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古龍文集·小李飛刀:多情劍客
逆徒授首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被他毒死的人實在不好看。」
其實無論被誰毒死的人都不會好看的。
心樹什麼都沒有說。
李尋歡閉起眼睛,緩緩道:「多年前,我曾經看到過一個被他毒死的人,那人中毒才不過片刻,全身已經發黑,我出去打個轉,再回去一看,那人身上的肉已全都不見了,已變成了一副骷髏——漆黑的骷髏!」
心樹凝視心眉的屍身,嘎聲道:「但現在二師兄中毒已有好幾天了……」
李尋歡霍然張開眼睛,道:「不錯,他中毒已有數日,卻還沒有發生那種可怕的變化,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麼?」
心樹搖了搖頭。
李尋歡一字字道:「這隻因他又中了另外一種極厲害的毒!」
心樹道:「你……你是說……」
李尋歡道:「他雖中了五毒童子的『五毒水晶』,但中的毒並不深,再被他以內力逼住,所以他直到回來后毒性還未發作。」
心樹道:「正是如此。」
李尋歡道:「那兇手為怕他說出秘密,一心想他快些死,生怕他中的毒還不夠深,就另給他服了一種極厲害的毒藥。」
心樹道:「殺人的法子很多,他為什麼還是要用毒?」
李尋歡道:「只因無論用什麼法子殺人,難免還會留下痕迹,大家既然都知道心眉大師中了毒,他只有再用下毒這法子,才能避免別人疑心。」
心樹道:「不錯,這樣做,人人都認定二師兄必是被五毒童子毒死的,再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了。」
李尋歡冷冷道:「此人行事,雖然老謀深算,只可惜還是忘了一件事。」
心樹道:「什麼事?」
李尋歡道:「他忘了毒性必相剋,就因為他下的毒既烈又重,克住了『五毒水晶』之毒,所以心眉大師的遺蛻到現在還未有那種可怕的變化!」
心樹沉思了半晌,才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不過那下毒的人是誰,你我還是不知道。」
李尋歡目光閃動,道:「心眉大師回來之後,可曾服用過什麼?」
心樹道:「只吃過一碗葯。」
李尋歡道:「是誰喂他吃藥的?」
心樹道:「葯是七師弟心鑒配的,但喂他吃藥的人卻是四師兄心燭和六師弟心燈。」
他長長嘆了口氣,黯然接著道:「所以這三個人都有下毒的機會。」
李尋歡緩緩道:「世上的毒藥大致可分為兩類,第一類毒藥雖然無色無味,但卻可令中毒的人死得很慘,叫別人看了害怕,只因這類毒不但要取人性命,還有要向人示威之意。」
心樹道:「那『五毒水晶』自然是屬於這一類的毒藥了。」
李尋歡道:「正是。」
他接著道:「第二類毒,也許並非無色無味,但卻可令被毒死的人死後全無異狀,甚至叫別人看不出他是被毒死的。」
心樹道:「你說那兇手用的就是這種毒?」
李尋歡點了點頭,嘆道:「就因為兩種毒性迥異,是以才會互相克制,那第一類毒雖可怕,這第二類毒卻更陰毒,江湖中能用這類毒的人並不多。」
他目光炯炯,盯著心樹,道:「少林門下,善於用毒的人有幾個?」
心樹深深吸了口氣,道:「這……」
李尋歡道:「少林寺領袖江湖,武林正宗,少林弟子也以此為榮,絕不會有人肯去學這種下五門的技藝,是么?」
心樹斷然道:「少林七十二絕藝中,絕沒有這『毒』字!」
李尋歡道:「心燭大師和心燈大師……」
心樹搶著道:「四師兄九歲時便已落髮,六師弟更在襁褓中便已入了佛門,他兩人這一生中只怕還未見過毒藥!」
李尋歡淡淡一笑,道:「如此說來,下毒的人是誰呢?」
心樹聳然道:「你難道說的是七師弟心鑒?」
李尋歡不再說話。
心鑒大師乃是半路出家,帶藝投師的,未入少林前,人稱「七巧書生」,正是位下毒的大行家!
