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雙手抓住了他的側腰

第6章 雙手抓住了他的側腰

穗和回到廚房邊洗碗邊把等會兒要和裴景修說的話來回斟酌了許多遍。

可裴景修又被人請去喝酒,很晚都沒回來。

正猶豫是等他回來,還是明天一早再說,就聽到閻氏在主屋扯著嗓子喊:「穗和,洗腳水呢?」

閻氏嗓門本來就大,因著兒子中了狀元,又比往常更大了幾分。

穗和不敢怠慢,忙兌了熱水給她送過去。

閻氏坐在椅子上,看著穗和把洗腳盆放在她面前就要起身,突然開口把人叫住:「我今日累得很,你來幫我洗吧!」

穗和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愣在那裡。

她侍候了閻氏三年,閻氏雖然每日把她使喚的腳不沾地,卻也不曾讓她幫她洗腳。

她已經被裴景修說成是粗使丫頭,若再幫人洗腳,那就真成洗腳婢了。

想起之前宋小姐說她連國公府的洗腳婢都不如的話,穗和心口一陣悶痛,開口拒絕了閻氏:「我的手燙傷了,勞煩母親自個洗吧!」

穗和一向逆來順受,冷不丁硬氣一回,倒叫閻氏愣了一愣,隨即就沉下臉,指著她鼻子厲聲呵斥:「反了你了,一個丫頭,還學會頂嘴了。」

「我不是丫頭,我是景修的正妻。」穗和說道。

閻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張老臉拉得比鞋底還長:「你算哪門子的正妻,景修要娶你我壓根就沒點頭,這三年,你為了給你爹守孝,一直沒和景修圓房,這婚根本就不做數。」

「可守孝不能圓房明明是您先提的……」

穗和還想爭辯,閻氏「咣當」一腳踢翻了洗腳盆,水濺了她一臉一身。

「你算個什麼東西,國公家的小姐同我說話都是和顏悅色的,你這賤骨頭倒來頂撞於我?」

穗和狼狽地站起身,洗腳水順著衣襟往下淌,臉上也濕漉漉的,不知是淚還是水。

什麼都還沒說,裴玉珠聽到動靜跑了過來,不問原由就開始數落:「穗和,你到底怎麼回事,上午燙傷了宋小姐,晚上又燙傷了母親,你要搞清楚,中狀元的是我哥,不是你,你作天作地的想幹什麼?」

「我沒有……」

「你還犟,你還犟,都是我哥把你慣的,信不信我明天就讓哥把你賣了。」

穗和看著自己照顧了三年的小姑娘,感覺她那刻薄的嘴臉是如此陌生。

以前的裴玉珠什麼都不會,裴景修說姑娘家總要學些才藝將來才好說親事,便央著她讓她教妹妹學習琴棋書畫,制香烹茶。

她感念裴景修的恩情,自是盡心儘力。

裴玉珠天資沒那麼聰慧,但因著她三年來的悉心教導,各樣才藝也學了個五六成,若只為說親事,已是綽綽有餘。

而裴玉珠受了她的教導,雖然與她不怎麼親近,平日里也會叫她一聲穗和姐。

可是現在,她卻對她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穗和實在想不明白,怎麼裴景修中個狀元,這一家子全都變了?

「我回來了。」

門外人影一閃,裴景修帶著幾分酒意走了進來。

「哥,你可回來了。」裴玉珠過去挽住他的胳膊告狀,「穗和給母親端洗腳水,差點沒把母親燙死。」

閻氏也反應極快,立即拍著腿嚎起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這個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收拾東西,我現在就回金陵,省得礙了狀元娘子的眼!」

「母親息怒,都是穗和的錯。」裴景修忙安撫她,轉頭斥了穗和一句,「穗和,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穗和剛要解釋,裴景修抬手制止了她,「行了,別說了,先把這裡收拾了,再重新打一盆水來。」

「不是我……」穗和實在不想被他冤枉,急切地爭辯。

裴景修一臉不悅地打斷了她:「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在長輩面前要順服,不可出言頂撞,這些你都忘了嗎?」

「我……」

「你怎麼還說?」裴景修再次打斷她,表情很是失望,「穗和,家不是講理的地方,難道在你眼中,是非對錯比孝道還要緊嗎?」

「……」穗和閉了嘴,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裴景修這才滿意點頭,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回去把《女誡》抄兩遍,靜靜心,養養性,反省一下,看看自己到底錯在哪裡。」

