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骨肉生離(3)

第271章 骨肉生離(3)

第271章骨肉生離(3)

荀楓走上前,不由分說摳出冷幽茹嘴裡的藥丸,丟進了一旁的空盤子里。緊隨而至的水玲瓏看著那粒藥丸,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不待她發話,荀楓便著人將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冷幽茹抬入了手術室,「水玲瓏,進來做護士!」

水玲瓏睫羽一顫,乖乖地走了進去。二人做好相應的消毒工作,水玲瓏又替荀楓穿上綠色手術服,戴上口罩和手套。看著她動作嫻熟地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荀楓眼眸一眯,在她臉上偷了一個香吻。原以為水玲瓏會惱羞成怒,誰料,水玲瓏只淡淡地轉身,「開始了。」

雷暴雨依舊下個不停,屋外溫度驟降,仿若嚴冬來臨,諸葛流雲、冷承坤、諸葛汐、姚成和冷夫人,全都繃緊了神經,等待手術進展。寒風從門縫吹進來,眾人齊齊打了個寒戰,吐出來的氣都像白霧一般明顯。

手術室內,荀楓額角淌下了豆大的汗珠,冷幽茹的情況太危急太複雜了,荀楓以最快的速度為她實施了剖腹產,一聲不大嘹亮的啼哭自孩子喉間發出,小貓兒似的嗚咽,在雷聲的遮掩下似有還無。一直聚精會神地關注裡邊動靜的諸葛流雲還是聽到了,他激動得貼在手術室門邊,試圖將那哭聲聽得更清楚。殊不知,門遽然被拉開,他一個不穩面朝下直直栽倒在地。

工作人員挑了挑眉,把孩子抱給他,「男嬰,六斤八兩,生命體征無異常。」

諸葛流雲呆怔了,直到那軟軟小小的身子落在他僵硬的臂彎里,他才如夢初醒,幽茹生了,生了他們的兒子!他大喜之餘,沒忘記孩子的母親,「王妃怎麼樣了?」

「正在搶救!」言罷,工作人員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手術歷時三個時辰,冷幽茹全身的血都快被換了一遍,荀楓汗水流個不停,水玲瓏用帕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偏他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怎麼都擦不幹。荀楓看了看她的肚子,「一邊兒待著去!」

水玲瓏也不矯情,默默地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須臾,一宿未眠的她趴在石桌上進入了夢鄉。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到了「姚欣」「姚家」之類的字眼,她想努力從睡夢中清醒,偏好似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有溫軟的唇貼著她的鬢角,帶著微微的顫抖,一聲聲喚著「玲瓏」。一定是諸葛鈺回來了,什麼都不用她操心了……

喀什慶街道,四處都瀰漫著死亡的味道,屍體的腐臭、陳醋的酸澀、膿血的腥惡撲鼻而來。諸葛鈺犀利的眸光掃過曾經熱鬧繁華的大街,卻見商鋪大門緊閉,街角小攤空空,牆角、路邊不是死屍便是病入膏肓的乞丐,偶爾有戴著面紗的侍衛抬著擔架,把死屍運走。

「世子!」抬著擔架的侍衛一一向諸葛鈺見禮。諸葛鈺頷首,神色複雜道:「你們辛苦了。」

侍衛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其中一人難掩笑意道:「世子回來了,喀什慶有救了!我們再辛苦也值得!」

諸葛鈺攥緊了拳頭,從沒想過載歌載舞的喀什慶會變成這般模樣,便是旱災時期,靠著族裡以及朝廷的救濟,百姓日子清苦,但性命無憂……以為自己不在意的,真正親臨現場才意識到他們遭受的苦難,他感同身受。身為人子、身為人夫、身為人父的他,看著那些老者婦孺窩在街邊苟延殘喘,心情分外沉重。

「還要繼續視察嗎?下一座城池是廬陽,距離此地三十里,快馬加鞭的話,入夜之前能夠抵達。」說話的是一名身穿紫色軟煙羅紗裙的妙齡女子,鵝蛋臉,俊眼修眉,身形比尋常女子高挑。

