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成親 最後的日子(2)
第98章成親最後的日子(2)
魂魄不齊,就是現在放棄孩子,依照她的身體,也來不及挽救!
他吻著她失去血色的唇,不斷的對她說話,「你堅持下,哥哥不會讓你有事!」
姬雲裳與她成親的日子轉眼到來。
「夫人,吉時快到了。」伺候她的喜娘瞧著她好一陣誇讚,說了很多吉祥如意的祝福話。
安紫薰淡淡的笑著,如往常安靜乖巧,緩緩起身,嫣紅的喜服是姬雲裳特意為她找人改制的,寬大的衣裙遮住她隆起的肚腹,看不出她是有身孕的人。
這次懷孕沒有當初那麼大動靜,前三個月幾乎沒有感覺,到現在為止,孩子也沒有怎麼折騰她難受,她直覺這個孩子會是個女兒。
女兒…
燭火下她嫣然一笑艷色逼人,妖嬈動人。
那個人,其實很害怕孤獨寂寞,有時像個任性的孩子,她期望是個女孩,她想這個孩子會代替她陪著赫連卿。
「走吧。」安紫薰最後整理了衣衫出去。
迎娶低調卻奢華,雖然沒有喜樂鞭炮,卻是十里紅丈,雕金車攆,那架勢勝過任何一位皇族娶親,甚至隆重的程度遠超。
姬雲裳握住她的手,攥的很緊,他輕聲言道,「我不會像他那樣委屈你。」
安紫薰沒有出聲,低著頭被扶上馬車,姬雲裳在她身邊,喜慶隊伍緩緩開動。
兗州在被西楚破城后,遠比她想象中來的更為熱鬧,西楚軍隊恪守紀律並沒有動城中居民分毫,她沒有想到的是,這裡才是姬雲裳最為隱秘的地方。
遠離西楚,神不知鬼不覺的他才是掌控兗州命脈的人,而不是他們一直認為的虢國夫人。
他在這裡似乎有很高的威望,行走在街道,四周觀禮的人個個興高采烈,他溫和淡笑偶然招呼都引起連連驚呼。
這裡是他的天下,兗州一戰,他用虢國夫人母子混淆了西楚,安宗柏戰死,攻下兗州,讓所有人以為安定了兗州,西楚不會再多加留意這邊陲之地,外派來的官員,哪裡會是他的對手,姬雲裳的出現會成為民心所向。
利用西楚除去虢國夫人母子,反之蒙蔽西楚放鬆對兗州注意,一箭雙鵰!
謀算至今,最大得益者是他。
「停車。」喜帕的流蘇微微顫動,她突然開口。
「怎麼了?」姬雲裳轉頭撫上她的手掌。
「我爹爹戰死兗州,今天我和你在這裡成親,儀式開始前我要拜祭他。」她將手從姬雲裳手掌里抽出,聲音說的不大,卻帶著堅定。
「等今天拜堂后,我陪你去。」他料到阿薰魂魄齊全后一定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乖點,別鬧了,儀式后你想要怎樣都可以。」
安紫薰沉默半天,冷冷道,「我現在敢和你鬧出什麼事情來嗎?今天成親要拜祭天地、父母雙親,我娘和爹爹在天之靈恐怕不會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女兒。姬雲裳,你阻止我去拜祭雙親,這何止是委屈我,你根本沒有誠心對我!」
他思忖片刻,目光卻游移在車外很久,末了他囑咐了一句,算是對她的妥協,「那要動作快點,不要誤了拜堂的時辰。」
對於她的要求,他可以力所能及的辦到,他等這一天千年,之前對身邊一切都很緊張,眼下看來暫時沒有任何異常。
「你再不讓我去,我可不能保證是否會誤時辰。」
「那好,我等你回來。」
他還是第一次主動讓她單獨行動,安紫薰有些奇怪不過沒回答,只聽見他站起身從馬車上下去,接著對伺候的人吩咐了幾句。
再離喜堂不遠的地方馬車最終還是繞道而行,大約半盞茶的時辰在一處停下。
安宗柏陣亡之地,並沒有立碑。
