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畫入人心(5)
第38章畫入人心(5)
時音抽泣一聲,哽著嗓音告訴她:「兩個人都不見了他們會砸開這扇門,如果只有一個人不見了,他們就不會去找,芝愛,鎖門,快點。」
「姐!」芝愛已經哭出來,拍著門喊,「你進來呀,你進來呀!」
「鎖門!」時音眼睛通紅,喘一口氣,繼續說,「芝愛你現在鎖的話我還有時間去找其他躲的地方,你快點鎖,我馬上就去躲,快點。」
恪。
芝愛終於把門上鎖。
時音迅速地將樓道中的廢棄沙發堵到門前,芝愛隔著門問:「你在幹嘛啊姐?」
等她解鎖推門發現已經推不開,緊接著的喊聲里滿是哭腔:「你幹嘛!姐!」
「不許出來死都不許!聽見什麼都不要出來把耳朵捂住!」
「姐!」
「閉嘴!一點聲音都不要發出來!「
「姐……」
時音頭也不回地走下樓層,那時候已經有身先士卒的覺悟,抹一把自己的額頭,將被汗浸濕的長發全抹到一邊,把眼淚也擦掉,只留下一張剛哭過的臉和濕紅的眼睛,在倒數第三個樓層的時候支撐不住,摔坐在樓梯上,她撐著雙手深呼吸。
下面的腳步聲慢慢走上來,頭頂被一片陰影遮住,原本從破碎的樓道窗戶中噴進來的雨被他們高大的身軀遮擋住。
她抬頭看他們。
被施迷藥的過程,就像少女時期某種重要的東西慢慢消逝的過程,脫下的制服襯衫被丟在逼仄的角落裡,一點一點地染上污穢。她昏迷的時候,一句話,一個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她的嘴上被綁著皮帶,唯有一次被捆綁的力道弄醒,皺著眉,在男人走動的腳步聲中聽見相機的快門聲。
咔擦。
咔擦。
咔擦。
他們把她放在破舊的樓道角落裡,不知道對她做了多久這樣的事情,等周圍陰影漸漸褪去,等窗口的大雨重新落到她的額頭,冰涼的觸感拉回一絲清醒意識,她迷糊地睜眼。
有一個人站在她的上方,他有狹長的眼睛,似曾相識,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依稀感覺不是剛剛那三個,她向他發出虛弱的求救聲,他一邊聽,一邊俯下身,用粗糙的手心撫摸她的額頭,撫摸她被皮帶綁著的嘴角。
他說:「我愛你。」
然後眼睛被他粗糙的手掌捂住,什麼都看不見,身體慢慢被刺裂的那瞬間,她只低低地發出一聲痛吟,其餘什麼都發不出,大雨淋濕了她裸露的肩膀,長發黏在汗濕的下巴,她在這角落裡一次,一次地承受生命之痛,他從她的鎖骨撫摸到手腕,強制性與她五指緊扣,將渾厚的呼吸壓在她的耳畔,再長久……緩慢地侵犯著她,直到她再次昏過去……
第三次醒來,已經是傍晚,雨還在下。
手腕被解開了,皮帶也解開了,濕漉漉的制服蓋著她殘破的上身,樓道空無一人,她穿好衣服扶著牆站起來,雙腿間流下腥紅的血,一半已乾涸,一半沾染著制服裙,她一聲不吭地爬到窗子上,迎風看向小區對面的學校,再緩緩低頭,看著腳下垂直的樓層與地面。
風那麼大,把身子弄得搖搖欲墜。
「姐……」
芝愛沙啞的喊聲從頂樓那扇門後傳過來,時音剛邁出的一步定格下來,扶著窗沿回頭看。
「姐……」
「姐……姐……」
她收回視線,再次往樓下看,手指用力捏緊窗沿,深深喘氣。
「姐……」
時音第二次回頭看樓道,眼淚把臉頰都弄濕,風大得吹起她長發與衣領,下身的劇痛傳到每一神經。
「姐……」
芝愛越來越虛弱的喊聲終於把她從生死關中拉回來,她摔回樓道,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趕去頂樓,用僅剩的力氣推開沙發,吃力地將門拉開。
「芝愛……」她說,「沒事,過來……」
14
那一年,慕羌為她打官司的時候,主使者拒不承認曾叫人侵犯過她,只交出她那些照片,說僅用於恐嚇。
但時音咬定他們還有同夥,那同夥活生生把她侵犯。
多年之後,手腕被這個男人死死握著,才終於認出他就是第四個人來。
那個迷奸了她的,不是前三個,而是他……躲在校門口暗處偷偷看著她成長的他,在她遭人追捕時悄悄跟蹤到破舊小區的他,等危險來到她身邊后趁人之危奪取她少女身體的他!
