瞄準東邊的晉軍騎兵,能射中幾個是幾個。
晉軍攻城形勢為之一緩,爭奪天子戰車的好戲已經上演了大部分。
「六校謀害天子,眾將士隨軍掩殺,迎回天子。」
被十萬晉軍圍堵在井陘關內十幾日,北面的井陘縣城內也沒個消息傳來,他的心憋屈到不行,偏偏他又是井陘關守將,心中煩悶、憋屈無人訴說,得見今日大哥的殺敵身姿后,才算是狠狠出了口氣。
此時司州兵將刀車聚攏在一起,大致圍了個弧形,積弩、射聲等兵卒躲在刀車后快速射箭。
李昊手上的盾牌沒有包鐵,在衝鋒時這塊盾牌被晉兵射成了亂刺牌,邊緣處更是被射裂開,眼瞅著不堪用了。
至於弓騎兵大量裝備的角弓,拋射壓制敵軍時射出的箭,對重鎧甲士的殺傷可以忽略不計。
這架戰車自中軍營兵逃出來后,就被越騎、屯騎兩營騎兵合力追趕。
這種苦楚,便是底層百姓、士家兵卒的日常。
不逃吧,有個神勇無敵的猛將在身後追。
「劉琨圖謀不軌,諸軍快快護駕!」
大將軍接連破壞掉攻城雲梯、衝車,又殺散敵軍督戰營兵后,井陘關面臨的直接攻擊暫停,義軍將士個個拍手稱快,疊聲為大將軍吶喊喝彩。
偏巧督戰晉兵大多是射聲營、積弩營里的弓弩手,他們離李大將軍遠,不用第一時間就逃命,這種情況倒讓爬梯子的持刀民夫、輕甲兵難辦起來。
轟!
百斤左右的刀車砸中了七八名射聲營兵,造成的傷亡不大,但對士氣打擊相當大。
越騎營以能騎善射、勇武過人著稱,追趕天子戰車時越騎營兵也毫不留手,角弓的弦拉了一次又一次,戰車的撐柱上都插滿了羽毛箭。
逃命吧,東邊幾十步后就是大量的弓弩手,跑到鋪在護關河之上的壕橋附近,就會挨上一身箭矢。
這種刀車和明末后金所用的偏廂盾車有幾分相似,其主要用途為守城時堵門堵垛口,攻城時幾乎用不著。
至於那種帶了輪子的雲梯車,想推翻幾乎不可能,李大將軍便找了塊城腳下的大石塊,將雲梯車下端的踏步橫樑給砸斷。
「殺死這群士家奴!」
鄴城兵大多是步卒,變動軍陣稍稍有點慢,他們側後方的許昌軍動作就快多了。
數百名全甲騎兵朝著那架戰車掩殺過去,說是護駕,其實跟追趕戰車的越騎、屯騎二營毫無區別。
井陘關以東的方圓數里內,大部分的騎兵都被這架戰車所調動,彷彿狂風巨浪一般,將小小的戰車圍堵在中間地帶。
車上的情況相當不樂觀,侍中嵇紹已經中箭,被射中之處還是胸口,眼瞅著是不行了。
「陛下,常山王司馬乂德才兼備,可堪託付,成都王司馬穎手握重兵,可為依仗;齊王司馬冏野心勃勃,不可親近。」
彌留之際,嵇紹快速將三王的特點講給天子聽。
司馬冏是司馬攸次子,司馬攸本是司馬昭次子,因伯父沒有子嗣就被過繼給了伯父司馬師。
晉武帝司馬炎防了一輩子的齊王一家子,但司馬冏繼承的是司馬師一系的影響力,之前趙王為了拉攏司馬冏,又將許昌鎮守授予了他,這導致齊王手上掌控的兵力僅次於洛陽中軍、鄴城軍。
一臉哀愁的天子死死按著這位忠心老臣的胸口,以防更多的血流出來。
「嵇侍中、嵇侍中~」
擔任過徐州刺史后,嵇紹一直當的是給事黃門侍郎這樣的天子近臣,司馬衷相當倚重他,如今嵇侍中身受重傷,痴傻天子心裡慌亂的不行,連話都說不完整。
「常山王司馬乂、司馬乂……」
嵇紹感到雙手漸漸無力,於是使出最後的力氣輕輕拍了拍天子的胖手,口中再次重複了天子最需要記住的人,雙眼輕柔的盯著神色慌張的天子,期望他不要這麼緊張。
「司馬乂,朕記下了。」
被嵇侍中安撫一頓后,司馬衷情緒漸漸平和,但嵇紹頭一歪后,痴傻天子再次心生不安,號啕大哭起來。
駕車之人是名王姓侍郎,他也不敢將車直直驅趕到鄴城軍出迎的這支弓騎兵前,只一味繞開各路騎兵,朝鄴城軍步卒軍陣趕去。
隨天子出逃的郎官們大部分被弓箭射殺,這輛車連人肉盾牌也沒有多少了。