他始終不能接受金筱瞳離開他的事實,神智清明后安宗柏主動請命攻打兗州時,其實早就就抱著一顆求死的人,那一仗安宗柏延續了他作為西楚戰神的神話,拚死攻下兗州。
她聽聞屍骨是就地火化,與金筱瞳的骨灰放在一起,最後被送回南海,他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完成他的心愿報效朝廷,更一死解脫與金筱瞳此生不再分離。
安紫薰身子有些笨重緩緩的屈膝跪下,在這裡象徵性的祭拜了他們,生同寢死同穴,看似簡單,於她而言也許也是此生求不得的。
她怔怔呆了一會,在別人催促下才返身回去。
再一次走下馬車時,穿過重重院門,姬雲裳正等著她。
她一步步走向他,姬雲裳緊緊盯著安紫薰的身影,那眉眼包含千年的溫柔。
他有多麼的愛著她,他發誓要守護的妹妹。
前世,他曾經犯了很多錯,甚至失去她。
今生,他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她。
對他來說,愛不是成全,不是放手,而是佔有,是對是錯他不再分辨,他只知道,他千年的夢終要成真。
這一刻,有滾燙的熱淚在眼角,他伸出手,她近在咫尺。
阿薰…
乍起的風,捲動安紫薰衣角,她微微揚起頭,風兒掠過掀起遮住面容的喜帕,她目光定住的地方,站著的人漾開笑容。
這張臉很完美,每一分都似畫般精緻,傾國傾城的絕色妖嬈,那雙重瞳淡笑,頰上頓顯淺淺梨渦,似孩童般溫暖。
倏的,他眉睫上揚眸光與她相交。
耳邊是驚嘆,這樣的人註定成為眾人的焦點。
魅惑的外貌,都抵不住男子眼裡那份懾人的威嚴與凌厲,有致命的誘惑力。
別人看不出,唯獨她知道。
他嫵媚邪肆,第一眼時,就已經悄悄亂了她的心…
「寶寶,為夫接你回家。」他聲音蠱惑她的心房,她的心跳隨之起伏不平,宛若最初那一眼的愛戀。
她才知為一個人心動是何種滋味,就連每一次的呼吸,也會因為他變的不暢,生生形成一種疼,隨著呼吸而至,一下下撞擊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忘不了…
他喜歡穿紅色衣衫,天底下沒有人比他穿上更為合適,帶著吞噬人的勾魂之美。
而他的愛,更是滾燙的讓她不能抗拒,招架不住,只有敗下陣甚至一度落荒而逃。
她的魂魄並不完整,姬雲裳用旁人的一魂一魄暫存她身體中,只是保住她和孩子不受傷害,面前走向自己的男人奪人的氣勢下,安紫薰身子不由微微發抖。
心底有個聲音不住叫囂,在喉頭打轉,幾乎要剋制不住的喊他,告訴他,她有多想念他,告訴他,她又有了他的孩子!
她要為他生個女兒,永遠陪著他…
她的魂魄還在姬雲裳手中,她必須活下來撐到孩子出生為止!在她最危險快沒命的時候,姬雲裳都不肯放棄還給她魂魄,只肯用別人的生魄來暫時代替,她明白,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是他最後的籌碼。
「寶寶,跟我走。」他上前緊握她的手,那一刻赫連卿沒來由的快要落淚。
不能相見時的思念,支撐他活下來,面對面這一刻,他真實的觸碰到她,她的手微微暖意,一點一點從肌膚滲透心中,她瀲灧的眸子濃麗婉轉,靜靜瞧著他。
他曾經苦惱為何對她這般平凡的女子心動,不說前世那段情愛,今生他毫無那段記憶,還是愛上了她。他毫無顧忌低頭親吻她的指尖,口氣卻帶著一絲不悅,「胡鬧,你是我赫連卿的女人,你穿成這樣是想嫁給誰!」
隨即動手,他將勾在安紫薰發簪上的喜帕取下遠遠的拋開,眼神掠過她的發間微動,唇邊甚至有絲竊笑。
他拉著安紫薰的手,狂傲的瞧向姬雲裳。不需言語,宣示他始終是贏家!