諸葛鈺淡淡道:「不了,回族裡,去禁地葯田看看。」

經過兩日的長途跋涉,二人回了族裡,來不及與諸葛流風和諸位長老打招呼,紫鳶便帶著諸葛鈺進入神廟禁地。禁地後山,有一處得神靈庇佑的葯田,長著各種珍稀藥材,其中便有治療此次瘟疫的長生草和血靈芝。然而,當諸葛鈺推開柵欄邁向一望無際的葯田時,入眼處卻是滿目瘡痍。

「怎麼會這樣?」

紫鳶走到一株長生草旁,蹲下身,彈指燃起一束微弱的金光,那株長生草便以看得見的速度恢復了鬱鬱蔥蔥的顏色,但紫鳶一抽回手,它便灰飛煙滅了。

「不管你信不信,喀什慶這片領土都是和別國不同的,神廟因保護聖火而存在,聖火沒了,葯田的生命之源便沒了。不僅如此,上官家的巫術也會消失,過不了多久,喀什慶也會慢慢消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

諸葛鈺狐疑地睃了睃眼,「不能點燃?」

紫鳶錯開視線,「聖火是煉出來的。我和上官家研習禁術的女子嘗試了無數回,都無法感應到天地間的能量波動,或許是我們修為不夠,又或許是我們並非有緣人。」

……

水玲瓏揉了揉有些暈乎的額頭,沙啞著嗓子道:「諸葛鈺。」

「娘娘,您醒了?」

陌生的稱呼,陌生的聲音,令水玲瓏霍然驚醒,小宮女挑開帳幔便撞入水玲瓏犀利如刀的目光里,當即嚇得六神無主,「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驚擾娘娘歇息的!」

「怎麼回事?」枝繁端著一碗小米粥入內,掃了一眼噤若寒蟬的宮女,又笑道:「大小姐您醒了?奴婢剛去小廚房熬了點兒粥。」

水玲瓏的視線稍稍移出半透明綉銀白鈴蘭的紫綃羅帳,便見雕花檀木作梁,東海明珠為燈,明珠下是一面可摺疊的六扇曲屏,每一扇都繪著一名女子,或翹首望月,或靜坐閱讀,或低頭刺繡,或策馬奔騰,或翩然起舞,或戲水弄魚,這名女子水玲瓏只看了一眼便知是自己。

枝繁順著水玲瓏的目光落在屏風上,不悅地蹙了蹙眉,「萬歲爺畫的。」

水玲瓏漫不經心地問:「我睡了幾天了?」

「三天。」似是怕水玲瓏擔心胎兒健康,枝繁補了一句,「太醫說忌憂思,對胎兒不好。」

水玲瓏揉了揉眼睛,「喀什慶那邊有消息了沒?算了,有消息也不會讓我知道。」

枝繁眸光暗了幾分,「新皇於三天前登基,奴婢猜……最多半月,詔書和皇榜便要貼入喀什慶境內,即便不貼皇榜,王爺也會寫信給世子的。大小姐,您別憂心,奴婢相信世子爺能夠理解您的苦衷,換作任何人……都不能比您做得更好。」

水玲瓏又問:「王妃怎麼樣了?」

「脫離了危險,目前在府里靜養。」

水玲瓏探出手,「扶我起來。」

枝繁扶著水玲瓏坐起來,「鍾媽媽留在王府照顧小主子們,奴婢和柳綠入宮隨侍,萬歲爺在宸宮建了一處小廚房,柳綠去御膳房領食材了。」

想起兒子和女兒,水玲瓏眼眶有了濕意,「除我之外,後宮都還有誰?」

枝繁如實作答:「未央宮皇后姚欣,玉陽宮昭儀董佳琳,賜封號『惠』。」

水玲瓏冷冷地笑了,「『惠』?她也擔得起這個字!」

枝繁嘆了嘆,「萬歲爺說皇后和您身子不適,需靜養,暫由惠昭儀執掌鳳印,統領六宮。還有宣國公府的栗彩兒被冊封為栗昭容,武家的武蓮兒被冊封為武貴嬪。」

水玲瓏攏了攏青絲,「朝堂上的風向如何?」

枝繁不解道:「姚家率一眾股肱之臣……臣服了新皇。」

嗯?那晚姚成明明表態姚家絕不背叛太后和雲禮,怎麼轉頭就臣服了荀楓?水玲瓏思緒翩飛之際,枝繁拍了拍腦門,說道:「對了大小姐,王妃臨盆那日,大姑奶奶和大姑爺好像是專程來找您的。」

