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方平安動了。

從口袋裡取出一支中性筆，拿起那兩張紙，彎腰在椅子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放下筆，向後退一步，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他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方駿弘。

一言不發。

見到他來真的，不僅是方清妍，甚至連方芷蝶和方靜蕾都變了臉色。

難道他不是在欲擒故縱？

為什麼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呢？

一家人非要鬧到這個地步有必要嗎？

道個歉，服個軟，又能怎樣？

過去每次不都是主動道歉積極服軟的嗎？

這要是傳出去，不僅是她們，方家的臉面，母親那邊的家族臉面，豈不是全丟光了？

方清妍快步走過去，朝那兩張紙伸出手。

方平安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大姐，撕了就表示你同意讓方宏浚滾出方家，並且公開宣布方家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方芷蝶尖叫道：「你做夢！」

方清妍的手，停在了半途，然後緩緩收了回去。

方宏浚眼底閃過一絲喜意，但卻是起身快步朝樓上走去。

「爸，您千萬不要簽。

哥，你也別衝動，我這就收拾東西……馬上搬出去……」

趙薇捂著嘴，她的眼淚瘋狂湧出，見到兒子上樓，立刻哭出聲音來了。

「不，兒子，你別走……平安，你快給你爸爸道個歉啊，服個軟能怎麼樣啊你！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啊？」

她抱著方宏浚的腿，拉著他的衣服不肯鬆手。

她轉頭惶急地看著平安，帶著一絲懇求。

方宏浚被拉著，順勢停在了原地，但眼睛卻看向了方平安。

方平安看了他一眼，再次眼神平靜地看向方駿弘。

一時之間，偌大的方家餐廳，除了趙薇的啜泣聲，再無任何聲音。

方駿弘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彎腰拿起筆，在方清妍和方靜蕾的低聲驚呼中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扔掉筆。

他陰沉地開口說道：「宏浚是你弟弟。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過去十八年，如果沒有他的陪伴，你媽早就瘋了。

是我們對你疏於管教，才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心胸狹窄，罔顧親情！

你不配做我方家的人。」

趙薇這幾十年來一直養尊處優，根本沒見過這種場面，此時完全被這父子倆的舉動震驚了。

她拉著方宏浚的手並沒有放開，只是難過地看著方平安說道：

「平安，你一定要這樣嗎？

把你弟弟趕出去，你要他怎麼生活？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地逼你父親啊！」

方平安拿起其中一份協議看了一眼簽名，然後小心地疊起來塞進口袋。

「我上樓拿書包，你們……需要監督么？」

沒人理他。

他轉身快步上樓，回房間取了書包把幾本字典塞進去。

這玩意兒太貴，捨不得丟。

拿起全家福，看了兩秒鐘，把自己撕下來再撕成碎片丟進垃圾桶。

轉身出門下樓。

大廳里，全家人都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看上去好傷心啊！

呵呵！

方平安平靜走下去。

方清妍看著他腫著半張臉，耳朵里流出的鮮血在燈光下是那麼的刺眼。

方平安拉開門剛要走，身後傳來趙薇的哭聲。

「平安，你不要走好不好？媽求你了，不要走好不好？」

方平安轉過身來，看著趙薇此時已經是鼻涕眼淚把妝已經完全弄花了。

平時那個注重儀容儀錶，嫌棄他土裡土氣的親媽，現在這個樣子，的確是有些辣眼睛。

方駿弘根本沒去管妻子趙薇，他盯著方平安道：

「你現在還有挽回的機會。

撕掉協議，給你媽她們道歉，我還能容你！

否則，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方平安沒看他，他看的是方宏浚、方芷蝶、方靜蕾、方清妍以及生母趙薇。

他慢慢看了所有人一遍，開口道：

「踏出這道門，我希望咱們之間老死不相往來。

我永遠不會來找你們，也請你們永遠不要主動來找我。

就當你們當年從來都沒有找到我。」

方芷蝶哼了一聲，「誰稀罕找你！」

方靜蕾一言不發，就像是這事兒跟她完全沒關係一樣。

方清妍眼底的神情他沒看懂，但，管求他的呢！

「方先生，記住哦，你就當沒生過我。」

「趙女士，給您一個善良的建議……

您抱著的那位，是您的養子，但也僅僅是您的養子。」

他在「僅僅是您的」上加重了語氣，然後鬆手，走了出去。

房門在身後緩緩關上。

趙薇嚎啕大哭的聲音隔著那麼厚的門都能聽見。

他不在乎。

哪個親媽能在找回親生兒子之後還把養子看的比親兒子還重的？

誰家不是把假貨趕走？

當然這個假貨也僅僅是針對趙薇而言的。

要不然方駿弘能對那傢伙那麼好？

要不是死了一次，自己這個大傻逼估計還是會繼續像個舔狗一樣跪舔家裡所有人。

直到最後被方宏浚設計綁架，然後死在那個荒廢的倉庫里！

看在她是自己生母的份上，已經給了提示了，能不能聽懂，呵呵，不管了！

自此以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他不信自己還養活不了自己了。

別墅區很大，每次上學都要走十分鐘才能走到街上。

然後還要走半站路才能到公交站。

時間還不到晚上八點，回養父母家的車還有。

他明年就要高考，戶口還在那邊呢……

***

唐伯帶著家裡的傭人把餐廳收拾乾淨，重新做的飯菜也沒人有心思吃了。

方駿弘臉色陰沉地說道：「都去洗洗吧。」

趙薇出身京城趙家，自是一貫注意自身的形象。

聞言就要起身回房間洗澡。

方宏浚神色惶急，語速很快地說道：

「爸，媽，不能讓哥就這麼走了。

他一個人去哪兒啊，明天還要上學。

我去把哥追回來。

他才是你們的親兒子，我去把他叫回來……

我還有些錢，我搬出去租個房子住。」

說著就要朝大門走去，渾然不顧身上還帶著各種顏色的飯菜湯汁。

方駿弘爆喝一聲：

「不許去！

我不信那個逆子能在外面待多長時間。

本來就是他的錯，跟你有什麼關係？」

趙薇更是徹底沒了主張，她是萬萬捨不得讓方宏浚離開自己的。

她從小精心培養方宏浚，給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真正是捧在手上都怕摔了，當眼珠子一樣愛著的。

加上方宏浚從小就乖巧聽話，懂事的不得了。

這要是也走了，那不是等於挖了她的心啊。

「兒子，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媽從小把你養大，你不要媽了？」

方芷蝶上前扶著趙薇道：「宏浚，你別多想了。

我跟爸的意見一樣。

本來就是沒教養的東西，讓他走！

你也別多心，你一直都是我們的弟弟。」

方宏浚的神情有些難過，他紅著眼眶站在原地，手被趙薇拉著。

方駿弘揮手道：「他不跪下來給你們認錯，就別想再踏入我方家半步！」

方清妍突然想起方平安曾經說過的話。

她不顧身上的污穢，上前一步問道：「宏浚，你是怎麼知道我的項鏈是平安拿走的？」

方宏浚垂下眼帘道：「姐姐的項鏈，其他姐姐是不會拿的。

可家裡就這麼多人。

我沒有拿……」

方芷蝶不屑地說道：「大姐，你那根項鏈一定很值錢吧。

那個沒教養的東西，偷了那麼多東西，如果全變賣了也能換好幾百萬吧。

有這些錢，他能過的不錯呢！

你就別嚇著宏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