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2)
第4章最難消受美人恩(2)
「不必勞煩姑娘,我說兩句話就走。」茶茶邊說邊進屋,又將懷中的琴具放下,緩緩揭開覆蓋其上的大紅綾布,「小侯爺怕你獨自寂寞,便命我將這把琴轉贈於你,好讓你打發時日。」
沈予贈的琴嗎?晗初有些意外,不禁伸手撫上琴弦。但聽泠泠之聲傳入耳中,音色倒不錯,也算一把好琴。
茶茶見晗初並不抗拒收琴,又道:「今日我便沾著小侯爺的光,借花獻佛了!」
既然茶茶都這樣說了,晗初也不好再拒絕,只得無聲地表達了謝意。她是有好些日子沒撫琴了啊!自從赫連齊絕跡醉花樓,傳出要與明瓔成婚的消息之後,她便再也沒有碰過琴了。
雖然醉花樓失火迄今只有一夜工夫,但晗初已經想得透徹。赫連氏與明氏聯姻,絕不是一蹴而就的,憑著兩家顯赫的家世,少說也要置備一年之久。
可赫連齊自與她相識以來,卻對婚事閉口不談,哄著她一心一意待他,厭倦過後又不告而別。這樣薄情的男子,如何值得她為之傷心?
若當真論起來,醉花樓失火固然是受了明瓔主使,但歸根結底,琴兒的無辜慘死,自己的無故失聲,都是因為赫連齊。既然那人負心薄倖,身子給他便也罷了,她要把遺失的心收回來。
想到此處,晗初已不自覺地開始撩撥起琴弦。
沈予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如今的主子,無論他對她有什麼心思,都無可厚非。但他不給她承諾,甚至連一句情愛的話都沒有。
晗初忽然很感謝沈予,感謝他這樣待她。沒有山盟海誓,沒有柔情蜜意,如此便也不會有辜負,不會有失望。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風流君子作為吧。
想著想著,晗初的嘴角不禁噙了笑。她這副模樣落在茶茶眼中,無異於少女懷春惹人遐想。
茶茶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卻裝作曖昧調笑:「贈之以琴,即贈之以情呢!可見姑娘在小侯爺心中的分量不輕啊!」
晗初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根本沒有聽清茶茶的話。
茶茶看晗初越發心不在焉,以為她是歡喜過了頭,見此次目的已然達成,便也不再逗留,起身告辭道:「姑娘今日剛來追虹苑,好生歇息吧,我就不打擾了。」說著不待晗初反應,已兀自起身走出門外。
茶茶走後,晗初便耐心地撫起琴來。琴技是她在風月場上一鳴驚人的法寶,也是她平生最為自傲的一樁事。在這京州城內,不知有多少公卿子弟都是先聞其琴,再見其人。他們為她的琴聲所傾倒,便也對她的艷名更為仰慕。
晗初是喜歡撫琴的,對此也極具天賦。她自五歲進入醉花樓起便專心練琴,迄今已整整十年。到了最後,南熙境內已尋不出一個琴師敢再教她。
沈予托茶茶送來的這把琴,並不是晗初見過最好的,只能勉強排個中上等而已。可不知為何,她竟有些愛不釋手。
自從「南熙第一美人」的艷名遠播之後,晗初曾收到過無數好琴,這其中大多是花客所贈。他們贈琴給她,並不是為了當她的知音,而是為了當枕畔香客。個中心思太過齷齪,晗初便也對那些好琴心生抵觸。
可眼下她依附沈予而活,對方並沒有必要來討好她。但沈予卻贈琴給她,可見也是存了幾分真心吧?否則又怎會冒著得罪明氏的風險收留她?
月余不碰琴,手都有些生硬了。晗初失笑地搖了搖頭,最後撥弄了一首曲子,便將琴具仔細收好。剛揭過大紅綾布覆上琴弦,卻聽「啪嗒」一聲脆響,一枚綠色物件從綾布之中掉了出來,滾落在地。
晗初拾起一看,是一隻通體水碧的玉耳環,雕琢成一朵茶花的形狀,在艷陽的照耀下翠色慾滴。
不過看了一眼,晗初便知曉這耳環必定十分貴重,單看那精緻的做工及翠玉的成色,都是難得一見。她仔細回想,方才茶茶來送琴之時,耳垂上的確閃著點點綠光,應是戴著耳環沒錯。
丟了這耳環,也不知茶茶發現沒?晗初如此想著,連忙找出一方絹帕將耳環包好,攥在手中打算去還給茶茶。可來回跑了四五趟,茶茶的院門卻一直落鎖緊閉,人也不知去向。
晗初不禁有些擔心,生怕茶茶遺失了耳環而著急。可追虹苑如此之大,自己又是初來此地,也不好貿然跑出去。屆時只怕沒找到茶茶,自己倒先迷了路。
斟酌半晌,她決定守株待兔,豈知一直等到酉時也不見茶茶回來。晗初時不時地望一望對面的院門,精神綳得緊了,竟不知不覺趴在案上睡了過去。
待到一覺醒來,已是月上中天,早就過了戌時。
因為怕茶茶惦記這耳環,晗初也沒覺得腹中飢餓。她起身推開窗子看向對面的院落,這一次倒是瞧見了闌珊燈火。
晗初匆匆拿起耳環再去找茶茶,走至院前正待抬手敲門,才發現院門竟是虛掩著的。她失了聲,也沒法說出話來,只得冒失一回。