「天子,臣乃陽平太守和演,奉命護駕。」
成都王給和演的任務就是搶到天子,護送到南邊四百里處的重鎮鄴城。
因此這位陽平太守也顧不上部下的損失,他派了兩幢騎兵去攔截越騎、屯騎二校,餘下之人全朝著這架戰車圍了過來。
見四周全是騎兵,王姓侍郎也只能認命,將戰車停下來,任由對方派人上車。
「陛下,臣和演救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和太守先假惺惺表了忠心,而後登上戰車,確認車上之人乃是當今天子。
司馬衷驚魂不定,見到有披甲之人等車,嚎哭之聲暫歇,顫抖著牙關問道:「你乃何人麾下戰將?」
他也有佩劍,此刻正在腳下。
「成都王。」
和演眼見天子無事,僅僅冕服上粘滿了鮮血、身上插著三根箭,心中暗嘆皇帝命真硬,便派親信軍吏登車,準備護送天子南下。
司馬衷回憶起剛才嵇侍中之言,口中喃喃道:「成都王可為依仗。」
對這個表態,和演相當滿意,這支騎兵再不耽誤,徑直裹挾這架戰車南下。
什麼口糧、軍帳、後勤都不管了,只要將天子帶到鄴城,便是最大的功勞。
緩緩撤退的司州軍里,劉琨審視著當下的局勢。
六校管轄的六千甲兵由孫會掌控,之前攻關時,他挑撥孟祥派人與孫會火併,射死了這位駙馬。
天子是生是死尚不得知,追趕天子戰車的屯騎、越騎兩校之兵多半回不來了,沒了天子這個屏障,鄴城兵必定要與孤軍深入的司州兵大打一場,來削弱洛陽中軍的兵力。
劉琨向來與孫秀不對付,如今大敗而歸,必定處處遭人為難,回去沒個好下場,不如趁早投了成都王司馬穎。
「吾友,數月不見,君別來無恙。」
正當他煩憂之時,十幾名騎兵自東北面趕過來,為首之人是他任司州主簿時的好友祖逖。
六個月前,齊王轉任許昌鎮守后,祖逖就跟著齊王去了許昌,兩人已經足足有六個月沒有見過一面。
劉琨當即下令部下放祖逖及其親隨趕到近前。
雙方湊到一起后,先寒暄片刻,而後心照不宣的談論起目下局勢。
「無論天子是生是死,齊王與成都王必定要奉天子還都洛陽,司馬倫朝不保夕,吾友何不擇良木而棲?」
祖逖開口便是殺招,齊王與成都王只派親信達成了口頭上的承諾,但這就夠了,大夥齊心協力先把盤踞洛陽的司馬倫先乾死再說。
「只恐齊王麾下掾屬良將太多,沒有我的位置。」
劉琨先要了口價,他屬下的司州兵家屬都在洛陽附近,恐怕帶不到許昌去就會嘩變。
若是有兩三萬許昌兵與這支牙門軍為主的司州兵合營,才有可能壓制嘩變。
要是在這支司州兵南下的同時,許昌大軍齊出,攻向洛陽的話,帶兵投靠的他要價能更高。
「吾友盡可放心,公侯之位任憑吾友採摘。」祖逖拍了拍胸口,別的他不敢說,公侯這種封賞人人都有。
就連領兵五百的步督,都能落個亭侯之位。
假節的劉琨深深嘆了口氣,也只能接受這個條件,下令全軍回營后,快速南下。
他在成都王那邊沒有親近之人,而成都王、常山王府上的掾屬幾乎全是高門士族出身,他過去也搶不到高官要職。
司州兵的撤退讓多半天的攻關戰前功盡棄,鄴城步卒軍陣里的司馬乂氣得空抽馬鞭。
「剿滅賊兵,就在今日,怎可半途而廢?」
身邊將校也不敢勸解。
他正懊悔間,忽有一騎直直衝到了鄴城步卒軍陣前。
「哪個是司馬穎、哪個又是司馬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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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