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不讓你的眼再看見人世的傷心(一)
她何嘗不明白愛一個人的卑微。
忽的起身,連外套也忘記了穿上就走出門。她是知道他就在那裡的,剛才進店裡時透過玻璃門就看到了他的車。
這個時候蘇瀾立在店門口,望向對街,果然還在。
褚一航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出來。甚至一錯不錯的看向他的方向。
他丟掉煙,打開車門下車來。直覺告訴他蘇瀾有話對自己說。而且不是什麼好聽的話。因為他看到她緊抿的唇角出現的豆窩。
他看著她穿過車流,風帶起她飄揚的裙角,蒼白的臉在黑色映襯下更顯得毫無血色。儘管她站在陽光下,但是她冷得連陽光也照不進去。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的她。
蘇瀾本來不想管他的,但是一想到離自己一條街的褚一航,心裡就很不是滋味——他這是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她。
褚一航喚她,「瀾兒……」他倒不怕她罵他,他只是想看看她。
蘇瀾走到近前,倒是出乎意料的點頭回應,而後她不給他任何遐想的說,「褚一航,你的心思我知道,可是我也回應不了。真的……我無分身乏術,更何況我不想背叛自己,背叛愛情。謝謝你,曾經……哦,不!應該是一直對我的愛。還有你送我的花。」
只有這個男人知道她喜歡有生命的花。而且是白玫瑰。這個世界就只有這個被稱為「過去」、「初戀」的男人還記得她的這個喜好。她卻只能用這樣連自己都覺得虛偽的「謝謝」來打發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這樣做,又能怎麼樣呢?
褚一航僵在原地,好半天,他才苦笑著說,「瀾兒,你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才站在這裡的?」他木然的等著她說。
蘇瀾低垂著臻首,頭頂上的馬尾垂落在耳側。那小巧的腳一下一下碾著腳下的一隻早已經熄滅的煙蒂。腳的周圍有數十隻煙蒂。心想:這人真沒公德心,愛護環境懂不懂?
她知道他等久了,也許會急。現在他很沒有耐心了。她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是啊!不然你以為呢!」
她看到他的走近兩步。看到他黑色的鞋尖子在自己的視線範圍里。
褚一航聲音里夾著幾許無奈,甚至帶著傷,「瀾兒,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敢看我的眼睛說話嗎?」
蘇瀾腳下一頓,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都已經離開了。她差點忘記這個人的確是最了解自己的那個人。是啊!她有再多的掩飾,有再好的演技也是騙不過他的。
原來他早已經看出自己發虛的心。為什麼他每次都以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出現在她面前。
然後她聽到他又說,「所以你只要站在原地就好!」
蘇瀾揚起頭用無比清亮的眼睛看著他暖的如同此時陽光的視線,凌厲的說,「憑什麼?憑什麼我就得聽你的?你這麼死心眼,我說不要你管,不要你為我做任何事,難道你聽不懂嗎?這次汪承瑾公司股票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後做了什麼?」
褚一航面色有些難堪,雙眼如同黑夜般隱晦不明,「是的!這些都是我做的又怎麼樣?是他先對不起你的。我看不下去了!你是我褚一航的女人,憑什麼我為我的女人做一點事情,還要惹她不高興?瀾兒你難道不明白嗎?你是我的……」
「不!我不是!一直都不是!」她歇里斯底的輕吼,雙手緊攥在身側。
褚一航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接起電話。眼睛始終牢牢鎖住眼前的她,眼光只是越來越沉,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說。後來他的眼睛又心疼有不可置信,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看著眼前這個柔弱悲憤的女人。
蘇瀾儘管很氣還是將他臉上的神色收入眼底,她突然有些害怕這樣的褚一航。轉過身要離開。
褚一航看見她要逃,一把拉過她,快速的把她塞入後座,自己也跟著進去。
蘇瀾看著他,空氣里充滿火藥味,「褚一航你瘋了?」
「對!我是瘋了!蘇瀾你當年都做了什麼?月亮島……」他拉過她恨不得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緊緊的抱著她,她怎麼能那麼傻?
蘇瀾一聽「當年」心裡「咯噔」一下,他都知道了?「褚一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放開我!」
褚一航把頭埋在她脖子里半響,似在隱忍什麼,渾身顫抖著說,「不放,瀾兒,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不告訴我呢!那是我褚一航的孩子啊!……你叫我不痛嗎?……你說說你一個人,能擔起多大的擔子,啊?」
蘇瀾的心被褚一航的話狠狠的刺了一下,牽起多年前的隱痛,渾身不可遏制的發疼,為什麼他此時偏偏跟自己提起這個,她料想一定是剛才的那個電話。
她的手想要抱一抱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可是她動不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脖子里有涼涼的液體滴進去,她說,「褚一航,你起來,你聽我說,你起來……」她想說那些都過去了?真的過去了嗎?為什麼她還會夢見那個可憐的孩子?
