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娘子死了
雀兒苦等不到裴景修,又跑去看穗和。
隔著窗子接連叫了好幾聲,穗和也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雀兒不放心,推開窗戶,舉著燈籠往裡看,借著昏暗的光,模模糊糊看到地上倒著個人,心裡咯噔一下。
「娘子,娘子……」她大聲呼喊,聲音都在發抖。
穗和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娘子死了!
娘子死了!
雀兒嚇得兩腿發軟,轉身就往東院跑。
太太不管娘子,郎君也不管娘子,現在她只能去找大人了。
她一邊跑,一邊哭,慌不擇路,跌跌撞撞,路上摔了好幾個跟頭,燈籠也熄滅了。
她扔掉燈籠,借著朦朧的月光拚命向前奔跑,穿過月亮門,進了東院,扯著嗓子喊:「阿信,阿信……」
阿信服侍裴硯知洗漱更衣睡下,剛熄了燈從卧房出來,就聽到有人在叫他,聲音凄厲如同鬼魅。
阿信嚇一跳,忙大聲問:「誰,誰在那裡?」
雀兒踉踉蹌蹌跑來,一把抓住了他,放聲大哭:「娘子死了,快讓大人去看看娘子吧!」
「你說什麼?」阿信驚得瞪大眼睛,「好端端的,娘子怎麼會死,你這丫頭在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是真的。」雀兒哭著說,「娘子被郎君鎖在房裡已經三天沒吃沒喝了,我剛剛去瞧她,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阿信哥哥,求求你了,讓大人去瞧瞧吧,求求你了……」
阿信聽她不像撒謊,頓時也慌了神,正要進去和裴硯知說,房門一響,裴硯知一身雪白寢衣從裡面走了出來。
「大人……」
阿信叫了一聲,裴硯知一言不發地從他身邊走過,沿著迴廊大步而去。
阿信顧不上點燈籠,拉著雀兒追了上去。
裴硯知走得太快,兩人一路小跑都追不上,只看到他大步流星的背影,雪白的衣衫在夜風中上下翻飛。
穿過月亮門,一路疾行到了西院,裴硯知向雀兒問了穗和住的地方,便徑直走了過去。
雀兒剛剛走的時候沒關窗,裴硯知路過窗前,向裡面看了一眼。
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寂靜的像一座墳墓。
裴硯知大步走到門前,房門緊閉著,月色下可以看到門上一把大鐵鎖。
「鑰匙在郎君手裡,郎君還沒回來……」雀兒跟過來剛說了一句,裴硯知已經抬腳用力踹在門上。
咣當一聲巨響,把雀兒和阿信驚得心肝直顫。
裴硯知面沉如水,又接連踹了兩下,被鎖頭連著的兩扇門應聲倒地,砸得地面都在震動。
裴硯知踏著門板進了屋,直奔裡間。
月光照不到的床前,一團瘦小的影子無聲無息躺在地上。
裴硯知的心不由得縮緊,攥了攥微微發涼的手,深呼吸,彎腰摸索著去探她的鼻息。
微弱的氣息輕輕拂過指間,如同瀕死的小貓。
但不管怎樣,總算還有口氣兒。
裴硯知閉了閉眼,雙手將人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裡向外走去,對跟進來的阿信吩咐道:「去請大夫。」
阿信只來得及應了一聲,他已經抱著人出了門。
「大人,娘子還活著嗎?」雀兒跟在後面問道。
話音未落,裴景修從外面走了過來,看到裴硯知身穿寢衣將穗和抱在懷裡,有片刻的怔忡:「小叔,您這是……」
裴硯知沒理他,幽深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從他臉上掃過,擦著他的肩膀大步而去。
裴景修慌了神,伸手抓住雀兒問道:「穗和怎麼了?」
「娘子死了。」雀兒哭著對他控訴,「郎君你好狠的心,你為何現在才來看娘子,但凡你早來一會兒,娘子也不至於餓死……」
裴景修腦子嗡的一聲,差點腿腳發軟跌坐在地上:「怎麼會這樣,你為什麼不給她送飯?」
「你還來怪我?」雀兒像傻了似的,渾然忘了主僕之別,不管不顧地沖他喊,「娘子被你傷透了心,哪裡吃得下飯,你們都欺負她,你們就是想把她逼死!」
裴景修渾身僵硬,手腳冰涼,自動忽略了雀兒的無禮,扶著廊柱喃喃道:「我沒有,我只是想嚇唬嚇唬她,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娘子有什麼錯?」雀兒哭著打斷他,「娘子到底做錯了什麼,錯在太善良,太賢惠,還是錯在把你們照顧的太好?」
「死丫頭,反了你了,主子面前豈容你放肆!」閻氏聽到動靜趕來,揚手給了雀兒一巴掌。
雀兒被打得跌坐在地上,裴景修陡然驚醒,拔腿去追裴硯知。
「景修!」閻氏一把拉住他,「不管怎樣,你都給我記住,穗和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和你沒關係。」
裴景修不禁氣惱:「母親,你在說什麼,穗和生死未卜,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正因為她生死未卜,你才不能隨便攬責。」閻氏說,「你是新科狀元,才上任沒幾天,難道想就此斷了自己的仕途嗎?」
裴景修愣愣地看著她,半晌,抽出手向著裴硯知離去的方向飛奔而去。
到了東院,他穩住心神看了看,見只有小叔的卧房亮著燈,不由得愣了一下。
小叔怎麼把穗和抱到他房裡去了?
他不會讓穗和睡他的床吧?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深吸一口氣,忐忑不安地進了屋,走到用來隔開內外間的珠簾前面喚了聲小叔,正要撩開帘子進去,裴硯知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冷得像淬了冰:「滾出去!」
裴景修嚇了一跳,已經邁出的腳又默默收回,隔著帘子道:「小叔,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滾出去!」
裴硯知的聲音又拔高了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