心樹沉默了許久,緩緩抬起頭,凝視著李尋歡。
李尋歡也正在凝視著他……
小亭中擺著一局棋。
百曉生正輕輕地敲著棋子,一片片積雪燈花般隨著他的敲棋聲落下,又落在無邊無際的積雪中。
「夜半待客客不至,閑敲棋子落燈花。」
這境界是多麼悠閑,多麼瀟洒,但現在,天地間都似充滿肅殺之意,每個人的臉色更重於天色。
心湖大師、心燭、心燈、心鑒,也都在這裡。
阿飛蜷伏在小亭的圓柱下,連頭都無力抬起。
心湖大師望著他,雙眉一直未展,緩緩道:「你看……李尋歡會不會出來?」
百曉生笑了笑,道:「毫無疑問。」
心湖大師道:「他這種人難道還會為了朋友而犧牲自己?」
百曉生微笑道:「這就叫盜亦有道。」
心湖大師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但願如此……」
他的聲音忽然中斷,就像是忽然被凍結在寒風裡。
他已瞧見了心樹。
心樹已走入了這院子,卻只有一個人。
心湖搶先迎了上去,道:「你可安好?」
他不問別的,先問心樹可安好,畢竟不愧為少林掌門。
心樹合十道:「多謝師兄關切,弟子僥倖逃過了這一劫。」
心鑒也趕了過來,厲聲道:「李尋歡呢?」
心樹淡淡道:「他取經去了。」
心鑒道:「取經?取什麼經?」
心樹道:「藏經閣內失竊的經。」
心鑒嘴角一陣牽動,冷笑道:「盜經的人果然是他!師兄你怎地放心讓他去?」
心樹道:「只因盜經的人並不是他!」
他目光逼視著心鑒,沉聲道:「盜經的人就是謀害二師兄的兇手,因為二師兄已發現了這人的秘密,他只有將二師兄殺死滅口,但這人卻並非李尋歡!」
心鑒道:「不是李尋歡是誰?」
心樹目中寒光暴射,厲聲道:「是你!」
心鑒的嘴角又一陣牽動,臉色卻沉了下來,冷冷道:「五師兄怎會說出這種話來,我倒真有些不懂了。」
心樹冷冷道:「你不懂還有誰懂?」
心鑒轉向心湖大師,躬身道:「這件事還是請大師兄裁奪,弟子無話可說。」
心燭、心燈、百曉生早已聽得聳然動容。
心湖大師也不禁變色道:「二師弟明明是遭了李尋歡之毒手,你為何要為他洗脫?」
百曉生悠悠道:「若是在下記得不錯,心樹師兄與李尋歡好像還是同榜的進士。」
心鑒冷冷道:「五師兄只怕也中了李尋歡的毒了。」
心樹根本不理他們,沉聲道:「真正令二師兄致命的毒藥,並非五毒童子的『五毒水晶』……」
心鑒搶著道:「師兄你又怎會知道的?」
心樹冷笑道:「你以為你做的事真的人不知,鬼不覺?你莫非已忘了二師兄臨死前還有這本東西留下來?」
他的手一揚,手裡拿著的正是心眉大師之《讀經札記》。
心湖皺眉道:「這又是什麼?」
心樹道:「二師兄臨行之前,已發現了那盜經的叛徒,只是他宅心仁厚,未經證實前,還不願披露這叛徒的姓名,只不過卻已將之寫在他這本《讀經札記》上,以防萬一他若有不測,也好留作證據。」
心湖大師動容道:「真有此事?」
心鑒搶著道:「這上面若真有我的名字,我就甘願……」
心樹冷笑道:「你甘願怎樣?……你雖已將最後一頁撕下了,又怎知二師兄沒有記在另一頁上?」
心鑒身子一震,忽然伏倒在地,顫聲道:「五師兄竟勾結外人,令弟子身遭不白之冤,求大師兄明鑒。」
心湖大師沉吟著,目光向百曉生望了過去。
百曉生緩緩道:「白紙上寫的雖是黑字,但這字卻是人人都可寫的。」
心鑒道:「不錯,就算二師兄這本《讀經札記》上寫著我的名字,但卻也未必是二師兄自己寫的。」
百曉生淡淡道:「據我所知,小李探花文武雙全,韓蘇顏柳、蘭庭魏碑,名家的字,他都曾下過工夫臨摹。」
心鑒道:「不錯,他若要學一個人的筆跡,自然容易得很。」
心湖大師沉下了臉,瞪著心樹道:「你平時素來謹慎,這次怎地也疏忽起來?」
心樹神色不變,道:「師兄若認為這證據不夠,還有個證據。」
心湖大師道:「你且說出來。」
心樹道:「本來藏在二師兄房中的那部《達摩易筋經》,也已失竊了。」
心湖大師動容道:「哦?」
心樹道:「李探花算準這部經必定還不及送走,必定還藏在心鑒房裡,是以弟子已令值日的一塵和一茵監視著他一起取經去了。」
心鑒忽然跳了起來,大呼道:「師兄切莫聽他的,他們是想栽贓!」