褚一航直起身子,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瀾兒……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他還是那句話。
她知道他在責怪自己。
當年自己為什麼不告訴他?她知道說了也沒用,倒不如讓她一個人扛著,可是她沒能抗住!
她緊緊咬著唇,又鬆開,「褚一航,當年我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我自私的想要留著她的,我媽媽知道后她說…她說她依我……媽媽是知道那個孩子存在後離開的,我就想啊,既然媽媽都要留著那個孩子,那我就更不可能放棄她了。」她眼裡已經積蓄了大量的水霧,她看著他,「是我不好,我對不起那個孩子……褚一航,我那樣做不是因為我愛你,是因為她也曾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想要留住她,我並不是想要用她來記住你……那個時候的你對我已經很遙遠了……我就想吧,有個孩子也好,她能陪著我走完下半生,可是……她就那樣……那樣沒了……」她的眼淚就那麼下來了,像兩股清泉汪汪下流。
有些時候我們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的,尤其是難過的時候。
「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那是我褚一航的女兒,我是她的父親,我有權利知道的……」褚一航雙眼血紅,他的孩子,他連知曉機會都沒有。
蘇瀾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臉上的痛是那樣的明顯。可是他有她當年痛嗎?
當年她不是沒有找過他。
那個時候媽媽去世,她拖著只剩軀殼般的身子送走了媽媽。她去他的公司找他,根本沒有願意搭理她,她以前去那兒,可不是那個樣子的,那裡的人都是認識她的。可是她那天去根本沒有人跟她說他的去向。像是商量好的。
她去求張正,她以前答應過褚一航不去找張正的。可是她顧不得那麼多了,張正倒是並沒有為難她,可能也是看她可憐吧!他帶她過去,讓她坐在他的車裡等著,她看著張正進去,就想她該怎樣跟他開口,她是不是來錯了。
顯然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張正出來說褚一航去了國外度蜜月了。
是啊!新婚呢!怎麼能少了度蜜月?
後來也不知怎麼的他的媽媽知道了,找到她,要她做掉那個孩子。還是拿出那張銀行卡。
他的媽媽說:你收下錢也是這個結果,不收還是這個結果。只要是我想的,沒有我辦不到的!
那是威脅,是**裸的威脅。
她轉念一想也好,有了那筆錢,她可以帶著孩子偷偷的走掉。後來她去找爸爸給弄了一個假身份證,然後就離開北京。
再後來孩子還是離開了她。
「褚一航,自從你選擇拋棄我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權利知道孩子的存在了!就算是告訴你,你有能怎麼樣?」她用手背用力的擦眼淚。她是真的不想再在他面前哭。
「不,瀾兒……」褚一航難過得恨不得死掉。他的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手指狠狠的揪著自己的頭髮,「那不是拋棄……」可是他知道她不會相信的。沒有拋棄,怎麼會和放開她和那個女人結婚呢!
「褚一航,好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說下去沒意思!」她的聲音瓮聲瓮氣的,說得倒是很輕鬆的樣子。
「瀾兒,我求你!跟我走!」
「不!我不要你的內疚,不要你的補償!什麼都不要。我只要給我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她要怎麼才能讓這個男人死心。
「可是他不值得你這樣的!」
蘇瀾看著她的眼睛,為什麼和他說話就那麼困難,他總是逃避,總是繞彎子,「你怎麼就不懂,我不知道你在堅持個什麼,有意思嗎?現在我明明確確的告訴你我早已經不再愛你了,也不會再愛你了!」最後一句她幾乎是用吼的,吼得她已經幹掉的眼窩子發熱。
「我也告訴你:從前到現在到以後我都愛你!誰也阻止不了!管不了,包括你!不要以為我就弄不死他!」
蘇瀾看著褚一航那眸子幽深得可怕,她的心突突的跳,「褚一航你現在還嫌做得不夠嗎?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現在汪承瑾不說,她也從他早上和李誠的對話和媒體上的報道知道汪氏的危機。股票被人惡意收購,汪氏旗下的中永七星級公寓式酒店出現信譽危機。
褚一航看著她這個樣子,有些不忍,但還是得說,「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你記住就是了,我也不要你此時給我什麼,我只給你我能給你的!」
蘇瀾憤怒的拉開車門,「褚一航!別讓我恨你!如果是為我好,你也該想想汪承瑾當年也曾經救過我的。如果沒有他,也許你是看不到現在的我,哪怕是受苦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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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瀾回到店裡心裡像是燒著一大團火。一杯水喝進肚子里還是難受。
