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降伏小安子
?如果說沈安此時心裡一點都不緊張那是假的，只是這情緒相對有限且被他控制得比較好而已。這當然是因為沈安心裡對劉清這位小皇上，不怎麼看好，換句話說就是他並不怎麼把劉清當皇上看，否則早慌神了。
皇上什麼人？被皇上盯著看，別說沈安這小太監就算朝中大臣也不可能不緊張。
不過沈安此時被劉清盯著盯著，突然心中一動，一下子又變得緊張慌亂起來，且越演越烈。
劉清猜得沒錯，沈安的確不是什麼普通太監，也的確是別人派來監視他的，但卻並不是皇太後派來的，而是奕忻載治這兩方人不約而同收買的內線。
太監由於身份特殊，收買他們的人，很多。接受兩方人收買辦同一類事的這種現象，也很多。所以沈安這麼做，無可厚非。
作為一個入宮二十多年的資深太監，沈安看過也經歷過宮內太多的風雨，但卻一直都混得不大如意。安德海死了，又蹦出個李蓮英，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比一個更有手腕，要人怎麼混？
所以當別人都在因怕擔責任也好怕捲入政治漩渦也罷而推卻避讓做劉清侍寢太監時，沈安為錢財計，壯著膽子接下了這份差事。果然，接下來沒兩天，奕忻方面人找來了，緊接著又是載治方面的人，他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因為沈安知道，無論奕忻還是載治都不是小皇上的盟友，而只會是敵人。
這位可憐的小皇上，目前在朝中真正可以確定無誤的盟友，大概只有一位，就是他生父醇親王奕譞。
沈安心裡當然不會不知道被皇上敵人收買了，就意味著自己也已經站在了皇上的敵對面，成為皇上的敵人。
做皇上的敵人，聽起來很嚇人，不過這還要看這位皇上是不是真正的皇上？看這位皇上能不能成長為真正的皇上？
劉清現在很顯然並不是什麼真正的皇上，只是有名無實的小傀儡，這是顯而易見的事。至於以後能不能成長為真皇上？這問題對宮外人來說雖然很考人也很讓人看不清，但是對宮內人沈安來說，至少在今天以前他心中的答案，是非常明確的。
沈安絕不認為這位小皇上能成長為真正的皇上，所以他才會照單全收奕忻載治兩方人的收買，甘心做人家的內線。總之他敢這樣做，以及他先前在劉清審視下能做到心中不怎麼緊張慌亂，全都基於一個前提，這就是他心裡一點都不看好劉清這個小皇上。
不過在今天，沈安心中的這個認識，動搖了。
一開始只是有點小動搖，在剛才那一刻，則發生了嚴重動搖，所以他才會突然心中一動，一下子變得越來越緊張慌亂起來，到現在則更是發展到恐懼彷徨的地步。
因為劉清此刻的目光，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成人化！也越來越深沉凌厲！
這小皇上不簡單呀！是四歲小孩嗎？怎麼現在看起來完全像成年人？！顯然這小皇上心智已經遠超同齡人！這也太早熟了點吧？！難道他真是天命所歸真龍天子？！
沈安可不會懷疑到劉清是穿越者，他也沒那麼好想象力，所以他看到劉清表現出來的種種異常后，心裡最終只能得出這麼個結論。與劉清那位便宜老爹，倒是殊途同歸。
這不是巧合，而是思想受時代所限的必然結果。
這當然讓沈安此刻的心裡，不得不感到恐懼彷徨了。
和一個沒可能成長為真皇上的皇上做敵人，心中當然可以無所畏懼，但是和一個現在雖然還不是真皇上但卻是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做敵人？就不得不在心裡重新掂量掂量了。
現在改投皇上還來得及！
這是沈安感到恐懼彷徨後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因為他心裡同時也很清楚，眼前這位小皇上，如果真是天命所歸？如果他以後真能成長為真正的皇上？那自己現在這份差事是何等金貴！擺在自己面前的又是何等天大的機遇！
侍寢太監什麼人？是最容易親近皇上的人！也是最容易獲得皇上信任的人！這樣一份工作原本非皇上最信任死黨不可能擔任，但是現在卻由於情況特殊而落到了沈安的頭上。
沈安知道，這既是自己的不幸，也是自己天大的機遇！
可是眼前這位小皇上是不是真的很不凡呢？他又有沒有可能在將來衝破重重障礙化解重重殺局成功親政成長為一位皇權在握的真皇上呢？
沈安現在雖然已看出劉清的不凡，甚至認為劉清是天命所歸是真龍天子，但是他此刻的心中，依然感到信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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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信不足！
沈安知道，眼前這位小皇上，恐怕是大清開國以來最難親政也最難成長為真皇上的皇上！