他嘴裡狂呼著,人已沖了出去。
心湖大師皺了皺眉,袍袖一展,人也隨之掠起,但卻並沒有阻止他,只是不疾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心鑒身形起落間,已掠回他自己的禪房。
門果然已開了。
心鑒沖了進去,一掌劈開了木櫃,木櫃竟有夾層。
《易筋經》果然就在那裡。
心鑒厲聲道:「這部經本在二師兄房中,他們故意放在這裡為的就是要栽贓,但這種栽贓的法子,幾百年前已有人用過了,大師兄神目如電,怎會被你們這種肖小們所欺!」
直等他說完了,心湖才冷冷道:「就算我們是栽贓,但你又怎知我們會將這部經放在這木櫃里?你為何不到別處去找,一進來就直奔這木櫃?」
心鑒驟然愣住了,滿頭汗出如雨。
心樹長長吐出了口氣,道:「李探花早已算準只有用這法子,才可令他不打自招的。」
只聽一人微笑道:「但我這法子實在也用得很冒險,他自己若不上當,那就誰也無法令他招認了!」
笑聲中,李尋歡已忽然出現。
心湖大師長長嘆了口氣,合十為禮。
李尋歡微微含笑,抱拳一揖。
這一揖一禮中已包含了許多話,別的已不必再說了。
心鑒一步步後退,但心燭與心燈已阻住了他的去路,兩人俱是面色凝重,峙立如山嶽。
心湖大師黯然道:「單鶚,少林待你不薄,你為何今日做出這種事來?」
單鶚正是心鑒的俗名,心湖如此喚他,無異已將之逐出門牆,不再承認他是少林佛門弟子。
單鶚汗如漿,顫聲道:「弟子……弟子知錯了。」
他忽然撲倒在地,道:「但弟子也是受了他人指使,被他人所誘,才會一時糊塗。」
心湖大師厲聲道:「你受了誰的指使?」
百曉生忽然道:「指使他的人,我倒可猜出一二。」
心湖大師道:「先生指教。」
百曉生笑了笑,道:「就是他!」
大家不由自主,一起隨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但卻什麼也沒有瞧見,窗外竹葉簌簌,風又漸漸大了。
回過頭來時,心湖大師的面色已變。
百曉生的手,已按在他背後,鐵指如鉤,已扣住了他「秉風」「天庭」「附分」「魄戶」四處大穴!
心樹的面色也變了,駭然道:「指使他的人原來是你!」
百曉生微笑道:「在下只不過想借貴寺的藏經一閱而已,誰知道各位竟如此小氣?」
心湖大師長嘆道:「我與你數十年相交,不想你竟如此待我?」
百曉生居然也嘆了口氣,道:「我本來也不想如此對你的,怎奈單鶚定要拖我下水,我若不出手救他,他怎會放過我?」
心湖大師道:「只可惜誰也救不了他了!」
單鶚早已躍起,一手抄起了那部《易筋經》,獰笑道:「不錯,誰也救不了我,只有你才救得了我,現在我就要你送我們下山……你們若還要你們的掌門人活著,最好誰也莫要妄動!」
心樹等人雖然氣得全身發抖,但卻誰也不敢出手。
心湖叱道:「你們若以少林為重,就莫要管我!還不動手拿下這叛徒!」
百曉生微笑道:「你無論怎麼說,他們也不會拿你的性命來開玩笑的,少林派掌門人的一條命比別人一千條命還要值錢得多。」
「多」字出口,他臉上的笑容也凍結住了。
刀光一閃。
小李飛刀已出手。
刀已飛入他的咽喉。
沒有人看到小李飛刀是如何出手的!
百曉生一直以心湖大師為盾牌,他的咽喉就在心湖的咽喉旁,他的咽喉僅僅露出了一小半。
他的咽喉隨時可避在心湖的咽喉之後。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敢出手。
但刀光一閃,比閃電更快的一閃,小李的飛刀已在他咽喉!
心樹、心燭、心燈,立刻搶過去護住了心湖。
百曉生的雙眼怒凸,瞪著李尋歡,臉上的肌肉一根根抽動,充滿了驚懼、懷疑和不信……
他似乎死也不相信李尋歡的飛刀會刺入他的咽喉。
他的嘴唇還在動,喉嚨里「咯咯」作響,雖然說不出話來,可是看他的嘴唇在動已可看出他想說什麼。
「我錯了……我錯了……」
不錯,百曉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有一件事弄錯了。
小李飛刀比他想象中還要快得多!