她穿上防輻射背心,打開電腦想找一個遊戲玩。卻老是集中不了精神。她直覺有什麼事情發生,而且這件事還是因為自己而起的。
中午的時候,汪母過來了。
她帶著蘇瀾出去吃飯。
蘇瀾挽上婆婆的胳膊,就像一對母女。
儘管費輕語比蘇瀾好要矮半個頭,蘇瀾卻像是找到了依靠,依偎著老人。
汪母帶著蘇瀾去的是什錦齋,在她的眼裡什麼西餐料理都是不養人的。只有中國飲食才是均衡營養的。
蘇瀾愛吃什麼,汪母大概是知道的。她看著兒媳推過來的菜單,也沒推辭,直接點了幾樣。又問了蘇瀾。才把菜單拿給侍者。
等上菜的時候汪母問,「承瑾最近對你還好吧?」
蘇瀾點點頭,問汪母添了茶水,「媽,今晚讓何嬸多備一個人的飯菜,我想回家去吃,想見見小汐。」
汪母笑了,「就知道你們娘倆心有靈犀,今早小汐出門時就說要在放學回家就見到你,所以我就趁著上午麗麗不在家就過來跟你說,順便去買些食材。」
汪母優雅的舉起茶杯,不錯,這茶的味道甘醇。一家人其樂融融是她樂於見到的。
蘇瀾臉上雖然不太好,這精神倒是不錯。她身上那套黑色的羊毛裙顯然是在為老人守孝。
「下午就讓承瑾來接你。」
「您不是給找了司機的嗎?再說也得看他有時間沒,他好像很忙的。」估計汪母還不知道汪氏出事的事情。不過她也不打算讓老人知道。
「有什麼有時間沒時間的,別人吃飯,她就不吃飯了。瀾瀾,男人有時候就得給他一點壓力,不要事事都讓著他。」最近自己的兒子倒是還沒有什麼不好的負面報道了。
蘇瀾笑嘻嘻的說:「好!」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現在的處境。有些事情跟誰說都不管用。誰也管不了。她不可能二到去抱婆婆大腿指責她的兒子的過錯。
蘇瀾回到店裡的時候,心裡尋思著下午去一趟醫院做個檢查,再去汪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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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褚一航都表現得很鎮定,甚至在會議上還指出策劃經理的兩個紕漏。
策劃經理急得差點用手背擦汗。瞅了一眼上面的老闆還是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這才算好受一點。
褚一航看起來一副好說話的模樣。公司的人都知道年紀輕輕就能坐在這個位置上不僅僅像外界傳說那樣有一個好的家世。
褚一航坐了好半天才揮手示意散會。
等會議室的人都散去,邱臻拿上自己的東西,看了褚一航欲言又止還是出去了。
褚一航的心不在焉,他是看出來了的。
褚一航看著空曠的會議室,揉了揉額頭。到了今天他站在這裡揮斥方遒,甚至能掌握別人的命運。卻握不住自己最想要的。
原來他曾經不僅僅是錯過了她,還錯過了他們共同的孩子。
在中午,褚一航接受別人的宴請。
他喝醉了!而且醉的不輕。嚇壞了袁理。
袁理和司機好不容易把褚一航弄上車,看著醉成一灘爛泥的褚一航,決定把褚一航送回海邊別墅。
走到半路,後座上一陣踢打車門聲響起,袁理趕緊讓司機停車。
車剛一停下,後座上的人就沖了下去。
袁理拿好水下車,站在老闆背後。今天他還是第一次見老闆這麼玩命的喝酒。以往褚一航是能擋則擋,這一次幾乎是來者不拒。結果可想而知。
袁理本來也就有些醉了,這會只是覺得頭隱隱作痛。褚一航這個樣子簡直是毫無徵兆的。
褚一航這會估計是吐夠了,半彎著腰站起來。額頭上滲出豆大的虛汗。
袁理遞過打開的礦泉水。
褚一航腰剛挺直想要接過礦泉水漱口。一股撕心裂肺的痛由胸口傳來,有什麼腥氣濃重的液體衝上喉嚨。他支不住一個欠身,一股鮮血從口中噴薄而出。
這一刻他想:真好,她不是誰不再愛自己,也不會再愛自己了嗎?也好,他這幅樣子那裡還值得她愛。他為她做的她看不起!他把自己完完整整的愛連同整個尊嚴都捧著手上,她居然不要。還不允許他動汪承瑾。
在倒下的時候褚一航難過得想就此死去。
袁理扶住往後倒的褚一航。他嚇得不輕,臉色慘白,司機也覺察到異樣。趕緊一起把褚一航弄上車。
還回什麼別墅,趕緊去醫院得了。這樣子敢情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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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瀾下午去的醫院做的產檢。
她排了很長的隊才輪到自己。躺在b超室的床上。檢查的醫生認真的做著檢查,又打開聽胎心音的儀器。她告訴蘇瀾可以聽見孩子的心跳聲。
蘇瀾留心聽著,那雜音里一聲聲分明的心跳聲,心裡有說不出的激動。
這是她的孩子,她有一顆強有力的心臟,她那麼健康。彷彿用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媽媽對話。告訴媽媽要堅強。蘇瀾笑了,一滴眼淚悄無聲息的落進鬢角的髮絲里。
醫生扶著她起身,把檢查報告給她。蘇瀾拿著檢查報告走出b超室。
b超室外面等著一溜的人。
蘇瀾埋在頭看報告上那些她看不懂數據和那個影像模糊的輪廓,臉上露出了笑。真好!