晗初緩緩推開茶茶的院門,放輕腳步邁入其內。只見院落里掛著一隻燈籠,好似是在等著誰。她就著燈籠的光四處打量,唯有一間屋子亮著燭火,光色幽暗不明,影影綽綽地投射在窗戶紙上。
晗初見狀不再遲疑,連忙拾階而上,發現這間屋子也是虛掩著的。她正欲抬手敲門,卻忽聽屋內傳來一聲嬌吟,旖旎而淫膩,令人遐想萬分。
晗初出身青樓,又經歷過男女之事,立時明白過來是什麼聲音。她仍舊保持著敲門的姿勢,只是那隻纖纖玉手卻停在了半空中,再也無法動作。
她知曉自己應當即刻離開,便緩緩後退,想要遠離一門之隔的春光。可是屋內的淫聲艷語卻喧囂得很,一字一句生生撞入她的耳中。
「小侯爺,茶茶想您……」女子的聲音嬌羞輕盈。
「我也想茶茶啊……」男子的聲音喑啞低沉。
「您眼下一門心思都在那位姑娘身上,最是喜新厭舊!茶茶好傷心……」
話音落下,屋內就此陷入靜默。然而只是一瞬,沈予已答了話:「小爺實話告訴你,她只是個供人豢養的妓女,小爺我狎妓而已。」
狎妓而已!呵!晗初無聲地嗤笑。餘下的話,她已自問不必再聽了。
屋內又適時響起一陣女子的呻吟,比方才那一聲更嬌媚、更放縱。緊接著,茶茶已嬌滴滴地再道:「小侯爺,茶茶受不住了,求您給我……」
聽聞此言,晗初忽然覺得胃部翻湧,明明晚上沒有用飯,卻是這般難受作嘔。她捂著口鼻再次後退一步,卻忘記自己身後是台階,一腳踩空便跌了下去。
晗初頭一次慶幸自己失了聲,否則此刻必定會尖叫出來。然而她跌倒的動靜實在太大,終究是將屋內一對纏綿鴛鴦驚動了。
「誰?」但聽沈予一聲喝問,屋門繼而被打開。燭火順著大開的屋門宣洩而出,瞬間灑了一地柔光。
沈予就站在逆光處,晦晦暗暗看不清神色。
晗初跌坐在地上抬眸打量,見他赤裸著精壯胸膛,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條綾綢衫褲。可即便是這條衫褲,想必也是正要脫掉的,腰帶已然鬆鬆垮垮。
與此同時,沈予也正在打量她。
「晗初?」他低低反問,仍舊保持著開門的姿勢,手中還握著一把匕首。就著散落而出的燭火,沈予清楚看到了晗初的嬌顏,娥眉蹙起、下唇緊抿、面色蒼白,眸中是隱隱的厭惡。
沈予頓覺胸口被一塊大石壓上,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說來當真可笑,他沈予對著旁的女人是甜言蜜語舌燦蓮花,每每哄得她們如上雲端;唯獨面對晗初,有些話他說不出來,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這事若要傳出去,丟人倒是其次,只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堂堂「風流小侯爺」,竟會對一個女人不善言辭。就連沈予自己都不願相信。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恰如此刻一般,他彷彿也失了聲,只能定定看著這名喚「晗初」的女子,無從開口,無從解釋。
兩人便如此沉默著對視,最終還是沈予先回過神來,跨出門檻想要扶她起來:「你怎麼在這兒?」他俯下身軀朝她伸手,指尖堪堪觸碰到一片衣角,晗初卻忽然向後一閃,如避瘟疫似的躲了過去,兀自從地上站起身來。
她實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就連憎惡躲閃都如此美妙。沈予苦笑著看向晗初,一個逆光,一個順光,他看她清清楚楚,她卻未必看得清他。
「晗初……」沈予低聲再喚,語中帶著幾分心虛、幾分擔憂。
似是被自己的名字戳中了痛楚,晗初立時快步後退。她的目光越過沈予看向屋內,依稀可見茶茶酥胸半裸,正倚著屏風對她隱晦地微笑。
電光石火之間,晗初明白了什麼。饒是她再笨,從前也見過不少爭風吃醋的戲碼,只是用到自己身上,她便看不透了。
晗初自嘲地笑了笑,轉身便往院子外跑。她聽到身後有人喚她,也知道是誰,但此刻她只覺得足痛難忍,一刻也不願停下。
沈予看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正欲追上去,卻被身後的茶茶拉住了手臂:「姑娘她是怎麼進來的?」
沈予看了她一眼,眉峰緊蹙沒有作聲。
「這可如何是好,她要生我的氣了……」茶茶垂眸嬌婉地道,語中隱約帶著哭腔。
沈予看著茶茶頸上的朵朵粉紅,那是他方才種下的吻痕。可他有什麼錯呢?難道只許晗初與赫連齊巫山雲雨,便不許他和其他女人享魚水之歡?
想到此處,沈予也有些負氣。他望了望晗初離開的方向,終是狠下心腸道:「不用管她,咱們回去!」說著已收起匕首,攬過茶茶的香肩返回屋內。
夜色撩人,再次渲染了一室情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