百曉生倒了下去。
李尋歡嘆了口氣,喃喃道:「百曉生作兵器譜,口評天下兵器,可稱武林智者,誰知到頭來還是難免死在自己所品評的兵器之下。」
心湖大師再次合十為禮,滿臉愧色,道:「老僧也錯了。」
他面上忽又變色,失聲道:「那叛徒呢?」
單鶚竟趁著方才那一瞬息的混亂逃了出去。
像單鶚這種人,是永遠不會錯過機會的,他不但反應快,身法也快,兩個起落,已掠出院子。
少林門下還不知道這件事,縱然看到他,也絕不會攔阻,何況這是首座大師的居座,少林弟子根本不敢隨意闖入。
他掠過那小亭時,阿飛正在掙扎著爬起來——百曉生和單鶚點穴的手法雖重,但也還是有失效的時候。
單鶚瞧見了他,目中立刻露出了凶光,他竟要將滿心的怨毒全發泄在阿飛身上,身形一折,「嗖」地掠過去。
阿飛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哪有力氣抵擋。
要殺這麼樣一個人,自然用不著費什麼功夫。
單鶚什麼話也沒有說,鐵拳已擊出,「少林神拳」名震天下,單鶚投入少林已十餘年,功夫並沒有白練。
這一拳神充氣足,招重力猛,要取人性命就如探囊取物——單鶚早已算準殺了他之後再逃也來得及。
誰知就在這時,阿飛的手也突然刺出。
他的手后發卻先至。
單鶚只覺自己的咽喉驟然一陣冰涼,冰涼中帶著刺痛,呼吸也驟然停頓,就彷彿被一隻魔手扼住。
他面上的肌肉也扭曲起來,也充滿了恐懼和不信……這少年出手之快,他早已知道的。
但這少年卻又是用什麼刺入他咽喉的呢?
這答案他永遠也無法知道了。
單鶚也倒了下去。
阿飛倚著欄杆,正在喘息。
心湖他們趕來時,也覺得很驚訝,因為誰也想不到這少年在如此衰弱中,仍可置單鶚於死地。
單鶚的咽喉仍在冒著血。
一根冰柱,劍一般刺在他咽喉里。
冰已開始融化。
欄杆下還結有無數根冰柱,這少年竟只用一根冰柱,就取了號稱少林七大高手之一心鑒的性命。
心湖大師望著他蒼白失血的臉,也不知該說什麼。
阿飛根本沒有瞧他們一眼,只是凝視著李尋歡,然後他臉上就漸漸露出一絲微笑。
李尋歡也正在微笑。
心湖大師的聲音很苦澀,合十道:「兩位請到老僧……」
阿飛霍然扭過頭,打斷了他的話,道:「李尋歡是不是梅花盜?」
心湖大師垂首道:「不是。」
阿飛道:「我是不是梅花盜?」
心湖大師嘆道:「檀越也不是。」
阿飛道:「既然不是,我們可以走了么?」
心湖大師勉強笑道:「自然可以,只不過檀越……檀越行動似還有些不便,不如先請到……」
阿飛又打斷了他的話,冷冷道:「這不用你費心,莫說我還可以走,就算爬,也要爬下山去!」
心燭、心燈的頭也垂了下去,數百年來,天下從無一人敢對少林掌門如此無禮,他們現在又何嘗不覺得悲憤填膺。
但現在他們卻只有忍耐。
阿飛已拉起李尋歡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一走入寒風中,他的胸膛立刻又挺起——這少年的身子就像是鐵打的,無論多大的折磨都無法令他彎下腰去!
李尋歡回首一笑道:「今日就此別過,他日或當再見,大師請恕我等無禮。」
心樹道:「我送你們一程。」
李尋歡微笑道:「送即不送,不送即送,大師何必客氣?」
心樹也笑道:「既然送即不送,送又何妨,檀越又何必客氣?」
直到他們身形去遠,心湖大師才長長嘆了口氣,他雖然並沒有說什麼,但這「不說」,卻比「說」更要難受。
心燭忽然道:「師兄也許不該讓他們走的。」
心湖沉下了臉,道:「為何不該?」
心燭道:「李尋歡雖未盜經,也不是殺死二師兄的兇手,但這還是不能證明他並非梅花盜!」
心湖大師道:「你要怎樣證明?」
心燭道:「除非他能將那真的梅花盜找出來。」
心湖大師又嘆了口氣,道:「我想他一定會找出來的,而且一定會送到這裡,這都用不著我們關心,只有那六部經……」
盜經的人雖已找到,但以前的六部藏經都早已被送出去了,他們將這六部經送給了誰?
這件事幕後是否還另有主謀的人?
李尋歡不喜歡走路,尤其不喜歡在冰天雪地中走路,但現在卻非走不可,寒風如刀,四下哪有車馬?
阿飛卻已走慣了,走路在別人是勞動,在他卻是種休息,每走一段路,他精力就似乎恢復了一分。
他走得永遠不太快,也不太慢,就像是在踩著一種無聲的節奏,他身上每一根肌肉都已放鬆。
他們已將自己的遭遇全都說了出來,現在李尋歡正在沉思,他眺望著遠方,緩緩道:「你說你不是梅花盜,我也不是,那麼梅花盜是誰呢?」
阿飛的目光也在遠方,道:「梅花盜已死了。」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他真的死了?你殺死的那人真是梅花盜?」
阿飛沉默著,眸子里一片空白。
李尋歡忽然笑了笑,道:「不知你有沒有想到過,梅花盜也許不是男人。」
阿飛道:「不是男人是什麼?」
李尋歡笑道:「不是男人自然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