還有幾個月孩子就會帶著來到人世間的第一聲啼哭和她這個媽媽打招呼了!
蘇瀾不知道的是在b超室外候著等待檢查的另外一個孕婦也是獨自來這裡的。
此刻那個戴著帽子眼鏡的女人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身影看。那雙藏在鏡片后的杏眼盡露凶光。
方薇沒有想到她躲了幾個月卻等來這樣的結果,這幾個月她住的是農村又臟又破的瓦房。擔驚受怕的就怕汪承瑾的人找到自己。
她一直在賭,知道汪承瑾沒有兒子。她已經花錢去一家私人診所得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個男孩。她笑慘了!彷彿看到美好的未來。
今天來醫院之前她也是經過一番精心喬裝的。——一頂帽子裹進長發,戴了一副黑框眼鏡。就怕被人看見。
其實如今的她懷孕後身體極具變形,臉上也橫生出肉,即便是不喬裝也很難和以前的方薇重疊。
方薇看到蘇瀾一副幸福的樣子,她的一雙手不知不覺的緊緊扣住包帶,一股火在胸腔騰騰燃起。千算萬算還是棋差一招。
她倒是沒想過蘇瀾有一天也會有孩子,而且她看起來過得很好。而且蘇瀾臉上的笑對於她方薇來說無疑是眼裡的刺。
方薇不記得她有多久沒見過汪承瑾了,她在那個閉塞的地方,連買東西都要去只有一條小街的鎮上。同是懷著汪承瑾孩子的女人,她和蘇瀾過著天差地別的日子。
蘇瀾拿著報告去婦產科醫生那裡。
醫生看著報告,蹙著眉,「孩子是很健康。不過這個頭有些小。」邊說邊打量蘇瀾,「你的妊娠反應應該過了吧!」
蘇瀾點點頭。
「那反應期過了,就更應該注意營養。平時呢照著我開的食譜補充。別擔心會發胖什麼的。生完孩子身體自然會恢復。」醫生說完搖搖頭,又囑咐了幾句。
蘇瀾笑著有些半尷尬的從診室里退出來。
到了醫院她就想起汪母的話把司機給支走了。她還是得給汪承瑾打電話叫他過來接自己,免得老人看了她一個人過去心裡不舒服。
她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時從包里拿出電話走廊里居然沒有信號。
剛好旁邊有個安全出口的樓梯間,平時人跡罕至。蘇瀾走過去站在樓梯口處,一手扶住欄杆,一手拿著電話。
這個地方電話信號正好是滿格的。
她找到他的號碼撥通,深呼一口氣把電話拿到耳邊。電話里嘟嘟的響著。
這個爛熟於心的電話許久沒有打過了。樓梯口的窗口處透進來的是如火如荼的夕陽。蘇瀾數著那一聲聲的響聲,她有了放棄的念頭。
這個時候安全出口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了。「吱呀」一聲。
蘇瀾拿著電話無意的回頭看著來人。
來人摘下帽子一頭長發垂下來,取下眼鏡露出一雙尖刻的眼鏡。她從容的別好耳邊的頭髮,露出一對蘇瀾曾經見過一次的耳釘來。
蘇瀾放下緊貼著耳邊的電話,冷冷的說,「是你!」
女人天生對美好的事物都帶著嚮往和超強的記憶力。更何況那個東西她曾經還以為是自己的呢!
