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所謂王道

漫山遍野的屍體。

養出了這麼多的老鼠，而且是這麼肥的老鼠，誰能夠想象？也許別人想不到，但曹操絕對不屬於那一類。

他曾親眼看到堆疊成山的屍體，他曾親眼看著那一具具的屍體慢慢腐朽，看著禿鷲、老鼠、野獸在附近盤旋。

有些場景，只要看了一遍，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顯然，曹操所經歷的那些，便是這樣。許多恐怖的場景，總是會出現在睡夢中，讓曹操半夜驚出一身冷汗。

這世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無論是誰，無論經歷和遭遇了什麼，無論變得多麼冷血，都會有自己的軟肋。曹操看起來十分強硬，冷血的時候不講究半點情面，但他的內心有時候卻很柔軟。

劉炫倒是沒有繼續說什麼，他知道在這種梟雄面前，話少一點沒有壞處。

而且，永遠不能教曹操怎麼做，旁敲側擊，往往效果更好。又看那位負責清楚老鼠的男人可憐，一邊哭著喊著說冤枉，一邊惦記著家中老母，不忍心看著對方就這樣被殺，便說道：「這天下，已經死了太多太多人。」

那一聲嘆息，曹操自然聽到了。

他心裡也不是滋味，想了想，「罷了罷了，今日孤看在先生的面子上，便留你一條狗命。」

「如有再犯，定斬不饒。」

「是，是！謝謝丞相大恩，謝謝丞相大恩！」

「不要謝我，謝先生。」

「謝謝先生大恩。」

劉炫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對方趕緊下去。不然待會曹操改變主意了，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也很識趣，慌裡慌張，連滾帶爬的繼續抓老鼠去了。

「是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連這老鼠，都要騎到孤的頭上了。」

「丞相也不要想太多，牲畜而已，翻不起多大的浪。」

曹操點了點頭，突然臉上的鬱悶一掃而空，轉而變成了濃濃笑意，扭頭看向劉炫，說道：「走，隨孤去看看沖兒！」

算算日子，也有些時候沒見曹沖了，劉炫倒也想看看這個天資聰穎的公子學業如何了。

近些時間，他沒時間帶曹沖，只是充當了一個引導的角色，激發曹沖的興趣愛好。這不，劉炫的做法有了些效果，以至於曹沖除了讀書識字，甚至有點挨上了搞發明。

一段時間的沉迷，導致小小年紀的曹沖也沒時間跑出去騷擾劉炫和曹操。曹操又好些日子沒見到寶貝兒子，自然想念，這便抽取些許閑暇，帶著劉炫往曹沖所在的院落走去。

倆人還沒進屋呢，一道精靈般的身影就沖了出來，一邊往外跑一邊喊著，「爹爹，老師。」侍女在後面驚慌不已的追著，連道「公子小心」。

曹沖直接撲進曹沖的懷抱，高興得不得了，「爹爹，您來看沖兒了。」

「誰讓我的沖兒忙得沒時間看我這位父親呢？我只能來看你了！」曹沖故裝生氣，一邊說著，一邊捏曹沖的小臉蛋。

曹沖撒嬌道：「父親，不是沖兒不想您，是因為沖兒正在造一個很了不起的東西。」

「哦，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給父親看看。」

見曹操要走進去，曹沖便攔著他，「不行。」

「父親，我還沒有完成，您不能看。」

「等到父親生日的時候，我才獻給父親。」

這一下曹操就更心癢了，「寶貝沖兒，父親等不了那時候了。」說著，就直接抱起了曹沖往裡面走。

看著這對父子，劉炫心中難免生出許多羨慕。

一家人能無憂無慮地住在一起，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劉炫同樣有些好奇，他們很快就看到了曹衝口中了不得的東西，揭開院子里那塊布，有著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物件。

是木梨。

不過，這個木梨跟劉炫所認識的木梨完全不一樣，這個木梨有著自己獨特的地方，最直觀的就是木梨整個的線條看起來更加柔順，富有力量感。

除此之外，在這個木梨的關鍵部位，還用上了鋒利的鐵塊，彷彿是專門定製的。

這讓劉炫很快想到了自己原本生活的年代。

早期，農民也是用這種梨配合牛耕種的。

「父親，您看！這就是沖兒要送給您的禮物！」

「有了這個東西，百姓們種地就不成問題，爹爹以後也不用為糧食發愁。」

曹操聽著，心裡很感動。

曹沖改進的木梨，的確是很不錯，前途廣闊。若能普及，農民耕種的效率會大大提高，如此，也相當於增加了糧食的產量。

但問題在於，鐵器不是誰家都用得起的，連曹操打造兵器的鐵，都得摳摳搜搜得省著。

絕大部分軍士連鎧甲都沒得穿。

哪裡還有多餘的資源拿去造這種東西。

「爹爹，怎麼了，沖兒做的鐵梨不好嗎？」

「好，非常好！」

「我的沖兒這麼小就會為爹爹考慮，爹爹非常高興，不過，你現在應該以讀書識字為主，而不是花時間去做這些東西，將來爹爹還有更多事情要你去做！不多學本事，是不行的。」

「老師說了，各行各業，都是為社會，為國家做貢獻，不局限於某一件事。」

「那當然，但你不一樣！」

「你要做更偉大的事。」

曹操對曹沖寄予厚望。

曹沖保證自己不會耽誤讀書識字，曹操這才罷休。

「丞相不必過多擔憂，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出路，況且，公子這樣做，並不是什麼卑微的事，反而很偉大！」

「試想，全天下的老百姓若鬥毆用上了這麼先進的木梨，都種出了許多糧食，再也不會餓肚子，他們會想到誰？會念著誰？」

「除了丞相，恐怕就屬公子了。」

「民心所向，何懼天下不定？」

曹操一聽，深以為然，「先生所言極是！只不過我擔心沖兒迷上這些，將來失去王者之心。」

「丞相，我想問你一句，何為王者？」

「能駕馭天下百姓者，為王者！」

「我卻與丞相有不同的看法，我認為，王者需要的不是駕馭百姓，而是駕馭天下！駕馭百姓，是很片面的，古今天下，許多帝王都知道，但做法不同。」

「有些帝王，用恩情去駕馭，有些地方，用至高無上的皇權！有些帝王，用神神怪怪駕馭，有些帝王，用降智去駕馭……」

「有些帝王，通過不斷鞏固自己的皇權控制天下，有些帝王，通過給自己的親信封侯拜相鞏固權力，有些帝王，又選擇了削弱諸侯強大自己。」

「他們把王權玩-弄到了極致，但從來沒有哪一個王朝可以延續千秋萬代，原因何在？」

「因為那些帝王從來沒有真心為百姓著想！」

「其實，最大的力量，來自於天下民心！得了民心，無論敵人有多強，無論有多少陰謀算計，都無法撼動帝王的位置。」

「為何漢室江山早已經落寞，分崩離析，還有許多人心向漢室？因為，當年高祖得了天下民心，這一恩澤，足足延續了四百年。」

「曹沖公子，已在不知不覺中，領悟了自己的王道！丞相只需稍加引導，公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