水玲瓏濃眉一蹙,「找我?」

枝繁點頭,「是的,他們二人神色匆匆地去了墨荷院,是奴婢接待的他們,奴婢告訴他們,王妃發作,您去清幽院看王妃了,隨後他們倆就分外詫異地問,『什麼?王妃發作了?這不還早嗎?』奴婢當時好生奇怪,聽他們的口氣,彷彿並不知道王妃要生了!」

「我還以為他們與冷家夫婦一樣,都是得了消息去探望王妃的呢。卻是為了何事?」水玲瓏按了按眉心,「皇上有沒有不許我與宮外的人會面?」

「這倒沒有。」

「明日宣姚夫人入宮覲見。」

「是。」枝繁畢恭畢敬地應下。

水玲瓏想了想,又道:「算了,再等幾天。」言罷,入凈房洗漱了一番,也孕吐了一番。食不知味地吞了小半碗粥,實在咽不下了才把碗往旁邊一推,轉頭便捕捉到了枝繁欲言又止的神色,她低喝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枝繁頭皮麻了麻,苦著臉道:「您還記不記得萬歲爺衝進產房時,羅媽媽餵給王妃結果被萬歲爺給弄出來的葯?」

「記得,怎麼了?」水玲瓏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溫水。

枝繁咬了咬唇,說道:「柳綠多了個心眼兒,悄悄把葯拿給胡大夫瞧了,胡大夫把葯搗碎,外頭是一般的止血藥沒錯,可最裡邊融了純度極高的紅花。葯是五姑奶奶給的,但五姑奶奶又是從惠昭儀那兒得來的。」

下午,水玲瓏召了水玲清入宮覲見。初為人婦的水玲清無論是容貌上還是氣度上,都較之以往多了一分成熟。她穿著命婦的冠服,規規矩矩地給水玲瓏行了大禮,「臣婦叩見宸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水玲瓏沒親切地叫她起來,而是目光凜凜地看著她問:「把你喂王妃吃止血藥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說一遍!敢漏講一個字,我打斷你的腿!」

水玲清一看那薄薄長長的戒尺便記起曾經被打腫小腿的凄慘經歷,她打了個哆嗦,把自己和惠昭儀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昭儀娘娘自己吃了,當著我的面吃的!我也吃了,葯沒有問題,王妃不是也……好了嗎?大姐,你凶我幹什麼?」

敢情她認為冷幽茹能撿回一條命,她自己功不可沒!水玲瓏氣不打一處來,奪了枝繁手裡的戒尺便朝她的手狠狠地打了下去。

「啊!大姐!」許久不曾挨罰,陡然來這麼一下,真真是疼到骨子裡去了。

水玲瓏以戒尺指著她,雙目如炬道:「你看見葯送進了她嘴裡,便以為她吃進肚子里了嗎?她不會含在舌頭下,等你走瞭然后吐出來?你又不是孕婦,吃點兒活血葯當然沒有不適了!」

水玲清如遭雷擊,「活血葯?不啊,明明是止血藥!我猜到惠昭儀的意思了,她就是不希望大姐你入宮與她爭寵,所以她想救王妃,不希望皇上以王妃的病情為籌碼要挾你……」

「蠢貨!」水玲瓏厲聲打斷她的話,「她殺了王妃一樣能讓皇上失去要挾我的籌碼!」

水玲清后怕得渾身打抖,「大姐……我錯了……」

水玲瓏恨鐵不成鋼地丟了手裡的戒尺,「送侍郎夫人出去!」

枝繁拍了拍水玲清的肩膀,示意她起身,水玲清哭著不肯走,想求得水玲瓏的原諒,但水玲瓏這次真的火大了,看也不看她便回了卧房。枝繁勸不頂事,柳綠放下手裡的抹布,一把提起水玲清半拖半拽地將她「丟」出了宸宮。