那邊汪承瑾正在開會呢!手機正在汪承瑾手邊的會議的桌上嗡嗡的響著。
他看了一眼拿起電話,等了一會兒才接起,貼著耳邊。那邊有人說話不遠不近的傳來。有一個是蘇瀾的沒錯,另外一個很是熟悉。
汪承瑾直覺有些不對,他在電話這頭喊了一聲:「蘇瀾!」可是電話那頭沒有人搭理他。
李誠看見汪承瑾難看的臉色,直覺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哪怕眼前的會議很是重要估計也繼續不下去了。
果然他看到汪承瑾直接拿起電話起身大步往外奔去,一邊吩咐,「趕快去給我查蘇瀾現在是在哪了!」
方薇看著蘇瀾譏笑著說,「怎麼了?很意外是吧!你沒想到你一邊努力生孩子的時候我方薇肚子里的孩子還在吧!是不是覺得汪承瑾騙了你,受騙的滋味很不好!」
方薇說的咬牙切齒,蘇瀾卻能從她陰狠的目光里看出危險。
她想越過方薇進去。
不大的空間里,對方顯然是不給她機會。步步緊逼,蘇瀾幾乎下意識的把那隻扶著欄杆的手改成緊握。
她面色鎮定的試著勸,「別無理取鬧,也別自以為是。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或許我們都是受害者。」
方薇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昂起頭來笑,「我可不懂那些,我只知道有我的孩子就沒有你的孩子!」
蘇瀾被她這一句話,一個激靈。彷彿能預見什麼,身後是長長的台階。她的後背幾乎立刻起了熱熱的栗子。拿著電話想要去推開眼前的人。
方薇比她出手還快,扔掉手上的眼鏡帽子,雙掌推了過來。
蘇瀾伸出去的手就剛好打在方薇胸口上。
方薇本來力氣就不大,加上這一記吃痛推在蘇瀾身上的力氣就更小了些。而蘇瀾的一隻手也緊緊的握住欄杆,所以整個身子並沒有移動半毫。
方薇有些惱了,她就不信今天滅不了蘇瀾。血紅著眼,「今天有我沒你!」說完直接去掰蘇瀾緊握著欄杆的手。
蘇瀾開始怕,手心裡開始滲出汗水。她拿著電話的那一隻手拚命的去揮打著,「滾開!放開……啊……救命啊!……」她手上的電話給揮了出去摔在地板上。
方薇已經失去理智,也管不了那麼多,硬生生的一根一根去掰開蘇瀾的手指。蘇瀾的手本來因為手腕的舊疾已經沒多少力氣了。
就在方薇掰開蘇瀾手的時候,她用力一推,令她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蘇瀾情急之下出於求生本能的一隻手死死的扯住方薇的衣領,方薇隨著蘇瀾倒下去的衝擊力跟著滾落下去。
一時間整個樓梯間慘叫起伏。
蘇瀾在往下滾落的時候,慘白著臉,絕望的閉上眼睛。她知道孩子是保不住了!可是那雙纖弱蒼白的手還是緊緊的護住肚子。
一陣昏天黑地的旋轉,全身的骨頭不知道被磕過多少次,粉身碎骨的疼痛。耳旁夾著尖叫聲,她分不清那一聲是自己的。最後在樓梯的拐角處兩人摔作一處停了下來。
她的肚子里有分裂的痛比身上的痛明顯多了。有熱熱的液體從腿間滲出來。頭上黏黏濕濕的已經起不來,也說不出話。好半天才能用微弱的聲音呼救。
方薇也在一邊呻吟,在倒下的時候她沒有去護住肚子,而是抱著頭。
樓梯間的門被經過的一名上洗手間的孕婦聽到動靜推開。看到下面血淋淋的情況,「啊」的一聲驚叫。跑得比沒懷孕的還快。
很快就有了不少醫護人員沖了進來。
而那隻被蘇瀾揮出去的手機被打開的門擠到了角落裡。任由電話那頭的人大喊也沒有人回應,回應他的是匆忙的腳步聲、尖叫聲和許多雜亂的聲音。
李誠急急的追上汪承瑾,「汪先生,太太在市醫院。」他剛才打電話問過蘇瀾現在的司機了。
汪承瑾站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慌了亂了。他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拉開車門,離合,油門。動作一氣呵成!加速往醫院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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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出血。醫生說必須得住院。
褚一航這次倒也沒反對,安靜的躺在病床上。
袁理退出去,暫時留司機照看著。自己去辦了入院手續。又給邱臻去了一個電話。然後去別墅取褚一航的衣物什麼,順便把保姆也給帶過來。褚驕拓就讓小保姆阿姨帶著。
這不剛剛停靠好車。下車。和保姆各拎著東西抬腳剛要走。身旁的車位上突然竄進來一輛車。
「嘎吱」一聲,險險擦過袁理手上的袋子。袁理有些生氣,他不滿的看著這輛招搖的阿斯頓馬丁。看到車上走下來的是汪承瑾。
汪承瑾顯然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邊這個不滿的人。一副很著急的樣子,臉色也很不好,陰雲密布的「砰」的摔上車門,急急忙忙的往急診大樓走去。
袁理示意一旁生氣的保姆不要再罵人了。他把東西給她一併拿到褚一航病房去。自己大步跟上汪承瑾。
他過去看了,而且也從來往的人的議論中知道個大概。