穗和愕然看著他因醉酒而泛紅的臉,感覺這人根本不是她認識的裴景修。

滿腹的委屈化作憤懣,她終於還是把實話說了出來:「不是因為水太燙,是母親她要我給她洗腳。」

裴景修愣了下,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閻氏。

閻氏有片刻的不自在,隨即又道:「對,我就是太累了,讓她幫我洗個腳怎麼了,是我這當娘的不配是嗎?」

「母親別這麼說,您是我的親娘,您不配誰配?」裴景修哄著她,又對穗和說,「父親走得早,母親含辛茹苦把我們拉扯大很不容易,你幫她洗個腳又能怎樣,全當是替我儘儘孝道不行嗎?」

穗和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眼淚終於還是流了出來。

原來,他是真的不在乎真相。

這樣一來,執著於真相的自己便顯得尤其可笑。

裴玉珠得意極了,沖穗和道:「哥都發話了,你還不快點端水來給母親洗腳。」

穗和沒有動,流著淚看向裴景修。

裴景修皺起眉,正要催她去,忽地看到門外閃過一角白色衣衫,頓時嚇得酒意全消,忙走上前躬身行禮:「小叔,您怎麼來了?」

閻氏也嚇了一跳,忙走到門口去看,見果然是裴硯知,心裡莫名發慌,堆起滿臉的笑問他:「硯知,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裴硯知換了居家的白色常服,負手站在廊下的燈影里,夜風吹的燈籠搖晃,他的臉影影綽綽,看不出什麼情緒。

「我明日要穿的長衫找不到了,讓穗和去幫我找找。」他簡單地說道,視線越過幾人落在穗和低垂的脖頸上。

儘管燈光昏黃,那截脖頸也白得晃眼,細細的,彷彿一折就斷。

母子三人都有點反應不過來,片刻后,裴景修才道:「原來是為這事,小叔打發阿信來叫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裴硯知仍站在燈影里一動不動,只是眼風向他掃過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小叔誤會了,侄兒只是怕小叔辛苦。」裴景修笑著解釋,回身將穗和牽過來,「穗和,你快隨小叔去找找,別誤了小叔的事。」

穗和像個木偶似的抬起頭,撞上裴硯知看過來的目光,忙又把頭垂下。

裴硯知再沒說話,轉身沿迴廊走去。

「快去吧,別讓小叔久等!」裴景修捏了捏穗和的手心,語氣又變得溫柔如水,彷彿剛剛那個冷著臉讓穗和抄《女誡》的人不是他。

穗和心裡不痛快,有點抵觸他的親昵,用力甩開他,追隨著裴硯知的背影向迴廊盡頭走去。

裴景修很是意外,沒想到穗和居然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以前他每次與她親近,她都會羞答答含情脈脈,這一次,她竟然拒絕他的碰觸。

她是在和他耍小性,還是以為有小叔為她撐腰,就可以任性妄為了?

莫不是自己這段時間忙著考試疏忽了對她的教導,她就把身為女子該有的謙恭順服全忘了?

看來要找個時間好好給她上上課了。

穗和不知自己下意識的舉動竟讓裴景修想了這麼多,現在她的什麼都顧不上想,光是為了跟上裴硯知的步伐,已經讓她拼盡全力。

裴府太大了,黑漆漆的草木彷彿有什麼怪物蟄伏在其中,只有前面那男人的一身正氣才能壓得住。

穗和唯恐一個跟不上就被怪物拖進草叢去,恨不得抓住裴硯知的衣袍,給自己一點安全感。

可她想歸想,打死也不敢伸手,甚至連急促的呼吸聲都要儘力克制,不敢讓裴硯知聽見。

正追得全神貫注,裴硯知卻猛地停下腳步。

穗和猝不及防,一頭撞在他後背上,因身體失重,雙手本能地抓住了他的側腰。

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在夜色里撲鼻而來,春衫單薄,手心裡是肌肉緊實的觸感。

穗和慌得不行,手忙腳亂地退開,把頭垂得更低,像受驚的鵪鶉。

「小叔莫怪,是我沒看好路……」她顫著聲解釋。

男人轉過身,眸色比夜色還要深沉,盯著她低垂的腦袋看了許久,久到她以為他要這樣站到天荒地老,才緩緩開口道:「看來那兩碗骨頭湯是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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