董佳琳站在百花叢中凝視著金碧輝煌的斗拱飛檐,入宮三日了,她連皇上的面都沒見著,她想他了,想得抓心撓肺。他是罌粟,一旦沾染便會瘋了似的上癮,他一開始便與她講明了彼此的利用關係,叫她守住自己的心,可她還是奮不顧身地淪陷了,越陷越深。她覺得,為了得到他的寵愛,她就是變成魔鬼又如何?然而,她沒等到荀楓,卻等來了怒氣沖沖的水玲瓏。

「宸妃娘娘吉……」「祥」字未出口,水玲瓏便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耳光,「白眼狼!虧得王府養你那麼久,你竟連畜生都不如!就是養條狗它也會搖搖尾巴,可瞧你,你都做了什麼,董佳琳?」

董佳琳捂住臉,眼底閃過一抹厲色,卻哭喪著臉道:「宸妃娘娘,您在講什麼呀?我不明白……」

「『我』?一個昭儀在本宮面前居然自稱『我』?柳綠!給本宮掌嘴!打到她記住宮規為止!」

「是!」柳綠狠狠地扇了董佳琳一巴掌,董佳琳忍痛跪下,無比委屈道:「娘娘,嬪妾懷了龍嗣,您不看僧面看佛面,饒了嬪妾吧!」邊說邊偷偷地給不遠處的杏兒比了個手勢,杏兒會意,悄悄地轉身溜掉了。

水玲瓏餘光一掃,意味深長道:「打你的臉又不是打你的肚子!你做了昭儀,人也變金貴了是不是?」

董佳琳咬唇,「嬪妾不敢。只是嬪妾如今代皇後娘娘執掌鳳印,難免與宮妃和下人們有所接觸,嬪妾的臉腫了不打緊,連累萬歲爺沒面子就不好了,請娘娘手下留情。」

水玲瓏冷凝的眸光始終不曾離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別拿雞毛當令箭!你是你,荀楓是荀楓,少給本宮混為一談!」

「娘娘!您怎麼能直呼皇上的名諱?這是大不敬之罪呀!」

「那你治本宮的罪試試看!」

「出了什麼事?」一道威嚴的聲音自水玲瓏身後響起,董佳琳心頭一喜,斂起所有不忿,露出了委屈至極的神色,「皇上!」

荀楓穿著明黃色龍袍,大踏步朝二人走來,看著董佳琳腫得充血的臉,不用想也猜得到是誰幹的好事。

水玲瓏與枝繁、柳綠轉身,朝荀楓行了一禮,「皇上。」

「平身。」荀楓摸上了水玲瓏因發怒而微微漲紅的臉,水玲瓏有意無意地偏頭躲開,荀楓似料到她會如此,手臂僵了僵卻並未生氣,「你說你懷了孕不好生養胎,跑到外面發什麼火?」

水玲瓏無動於衷,連笑容都吝嗇給他,董佳琳吃味極了,輕言細語道:「是臣妾不懂規矩,衝撞了娘娘,娘娘在教導臣妾。」

荀楓深深地看了水玲瓏一眼,面無表情道:「既如此,你好生向宸妃學習。」沒過問具體緣由!

水玲瓏卻雲淡風輕道:「怎麼,惠昭儀不敢講出你毒害王妃,以阻止我入宮的醜事嗎?」

董佳琳勃然變色,「娘娘!嬪妾真的冤枉啊!」

荀楓牽起水玲瓏的手,軟語道:「行了,有身子的人切忌動怒,朕累了一天,肚子好餓,去你寢宮用膳。」也沒過問事發經過!

只要董佳琳一天懷著荀楓的孩子,便一天拿著免死金牌。水玲瓏眯了眯眼,董佳琳心肝兒一顫,捂著肚子的手微微抖了起來。

晚膳非常豐富,幾乎全是水玲瓏愛吃的菜,荀楓對吃的不怎麼挑剔,他看著水玲瓏一小口一小口地用膳,很安靜的樣子,時而夾些她多看了兩眼的菜放在她碗里,有兩回直接送至她唇邊,水玲瓏照單全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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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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