袁理回到病房,老保姆正在屋子裡收拾帶來的東西。褚一航半靠在床上面色如一張白紙。看不出表情。
他聽見有人進來,只是轉過視線看了一眼。又轉過頭看著牆壁上的電視。
袁理腳步有些遲緩。他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又該怎麼說。褚一航本來前段時間也有派人跟著蘇瀾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幾天前又下命令給撤了。
如果他們的人還留著看著蘇瀾,也許今天下午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但是如蘇瀾沒有了汪承瑾的孩子,對自己的老闆來說就是一個契機了!他也知道褚一航跟白玫芝一直過得不好。他也不想看到老闆跟那個自以為是的白玫芝過下去。
袁理上前幾步,想想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猶猶豫豫的。
這時褚一航說話了,儘管聲音帶著幾分醉后的啞,不過還算清晰,「袁理你先會公司去把我桌子上左邊那疊東西帶過來。電腦也弄一個過來。」
袁理站著沒動,只是答應了一聲,「哎。」心裡轉啊轉的。這蘇瀾出事了,還在手術室里躺著,如果他不告訴褚一航,萬一有什麼意外。那不是就麻煩了嗎?他也算是知情人。而且也有聽過生孩子死的。……我「呸呸呸!」烏鴉嘴!……
褚一航從未見過這樣猶猶豫豫的袁理。袁理這個人從來做事都是雷厲風行的一個人。
「袁理!」
袁理一個激靈,「是!」站直了。
「什麼事兒?說!」褚一航顯然是生氣了。
「那個……褚先生,蘇小姐好像是出事兒了!」袁理看著褚一航的反應。
褚一航這下坐直了,「什麼叫好像?」他緊緊的看著袁理。眼神如刀,雙手兀地收緊了。
袁理被褚一航這一記眼神一掃差點接不上話,吞吞吐吐的把自己所聽到看到的告訴褚一航。等他說到一半兒的時候,褚一航的人已經沖了出去。
袁理也沒有料到這位爺病怏怏的還能跑那麼快。也是怕褚一航這一去就出事。趕緊的摸出電話給邱臻打了過去。腳下也沒停著的追趕褚一航。
邱臻一聽在電話那頭吼開了,「你吃素的啊!他還病著呢!這個時候你告訴他想要他的命!你明明知道他什麼時候都是清醒的,獨獨蘇瀾的事情上犯糊塗!……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你趕緊的先過去看看,我馬上就到……該死!」
袁理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叫屈。他怎麼知道褚一航明明病著還能跑那麼快。扶著他進醫院的時候他還是一灘爛泥呢。再則他不說,萬一蘇瀾有個什麼好歹,他豈不是成了罪人。
褚一航跑得很快,當他趕到急診室外的時候,胸口疼得喘不過氣來。
他就站在慘白的走廊中間,捂著胸口喘著粗氣。隔著數步遠的距離看著那扇上面亮著「手術中」的燈的門扉。
那裡面有他的命,他最愛的那個女人!
今天早上她還那樣鮮活的跟自己生著氣呢!她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現在又在嚇自己呢!
他亦步亦趨的走了幾步這才看向那個獨自坐著的男人。
走廊里這個時候就只有汪承瑾一個人。
汪承瑾這個時候也感覺到什麼似的抬起頭就看到了褚一航。本來還是一副苦惱疼痛的模樣轉瞬間立刻換上譏誚甚至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褚一航眼中燃燒起兩簇火苗。
此刻蘇瀾很痛,進手術室前她有一會兒是半昏迷的,一躺在產床上架起腿的時候她就徹底清醒了。她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睡過去。她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因為她睡過去才離開的,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她」一眼就走了。
身下不停的湧出的東西令她絕望。她聽到醫生說:「大出血,準備輸血!」
她伸出血色染紅的手指拉住旁邊一個醫護人員的手術服,「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心裡害怕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留住孩子。
一位護士過來拿下她的手,「太太,你別激動,我們會儘力的……」其實這只是安慰的話罷了。
一陣陣腹痛襲來,蘇瀾痛的全身抽搐。她淚流成河,全都流進發里。死死的扣住護士的手,「求求你們,我……不能失去她的……啊……好疼……啊……疼……」那是一個生命掙扎著離開她的痛。
護士見狀無可奈何的搖著頭,拉開她的手去忙活去了。
「鑷子……紗布……」醫生有條不紊的安排。
「血漿到了嗎?……快給病人輸上……」
蘇瀾朦朧的看不清眼前,剛才還希望自己不要睡過去,可是孩子還是要離開自己,她痛恨此時自己無比清醒。
為什麼就不能隨著這個可憐的孩子而去了呢!
