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阿梔,若有來生,我定不負你
我鬆開柳璟琛,轉身便回到了正堂之中,沖他笑著擺擺手,關上了大門。
門外,柳璟琛開始做法,設結界,將這方小院護佑起來。
我站在門后,閉著眼睛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心情才慢慢平復。
誰也不知道這一場回溯,我會看到什麼。
我到底是不是鹿梔的轉世?
我的真身本體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香娘娘?
如果結果出來證實我並不是香娘娘轉世,那麼,我該何去何從?
鹿家陰香堂又該何去何從?
可若不踏出這一步,又有誰來給我確切的答案呢?
再睜眼,我堅定地拿出述靈香,插進香爐里,手上掐訣,口中念咒,緩緩點燃了述靈香。
在我的設想中,述靈香點燃之後,我就會進入前世的幻鏡之中,往昔歲月一點一點地往回推,像錄像帶倒帶一般,讓我看清每一個細節。
可當述靈香淡淡的馨香味瀰漫開來的時候,我卻墮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我像是被施了什麼法咒似的動彈不得,身上某些穴位還有灼燒的疼痛感,我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啾啾的鳥鳴聲,呼呼的風聲……
甚至,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類似於地殼運動的顛簸。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述靈香燃燒過半的時候,我仍然徜徉在那片虛無縹緲的香火味里,昏昏欲睡。
直到一聲凄厲的鳥鳴聲過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阿梔,抓住我的尾巴,快,我拉你上來!」
我猛然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火光,在那片火光之中,一隻碩大的長著五彩斑斕的尾巴的大鳥正撲棱著翅膀,努力地向我俯衝下來。
「阿梔,抓住我!抬手,抓我尾巴啊!」
她歇斯底里地叫著,一串火舌高高燎起,她的羽毛被燒傷大半,一隻翅膀耷拉了下來,撕裂的關節處鮮血汩汩地往下落。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在往外流,我聽到自己沙啞虛弱的聲音在說:「蹊鷂,別犯傻,回去。」
「不要,阿梔不要!」
「蒼生惘惘,憑什麼非得我的阿梔以身獻祭才能救?!」
「他們不值得!不值得!」
「……」
我的意識越來越昏沉,灼燒的疼痛也越來越模糊,我喃喃自語著:「蹊鷂,值得的……」
畫面如被亂刀穿插一般碎裂、凌亂。
光線一下子變得暗淡起來。
我看到自己手提幽冥燈,六角宮燈的底下,綴著的那隻青銅鈴鐺在陰風中叮鈴作響。
周遭魑魅魍魎,鬼哭狼嚎。
遠處的半空中,一條長角的白蛇正與一條長著三個頭的黑蛇糾纏、廝殺。
血月之下,那隻叫蹊鷂的大鳥翻飛,她的身邊一直守護著一隻碩大的七尾白狐。
嘭。
畫面再次碎裂,整個空間變得寧靜。
空氣中瀰漫著好聞的檀香味兒。
我看到自己穿著一身青灰色長袍,盤腿坐在一尊大佛之下,雙手合十,虔誠誦念著什麼。
大佛的手中捧著一隻三角銅鼎,銅鼎之中正屢屢燃燒著一支手指粗的檀香。
一陣腥風吹來,檀香攔腰折斷。
我的身體突然下墜,大佛轟然坍塌,地面裂開一道巨淵,深淵之中,無數雙血肉淋漓的手朝我伸來。
在那一片混亂之中,一道我再熟悉不過的嗓音響起:「阿梔,若有來生,我定不負你。」
……
「蓁蓁!」
「蓁蓁,醒醒,快醒來!」
柳璟琛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的身體被劇烈搖動,我緩緩睜開眼睛,張嘴想要說話,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再抬首,我就看到柳璟琛正緊張地看著我,他的唇角也有血跡。
而我倆的旁邊,述靈香只燒了三分之二便熄滅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剩下的那部分竟從中間裂成四瓣,朝四個方向倒在地上。
柳璟琛攔腰將我抱起,踏出門檻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竟下雨了。
瓢潑大雨,電閃雷鳴。
柳璟琛就那樣抱著我在雨幕中匆匆往老房子那邊走,雨水啪啪地打在我倆的身上,我倆竟都渾然不覺。
他就那樣抱著我,堅定地往前走。
而我躺在他的臂彎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稜角分明的臉,一瞬不瞬地盯著看。
好像。
我最後聽到的那個聲音,為什麼那麼像柳璟琛的聲音?
冥冥之中,我們像是穿越了成千上萬年,在那一片幻鏡之中,一起經歷了一次生離死別一般。
還有那火光之中的蹊鷂呼喚阿梔的聲音,卻跟唐言蹊的一模一樣?
血月之下,守護在蹊鷂身邊的那隻七尾白狐,是誰?
寒潭邊上,昏迷的胡云璽口中喃喃叫著的蹊鷂,到底又是誰?
亂了,一切都亂了。
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奶奶給我留下的這支述靈香是假貨。
否則,為什麼它只燃燒了三分之二就裂開了?
又為什麼,點燃它之後,幫我回溯出來的場景,是這樣錯亂又不切實際的?
等回到老房子這邊,我和柳璟琛全都濕透了,大傢伙看著失魂落魄的我倆,想上前來關心一下,卻又莫名的不敢。
柳璟琛抱著我回房,直接進了浴室。
我生十五那天,天雷劈塌了老房子一角,後來重新修繕的時候,連帶著基礎設施也完善了一下。
溫水灑下來的時候,柳璟琛再次用力抱住我,低頭狠狠地吻我。
我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那股破碎感,他的情感起伏太大太大,讓我忍不住開始疑惑,在我回溯前世的那段時間,他遭遇了什麼?
等他吻夠了,好不容易鬆開我的時候,我抬手撫上他唇角的那抹血跡,問道:「柳璟琛,你怎麼也吐血了?」
他不回答我,只是居高臨下地盯著我看。
我又問:「柳璟琛,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他點頭,回答得很乾脆:「相信。」
我再問:「柳璟琛,那你覺得,我們前世有過交集嗎?如果有,你覺得我們曾經相愛過嗎?」
不知道怎麼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眶不自覺地就濕潤了。
我紅著眼睛問他,他那一雙豎瞳里流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一手撫著我的臉頰,定定地看著我。
溫水肆無忌憚地澆灑著,良久良久之後,他忽然一把將我托起,瘋了一般地吻我、抱我。
像是經歷了生離死別之後的再次重逢,往死里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