姬雲裳眼底怒意暗涌,他親眼所見,親手檢驗,那麼重的傷口,他不可能會活,卻是活生生站在眼前打斷今天的婚事。
「赫連卿放手。」她有些用力的將手掌收回,「今天是我成親的日子。」
赫連卿抿緊了發白的唇,緊緊皺了眉,「你忘記我和你說過嗎,你早就嫁給我了,我還活著,我不准你改嫁!」
安紫薰眨眨眼,清清淡淡回答,「不準,憑什麼?」
赫連卿眉頭擰的更緊,然而又舒展,他轉身憤憤的對姬雲裳低吼道,「把寶寶的魂魄還給她,不然明年今天就是你忌日!」他唇邊微笑異常邪肆,越是難以控制的發怒前,他笑的格外如此。
姬雲裳輕笑,瞧了安紫薰一眼,「魂魄我會給,阿薰與我成親后,就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她有事。」說著他伸手示意她選擇是否回到他身邊。
安紫薰抿了抿唇,轉頭對身邊的赫連卿道,「沒有魂魄,我撐不下,我若是死了,你也同樣得不到我,我現在不能死!你說過不會傷害我,三郎,這一次請你讓我自己選擇。」
她一字一句說著,面對他逐漸暗沉的眼眸,她主動握住他的手,指尖觸碰他掌中都在發抖,眼中有淚望著他。
「寶寶,不行。」嫣紅的唇褪了血色,他不再有任何的狂傲,對她唯有難捨。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你別再逼我了。」她別過臉不去看赫連卿的眼睛,腳步開始退後朝著姬雲裳那裡走去。
等她走到姬雲裳面前,赫連卿垂手,妖冶的眸失去最後的光彩。
「你要信守承諾,讓赫連卿離開。」她低低一句提醒姬雲裳。
姬雲裳沉默不語盯著她,她做出了選擇,卻是心如死灰。
「我答應不傷害你和孩子,至於赫連卿,對不起了阿薰,我不能放過!」姬雲裳語氣涼薄。
剎那,埋伏在四周的兵力傾巢而出,以赫連卿為中心重重包圍過去。
姬雲裳素來多疑,即使自己最大的敵人赫連卿之前在面前死去,他還是沒有放下戒心,小心帶回安紫薰到兗州,他不僅派人看守她,更是不遺餘力的在這些日子裡充足兵力,加派在兗州城外。
他肯放她祭拜過世的父母,也是早安排好人手在暗處,他不會讓今天成親儀式出任何差錯,或者被誰破壞,一絲一毫的不能。
「你早就防備好了,無論最後我是否能順利嫁給你,你的局不會有任何變化。」安紫薰焦慮的瞧著被士兵包圍的赫連卿,手掌不由撫住小腹。
「你清楚我個性。」
安紫薰微微發抖,他不由上前抱住她安撫,她猛然轉身瞪著姬雲裳,眼裡蒙上一層淚光,「我試著相信你,可你對我的承諾沒有一件做到,我會留在你身邊,你還想讓我怎麼做?」她顫抖的手指攥緊他的領口,身子顫抖厲害。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說我們比這世間任何的兄妹都要親密無間,我的命都是你給予的,我寧可你殺了我,我也不想再被你折磨,你殺了我算了!」她不忍去看外面拼殺的血流成河,她哭鬧著力氣大的要命,不斷搖晃著姬雲裳,口口聲聲讓他動手,甚至因為過於激動,身體脫力不由朝下跌落。
姬雲裳大驚失色,及時抱住她,安紫薰一頭青絲隨著身子擺動垂落,她趴在他肩頭似乎連動也動不了。
「阿薰…」他才張口,倏的脖頸一陣涼意。
她綿軟的身子一點點從他僵硬的肩頭離開,紛亂的髮絲如水傾瀉安紫薰全身,她臉上淚痕猶在,眉眼裡反而平添幾許笑意。
詭譎嫵媚,說不出的冷,她蔥白手指攥著發簪抵住他咽喉,簪子通體碧玉,一頭鑲嵌的珍珠顆顆圓潤無暇散發冷冷幽光。
他眸色微動注視她,「我不信,你這些天都是在做戲,還有方才你的傷心。」他唇邊慢慢彎起絲微笑,然而神情陡然一滯。
簪子直沒心口,快的姬雲裳幾乎沒有任何疼痛,飛濺的鮮血剎那湧出,汩汩成流浸遍那顆顆圓潤光滑的珍珠。
鮫人因愛成傷落下的第一滴眼淚,化為珍珠,顆顆皆是情動而殤,鑲嵌全世間最冰冷堅硬的玄鐵玉,被此所傷之處,無法癒合。哪怕他已然成魔,都逃不過被情所傷!