她的手死死的摳在產床邊緣。緊緊的閉上眼睛,腹部痛一陣高過一陣,她口中的疼痛呻吟聲也越來越大。隱隱聽到醫生說就快要出來了。又一陣絞肉似的疼,有生命劃過媽媽的身體,就那麼流逝掉了!
一個護士過來拿著紙巾給她擦拭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太太,沒事了!你的先生還在外面等著呢!」
蘇瀾恍若未聞。痛抽離了身體,心裡的空洞無法彌補。茫然的睜開眼睛用沙啞的聲音乞求,「讓我看看她……」
醫生猶豫了一下,看著蘇瀾可憐的臉,還是拿著鑷子夾著那個人形給她看,有些不忍的別過臉。這是她見過的最奇特的一個產婦,要求看一個這麼丁點大的死胎。
蘇瀾有些費力的抬起頭,想要離得更近一些。一陣眩暈,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醫生扔掉鑷子上的胎兒,為蘇瀾檢查了一下生命體征。有些木然的說,「準備準備!送回病房吧!」
行醫幾十年,也見過不少死胎流產什麼的。這次面對這樣清醒的產婦倒是有些不忍。
褚一航聽著那手術室傳來的一陣一陣隱隱約約的痛呼和哭泣,心尖上像是被刀削過。
他幾步躥到汪承瑾面前,目眥盡裂,一腳踹過去。
汪承瑾被踹倒在地上,他也沒急著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褚一航,「怎麼?心疼了!這下好了,你的孩子沒了,蘇瀾就只是我的了。」
褚一航聽到汪承瑾的誑語被震到了,附身拎起汪承瑾的衣領,一拳又給揍過去,「汪承瑾你根本不是男人!我的孩子?你就是這樣看她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和她現在清清白白的。我打死你!」他的拳頭很快,這一拳剛好揍在汪承瑾的眼角。
汪承瑾完全懵了。剛才褚一航說什麼?他的孩子!
褚一航氣得渾身顫抖,蘇瀾這就是你哭著喊著要愛的男人。不值啊!
汪承瑾一反手捉住了褚一航又要落下來的拳頭,再一拳搗在他的肚子上。
褚一航痛的眼前發花,一口血沫子噴濺了出來。
兩人的拳腳你來我往的打開了。
袁理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地上廝打在一起的兩個人中,自家老闆明顯是受傷了。那鮮紅的血液順著嘴角流在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上暈染成花,觸目驚心。
他慌了,知道自己闖禍了。跑過去試圖將兩個人拆開。
可是兩個男人已經打紅了眼,哪有那樣容易分開。他想出手幫褚一航也不知道往哪裡下手。怕這打下去就打到的是褚一航。
袁理急的額頭直冒汗,祈禱邱臻快來。
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給打開了。
醫生看到外面的情形有些頭疼,也不知道這幾個男人這是在幹嘛來了。她摘掉口罩,大聲吼,「你們這是在幹什麼?能不能讓病人好好兒休息?」
兩個剛才還打得如火如荼的男人立刻放開了對方,紛紛站了起來看向手術室門口。看到推出來的病床,都向著推出來的蘇瀾跑過去。
褚一航跑得有些踉踉蹌蹌,本來就病著加上剛才的擔心和又跟汪承瑾幹了一架,哪還有什麼力氣。「瀾兒……」
「她沒事吧!」汪承瑾也問,他恨恨的瞪了褚一航一眼。
兩人不約而同的每個人佔據病床的一邊。
她的樣子……褚一航有些剜心剜肺的痛。他的女孩兒該有多難過。額頭被磕破了血漬蜿蜒進發里。那緊緊瞌上是雙眼,還沾著淚。緊緊抿著的唇毫無血色。一雙帶著淤痕的手此刻手指上還有沒有來得及清理的血漬。
在場的醫護人員搞不懂眼前是個什麼情況。這兩個男人眼裡都有這個可憐的女人,卻相互憎恨對方,也不清楚誰才是這個女人的丈夫。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
「我。」
「我!」
醫生怪異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兩個男人。她不可思議的說,「是病人家屬跟我到辦公室來!」嘀咕一句,「早幹嘛去了!」
汪承瑾跟了上去,褚一航沒打算過去,他想守著她的。
其中一個護士看到褚一航身上還穿著醫院的病服,身體狀態也不是很好,那胸襟那塊全是血漬。她勸慰,「先生請你回病房去,這位病人沒什麼事,只是暫時昏迷過去。」
褚一航哪裡還聽得進去別的,他緊緊的跟著蘇瀾,可是沒有走幾步,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就倒下去了。
袁理趕緊扶住他。
走廊另一端的手術室的門打開,方薇被推了出來。孩子也是沒有保住,醫生剛剛告訴她是個女孩。她有些心灰意冷。真是諷刺。
此刻她虛弱的躺在推床上,聽到走廊一端的動靜,偏過頭看到了汪承瑾。她以為是幻覺,揉了揉哭花的眼,真是!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扯著嗓子喊,「承瑾……我在這兒,我們的兒子沒有了!」
這女人估計是被摔傻了,都什麼時候了。她還以為自己能落到好呢!
