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面見天帝
聽著纖阿的話,玄冥臉上總是帶著似笑非笑的笑意。當初只當他腹黑,如今看來,卻發現他不可捉摸,亦正亦邪。他說,他曾救了她一世,這個誠然不假。
她作為魔族的公主被發配到蠻荒,灰飛煙滅之後,他動用了身上的法力助她保留了最後的神識。這才讓她的三魂七魄寄托在了法華寺的香灰里。才有機會重新遇見了月神,重塑了金身,也才會有了往後的追月女神。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鎖魂鏡沉寂了千年,像是破敗的爛鐵一般。恐怕這麼做對他的損傷很大,也是他始料未及的。這種傷害隨著時光的流失更加的嚴重,迫使他不得已必須要靠著吸食別人的魂魄為生。
這也是為何,鎖魂鏡每次龜裂以後,只有吸食了魂魄才能夠恢復的原因。至於為何要吸食她的魂魄,纖阿心想,恐怕是因為玄冥曾經借著鎖魂鏡的力量,幫她留住了魂魄,她的三魂七魄里還殘存著他的法力。
吸食她的魂魄,相當於他在自行修復法力,並借著她的魂魄不斷地提升。另外,是她煉化了鏡子,反噬了主人,必然能夠得到更多的功力。玄冥的強大,是她望塵莫及的。也正是因為他的強大,他才不容許自己受制於人。
鎖魂鏈發出墨綠的光,逐漸流失的,是她身上的仙氣。用不了多久,她就和個凡人一樣,幾千年的修為功虧一簣,蕩然無存。
本來,她對他就是以卵擊石,雞蛋碰石頭,這下,連完整的雞蛋都不是了。趁著這個時機收了她的魂,她根本無從反抗,也沒有存了心思要反抗。
「動手吧。」纖阿吃力地抬起下垂的腦袋,臉上汗涔涔的,滿是忍耐的汗意。
既然她能夠存活於世,就是因為有他,他要收回他自己的法力,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她身上除了他的法力以為,還有月神當初為她重塑金身時候,度給她的法力。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投之以李,報之以桃了?
玄冥的算計果然厲害,是否在他為她保住魂魄的時候,他就料到,若干年後,他的付出就能夠得到更大的回報?
玄冥靠著她近了一點,然後伸出他如玉佛手般光潔銀白的手指,他的手中縈繞著火焰,淡淡的幾乎透明,頂尖卻顯示出蔚藍純凈的顏色:「最後,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他相信,這一刻,她已經記起了所有。包括和月神的恩怨情仇,那剪不斷理還亂的紛紛擾擾。
纖細看著近在咫尺的玄冥,發現長久以來,自己都沒有仔細地看過他的容貌,甚至沒有用心地去了解過他。千萬年前,她還是魔界公主的時候,他還是一面鏡子,雖然是個神物,但是,她只把他當做一個死物。千萬年後,她成了一個掌管鏡子的神仙,再次相見,她只把他當做了一個法力超群的上神。
如今,他站在她的面前,是個可以危及她生命的存在。只要他的手輕輕地一聚攏,根本不用觸及她的一絲毛髮,她就血濺五步。甚至,就算是這樣,他的身上都濺不到她的一滴血。
還能說什麼,失敗者對於成功者要說的話,從來都是沒有的。難道說一句我恨你,我會讓你十倍償還這樣的話嗎?到了今天這一步,纖阿發現,她對玄冥是恨不起來的。
「如果說,此時此刻,我讓你發誓,只要你忘記了月神留在我的身邊,我就會繞你一命,甚至會為了你,去救月神,你會如何?」玄冥左手掌心的火焰「撲簌撲簌」地跳動著,像是那藍色的火焰里,存活著一個小小的生命,正要掙脫出來,它痛苦地被困在火焰里,像是一個囚徒,它尋求解脫,掙脫束縛的臉,異常地猙獰。
徒然間,玄冥一把用右手拖住了纖阿的下巴,像是摩挲著一件瓷器,慢慢地上移,指間一挑動,沒有用幾分的力氣,鎖魂鏈卻「踢踏」作響,他驀地截住纖阿被迫仰起的唇,埋首深深地吻住了她。他的左手舉在她的頭頂,藍色的火焰,慢慢地飄散,消失在她的發尾。
鎖魂鏈的響動引起了守衛洞口的天將的注意,玄冥放開差點岔氣的纖阿,勾唇一笑:「沒有要說什麼啊,那還真是可惜!」說完,他便隱去了身形,不見了蹤跡。想當然的,天將進了洞里的時候,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
潺潺的瀑布還是劈頭而下,那徹骨的寒冷卻淡去了不少。若不是唇上的濕濡和些微的痛意,方才的一切還真是一場夢。
她是劫後餘生,還是玄冥本就沒有存了心思要殺她?亦或者等著收了她在凡間最後一次轉世的魂魄,再等著來收拾她?