美麗妖嬈的東西背後,往往是世人所未見到的痛。
安紫薰低垂眼帘,濃密的睫毛不住顫動,遮住她眼底那抹悲涼,接著她突然道:「哥哥,你真的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嗎?如果你真的明白,我們都不會面臨這樣的一刻。」
安紫薰的話擊中他心口,久違的疼,順著傷口蔓延,他怔怔看著眼前的人。
他極愛她的笑容,如今她笑的慘然卻帶著十分的滿足,與千年前的人影逐漸重疊。
那時的她萬念俱灰站在衝天大火里,火外是不得而入的妖王。
即使相隔如斯,即使她當時那麼怨恨,最後她只是緩緩捂住眼睛,不讓人看見她失控落淚。
「但願來世,我不再是我,而你也不再是你。」她低喃不斷,直到烈火吞噬掉自己。
那一刻,陪在她身邊的人始終是他這個哥哥,生死相隨,無論時空轉化。
他心底滋生著那痛苦又複雜的感覺,像蔓草開始暗暗的卻瘋狂肆意的滋長,經過千年已然長成參天大樹。
愛一個人,不就是這樣瘋狂想佔有的感覺嗎?他有什麼錯?他根本沒有錯,他愛著用自己骨血出生的妹妹,對她的保護對她的愛,遠遠超越任何人。
妖王豈會動人的感情是何物,他怎麼會真的愛阿薰?
「阿薰,這是我愛你的方式,哥哥沒有錯。」姬雲裳輕輕搖頭,抬起手掌包裹她滿是鮮血的手。
「我死了,你的上邪大法不能解開,我的心口藏著你的魂魄,現在傷了魂魄你難保不會…」他目光瞥向她懷孕的身子,再是顯而易見的提醒。
她笑容殘留唇角,輕輕說道,「沒有什麼比我的孩子更寶貴,甚至我的命都可以捨去。」她眼角飛速的瞥向一側。
被重重包圍的赫連卿,在紛亂的打鬥里,他身影矯捷,像燃起的火焰,每一次身形移動都牽動她的心。
是的,她嫁給了世間最強的男人,她相信他會保護她一生。
所以,三郎,我也不能讓你有事!
「你教我的,對人攻心為上。哥哥,這是最後一次喊你!記住,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
說話間,赫連卿已經衝出包圍躍起來到她身邊。
見狀,他側身護住安紫薰,一掌重重擊在姬雲裳心頭,簪子從傷口拔出,連帶的有著瑩瑩光亮的東西從他心口而出。
姬雲裳臉色驟然一變,畢竟他受傷嚴重,動作比赫連卿慢了很多,安紫薰的魂魄被赫連卿搶先得到。
「東方非池!」赫連卿著急喊著,將手中魂魄遞給不知從那裡突然出現的東方非池。
他接過魂魄,不由一怔。
「三郎,放過姬雲裳。」
「他若是傷勢好轉再被他逃脫,你的上邪大法就無法解除,這次的機會不能…」
「他傷的嚴重怕是要好些日子才能恢復,暫時饒過他,最後一次。」她仰起頭注視赫連卿,見他眉間緊蹙安紫薰不由輕柔聲音勸慰道,「當做替我們的孩子積福。」
赫連卿隨著她目光而下,原本寬大的衣衫因為她半倚靠突顯出隆起的腹部。他先是楞了下,隨即眼裡滿是喜悅興奮,哪怕他與她已經有了兒子。
姬雲裳目視遠去的他們,攻心為上,阿薰,你太低估這攻心之後,那個人是否能承受住最後的痛苦!
從未有笑的如此盡興,他隱忍刻意控制自己的情感,他很久不知宣洩出的感覺是怎樣!
這一刻,他的淚落下。
阿薰,我等著,用我餘下的日子等著看赫連卿會如何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