走在汪承瑾前面的醫生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用輕蔑的眼神回過頭看汪承瑾一眼。又繼續向電梯走去。
汪承瑾心裡的火蹭蹭的冒起來,幾步過去一把拎起方薇的衣領,像拎著一隻小雞仔,也不顧醫護人員的阻止,「賤人……活膩歪了!」一個巴掌扇下去。
方薇用一雙無辜的大眼望著汪承瑾,「不關我的事,是她……先動手的,她說要我們的孩子去死……」
汪承瑾冷笑,「她推你?」
方薇拚命的點頭,「真的……」眼淚嘩嘩的流出來。
汪承瑾一把把方薇摜倒在地上,「你?的最好馬上滾,否則活不下去的是你!」說完陰著一張臉走開。
邱臻拉著孩子吊耳郎當的靠在牆壁上沖汪承瑾譏笑,「汪總,怎麼?有養了一隻白眼狼。恐怕在世上說的『自食其果』就是說的你吧!」說完也不管汪承瑾難看的臉色,臉一沉往樓上去。
「邱叔叔,我爸爸呢?」褚驕拓本來是來找褚一航的卻看到剛才那暴力的一幕。
「叔叔帶你過去!」這裡哪裡還有褚一航的影子,估計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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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天快黑了,汪母一臉焦急的拿著電話。
汪小汐也在老太太的腳邊繞來繞去的問,「媽媽怎麼還不來?」
汪母放下電話揉著孩子的頭,勉強笑著,「再等會兒!興許媽媽又事兒呢!」其實她心裡也沒有什麼底兒。她自己都不記得打了多少個電話。汪承瑾的,蘇瀾的都沒人接聽。
心裡的不安越來也大。汪母來回的在房子里踱步子。
吳麗看著祖孫兩人的樣子也有些鬧心,過去扯著孩子,「小汐,跟嬸嬸玩去!」
小姑娘有些不情願,嘟起小嘴,撅起小屁股跟著大腹便便的嬸嬸往房間去。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電話響,掙脫了吳麗的手,撒開腿就往回走。
汪母接起電話一聽是兒子是聲音,也顧不上責備,「到哪兒了?」
汪承瑾壓著聲音說,「媽,您帶何嬸來我『海瀾澄清』這裡。」
汪母聽著兒子低沉不堪的聲音,心底一沉。好好兒的幹嘛去他住的地兒。「怎麼了?瀾瀾呢?」老人的心提在了嗓子眼,在這邊焦急的等著回答。
那邊好一會兒才出聲,「媽,您趕緊過來……別問了……」
電話掛斷了。
一向處變不驚的大兒子怎麼說出來的話就變得頹然含糊。汪母手上的電話滑落出去,這本來一下午眼皮就直跳跳的。直覺發生了不好的事。她著急的四處看了看彷彿沒了主意。
小汐拉著她的衣擺,「奶奶,是媽媽?」
汪母這才沖廚房喊,「何嬸……趕緊的,吩咐司機馬上去『海瀾澄清』。」
吳麗過來,看著老太太哆哆嗦嗦的嘴唇,有些焦急的扶著汪母,「媽,怎麼了?您冷靜一點。」
汪母扯開小兒媳的手,用一雙乾涸的眼睛看著她說,「不會有事的,我就出去一趟。小汐就留在家裡,承軒也該從機場回來了。」
吳麗還是不放心,「媽,……」
汪母提著還算是穩健的步子往外走,「麗麗,媽媽就出去一會兒。」她還向後面揮揮手。
何嬸利索的提著老太太的包跟了上去。
吳麗拉著委屈得掉淚的小汐,「我們小汐乖啊……」
汪母這一路不安的緊握著雙手,心裡的弦綳得死死的。平日里坐快車犯暈的她已經催促過好幾次司機了。恨不得馬上飛到那裡去看個究竟。
何嬸一直提溜著心,她在汪家幾十年。老太太的脾氣她深知。自從老爺去世后,她就沒有今天這樣魂不守舍慌慌張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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