因為這位小皇上的對手，實在是太多太強大了！而且其最強大的那幾個對手，一個個都還算年富力強，離正常死期都很遠。東邊那位現在不到四十歲，西邊也才剛過四十，恭親王現在則只四十有五而已。這陣容豪華得讓沈安想起來心裡就不寒而慄！更何況為這位小皇上唯一的盟友老爹，還不怎麼給力。所以他心裡當然信不足。
沈安原本甚至都不怎麼看好這位小皇上能在宮中平安長大到他親政的那一天！
因為同治帝的命運，以及這位小皇上的上位，不僅形成了皇位與皇權的長期分離，而且還打破了非大行皇帝子嗣不能承繼大統的祖制鐵律，這讓兩宮皇太后將來只要願意，她們就完全可以在這位小皇上成長到臨近親政前，弄死他，然後再在皇室宗親子弟中找一個幼童來代蘀，繼續垂簾聽政。
事實上沒人願意來做劉清的侍寢太監，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要知道皇帝的侍寢太監，這可不是一般的差事，正常情況下絕對是宮中所有太監夢寐以求的差事，這差事甚至比宮中的總管太監，份量還要重！還要受人敬畏！
但是現在這差事卻被人家推來推去最後才落到沈安頭上，而沈安也不是因為看好劉清而欣然就任的，可見宮內人是多麼不看好劉清這個小皇上。
「你也敢自稱小安子？」劉清審視一陣后，心中已有所決定，他突然又逼近沈安一步沉著臉調侃了一句，眼中明顯閃爍著成人的狡詐與智慧，深沉而嚴厲。
此時的劉清，除身高體型口音還是三四歲小孩外再沒有一點幼童的影子，顯然他此時已並不怎麼在意自己的表現，會引起這位侍寢太監的懷疑警惕。事實上劉清很早就在心裡盤算要不要適當展露崢嶸？計算這其中的利弊得失，現在則是他盤算后的決定，而不是大意。
被這小太監懷疑又怎樣？能猜出我是穿客嗎？就算能猜出還能跑出去告發不成？人家能信他嗎？但是如果不鎮住幾個宮內人？現在奶媽已經不在了，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劉清此刻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現在奶媽既然已經不在了，就必須收伏或降伏几個身邊人，為己所用，以獲得相對好的生存環境。否則就算不被人害死也會被人欺負死。
一個只是懵懂無知小孩的皇上，人家當然可以隨便舀捏你，但是一個有著超年齡心智的小孩皇上，人家就不敢馬虎了。
「皇，皇上，奴才這名字，這名字。。。」沈安心中越來越惶恐，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解釋好。他當然能反應過來小皇上這樣問，應該是因為小安子這稱呼與原來那位在紫禁城紅得發紫的大太監安德海的小名，重名。
但問題是眼前這小皇上又是怎麼知道安德海這死人的呢？而且顯然也很清楚安德海的太監身份以及這位大太監身前在宮中的顯赫地位。
安德海事件，可以說是同治年間發生在京城最大最引人注目的事件，現在距安德海事件已過去五六年，雖說京城裡現在還有人在津津樂道此事，但對於一個當時還沒出生現在也只有四歲大的孩童來說，就算聽聞過此事，應該也絕不會留下什麼印象才對。因為這顯然絕不是孩童關心的事，除非這孩童有著至少接近成年人的心態心智。
難道皇上真知道安德海安大總管？！
沈安心中的恐懼與不安，越來越強烈，光亮的腦門上終於開始滲出冷汗，在燭光中宛如幾條爬在他腦門上亮晶晶的蚯蚓，很是顯眼。
劉清把沈安前後大不一樣的表現，看在眼裡，臉上突然冷冷一笑。
一個只有四歲大孩童近距離站在你面前，突然很成人化地沖你冷冷一笑，而且還是在夜裡的燭光下，而且這孩童的身份，還是至高無上的皇上！你說嚇不嚇人？
這小皇上簡直心智如妖呀！沈安的心弦，一下子崩到極點，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小安子，你是不是想象原來那個小安子一樣，所以才讓朕這麼叫你呢？」劉清知道時機已漸趨成熟，當即毫不避諱自己知道安德海這個人，繼續加碼，下定決心一定要先降伏住這個侍寢太監。因為不降伏住此人，他今晚還真不敢睡著覺。
「皇。。。皇上！」沈安終於崩潰了，他猛地跪在地上渾身顫抖涕淚橫流地叫饒道：「奴才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一面告饒，還一面一個勁地磕頭，腦門子碰在地磚上砰砰直響，渀佛他一點都不知道疼。
這一刻沈安終於徹底認清了自己現在所面臨的局面，並已決心做出抉擇。
要知道皇上年齡再小再沒什麼實權，但畢竟是皇上，只要他有接近成人的心智狠氣，只要他存心，在宮中弄死個太監？還是很容易辦到的。放眼整個紫禁城大概也只有一個李蓮英可以不在此列。
嗯？還真有名堂？！劉清見狀愣了愣，隨後又心中一動趕緊繼續施壓道：「哦？說說，你怎麼個罪該萬死法？」
「皇上。。。」沈安不敢隱瞞，當即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他被奕忻和載治兩方人收買為內線的事，全都一五一十抖落了出來，最後當然是無比痛心疾首也無比追悔莫及地哀嚎道：「皇上，奴才罪該萬死，請皇上賜奴才死罪！」
尼瑪，還真是個內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