玄冥走之前,給她灌輸了法力,正是這些法力,讓我繼續支撐了這些許的年歲。難道是怕她熬不住,就這麼先死去了嗎?
戰鼓雷鳴,一大片的烏雲浩浩蕩蕩地漂浮到了華山的上空,托塔李天王手指寶塔,宣布著玉帝的旨意。雷神電母在其身側,身後是數以萬計的天兵。天界還真是看得起她這個法力低微的小仙,如今的她不是魔族的公主,又有何能耐反抗,甚至連脫逃都是個奢侈。
如今派著數以萬計的天兵來伏,是顧忌她曾為魔族公主的身份嗎?還是因為天家不容人蔑視的天威?
緊接著,纖阿被看守洞門的天將押解著拖上了雲層,向著天宮的方向飄去。
很快,纖阿就被押解著到了凌霄寶殿。寬敞的大殿里,眾位仙家一次羅列在位,主座的龍椅上,是天帝和王母。南極仙翁、太白金星、二郎神……若是在她還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執鏡小仙時見到這些人,纖阿一定會雀躍萬分,感嘆今天還真是長見識了。這麼多的大神,豈是她一個小仙可以見到的,如今卻一次見了一個齊全,在她被獲罪的這一刻。這世間的事情,還真是可笑之極。
「你可是掌管鎖魂鏡的小仙子——纖阿?」玉帝威嚴的聲音在大殿迴旋。
纖阿被帶到凌霄殿的正中下跪,她抬首看著面前尊貴的二人,回道:「正是小仙。」面對這個下令圍剿魔界的人,她沒有反抗,也沒有一絲的仇恨顯露。
「大膽纖阿,你可知你所犯何罪?竟然私自放了鏡中的妖物出世。上一世,你作為追月女神,私盜法器,重傷天家皇子,已經是重罪,王母網開一面,容你魂魄轉世,歷經十世的情節,方可重歸正位,你卻屢教不改,執迷不悟,卻是為何?如今妖物出世,你難辭其咎,你可認罪?」二郎神的天眼一開一合,折射出精光。
「小仙人罪。」話音剛落,在場的眾位仙家都面面相覷,不相信她竟然如此地好打發,這麼乖乖地就認罪了。
要知道,如今跪倒在金鑾殿下的人,可是當年那個囂張跋扈、眼高於頂的魔族公主啊!看著纖阿俯首臣稱的模樣,就連王母臉上都有一瞬即逝的愕然。
纖阿磕了一個頭,她剛認罪時的聲音平淡無奇,如今,卻或多或少地透露著一些期盼:「小仙一人之過,一人承擔。即便是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也是無怨無悔,但,月神乃是天地的長子,親生的血脈,又怎能因為小仙的過錯,被貶入畜生道,折辱天家的顏面。」
此話一出,大殿之上的仙家開始議論紛紛。有仙家道:「纖阿說的對,月神殿下雖然罔顧了法紀,私自下凡,疏忽職守,但好在也未曾造成多大的後果,入畜生道這樣的懲罰實在是……」
「正因為他是殿下,天帝的長子,更應該以身作則。若他如此,如何給天上的神仙做榜樣,今日若是從輕發落了他,還不知道外界的神仙如何談論我們天家,都只道天家尋得是裙帶關係,敗壞了風氣可要如何是好?」王母故作為難道。
此話也不無道理,規矩之所以是規矩,一旦有所破例,就可一而再再而三。底下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啟稟玉帝,月神他不過是受了我的迷惑,我魔族因為天界而受了動亂,我心中憤恨難平,不過藉由月神的手,挫挫天家的銳氣……」這一刻,纖阿想到了她的父親——魔君七夜,他在魔族是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幾乎統一了妖魔兩屆,但他也是一個慈愛的父親。把她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看著她終日為了一個月神,茶飯不思,形容憔悴,這才會對天庭有所動作。即便天界和魔族的戰役不是因為她而起,也多少和她沾染了點關係。
如今她算是想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與人無尤。
「既然你想要利用月神,為何不利用到底,亦或是讓他入了畜生道,來世做一世的畜生,不是更能解恨嗎?還可以折辱了天界,如今,你為何反而來為他說情?」二郎神問道,也問出了很多在座神仙心中的疑問。
纖阿冷笑著哼了一聲,接著道:「我堂堂公主,做不來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如今我已經滿盤皆輸,必然難逃一死,也沒什麼看不開的了!」
無論如何,天界的人都知道,鎖魂鏡是魔君為討女兒歡心收集來的,也正是被魔族的公主煉化的,如今也正是眼前的人放出了鏡中的妖物,事實確鑿,不容狡辯。天帝略微沉思了一下,沉聲道:「來人,帶去東極台處以極刑,至於月神,暫且收押,容后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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