她看著他把最後一張漫畫拍下來,把照片一張張上傳到準備頁面中,然後將手機屏幕展到她面前,說:「你是我的……」
「我就不能過得比你們好嗎……」時音一字一字含著淚念出來,她的眼睛已經沒有懼怕,在強烈的刺激之後轉變成超脫世俗的決絕,捏著美工刀扶桌站起來,「你也是……初中同學也是……高中同學也是……因為我曾經窮過,落魄過,糜爛過,我就要一直活在你們為我創造的這種狀態里一蹶不振,只要我爬起來一點就用口水再把我吐回去,我一定要生活在挫折里你們才滿意,我必須苦命!我就不能過得比你們好!」
咔噠,他摁下手機發送鍵:「你要被打回原形了。」
他剛摁下,手機就跳出提示框:無法連接網路。
他一愣。
時音左手的美工刀還沒舉起來,畫室門口突然發出砰一聲響,席聞樂進來的一霎將手掌拍在門板上,他目不斜視地走過來,一手提著園藝工的衣領猛地砸旁邊桌上。
時音的右手腕被鬆開,園藝工摔倒一片畫架,席聞樂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冰冷得比任何一次發怒都可怕,他從時音手中拿過美工刀,回來一把將刀尖插園藝工右手背上,下手一絲猶豫都沒有,那麼狠那麼乾脆,直接將他整隻右手釘畫架上!血濺出來,園藝工嚎叫,時音踉蹌地往後退一步,眼淚垂落到衣領上。
「芝愛。」他低沉說,「捂她眼睛。」
眼睛很快被芝愛捂住,然後面前一片黑暗,只聽到不斷傳來畫架摔倒聲,園藝工連痛苦喊叫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從喉嚨口冒出乾嘔聲和咳嗽聲,時音后脊發冷。
她聽到他撥了個電話,說:「你來我學校,帶走個人。」
電話剛打,園藝工嘴裡低喃些什麼,又從席聞樂那邊挨了一記重的,他還在施暴,時音把芝愛推開往後門跑。
「姐!」
她一直跑到藝術樓底,因為地滑而摔一跤,膝蓋磕破皮,麻木地起來繼續走,走出藝術樓走進雨里,席聞樂跟著她出來,她走得慢他就走得快,到她身邊拽著手臂擁懷裡,時音推他,他摁著她的後腦勺不放,她在他懷裡喊:「你什麼都知道了!」
「你要他死還是坐牢?」
「我不知道!」
「好。」
他直接從她情緒里得到了答案,接著就開始做她的工作,她崩潰,而他唯一的應對措施就是把她的後腦勺托起,在她又想講話的時候低頭強吻她,雨很大很大,兩人的臉頰都被淋濕,時音用力把手按在他胸膛口,但後頸被他扣得死死的,他在她最脆弱,最自卑,最沒靈魂的時候吻她,用力得連嘴角都淹沒,理智又瘋狂。
時音的整個身子被提起來,肩膀緊縮著貼在他懷裡,鼻間撲滿他的氣息,聽到他起伏的呼吸聲,她還在哭,還是想空出間隙來說話,但他一點機會都不留給她,就是不讓她講,就是不讓她做出任何決定,就像三年前鵝毛飄雪中兩人第一次激吻一樣,把拇指摁在她下巴使她被迫張嘴,讓她完全喪失說話的能力。
只能承受這個吻。
濕濕的,夾著眼淚與冰雨的吻。
直到她的呼吸漸漸困難,薄弱,手上的力道也削弱到只能扶著他的胸膛,從鼻腔里發出虛軟的低吟,他才撫著她的額頭與臉頰離開嘴唇,兩人的嘴唇都因為長久緊貼而失去血色,發白,她的心還在抽泣,眼睛無焦距地望著他的脖頸。
席聞樂把這樣的她重新緊緊抱著,說:「你在我面前什麼都不要擔心,你受過的傷越多,我只會對你越好,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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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就叫,苦盡甘來。
她好不容易才肯跟著他回來,長發和襯衫都潮濕,由芝愛陪著坐在畫室靠牆的椅子上,身上披著他的外衣。
五六個西裝革履的人來到畫室,兩個人抬著奄奄一息的園藝工出去,兩個人收拾現場,一個人留下來聽席聞樂吩咐事情,邊聽邊點頭,穩當地說好。
這些人是席家的安保人員與律師。
那個園藝工被拖走的時候,滿嘴都是血,眼睛已經被打得睜不開,時音朝著芝愛的方向坐一點,席聞樂過來撫她的後腦與肩膀,擋住她看那園藝工的視線,等人都走光,他俯身低慰她。
身心俱疲地回到別墅,洗了澡,套上他的衣衫,被他從浴室抱坐到床沿,時音躺下時不放開他的脖子,他就陪她一起躺,把她放進被子里,再讓她睡進自己懷裡。
時音生命里最缺的就是父愛,而席聞樂給了她一種如同父親一般全包容式的愛,彷彿真的是親人,越不好越要拉你一把,他就是你的,愛溶於血液怎麼都不會丟。
她輕輕地說,「你還有重新考慮的機會,你現在走,我不怪你。」
他說:「我不走,你睡一覺。」
他的口氣越平靜,她就越是苦澀,告訴他:「席聞樂,我以前之所以一直用藥浴,是因為我身體很差,我可能……」
他用拇指撫她嘴角,她把他的手握住,繼續說:「我可能很難再懷上……」
濕紅的雙眼與他對視,他沒說話。
「所以,」時音咽一口氣,說,「你再好好想一想……要走,就現在走。」
席聞樂聽完,把手臂從她的脖頸下抽出,起身下床,時音的身側一下子涼下來,看著他一言不發地打開房門出去。
她一人留在寂靜的房間內,三五秒的沉默后,側過身睡進被子,眼淚一下子染濕枕頭與被單,抽泣濃重得止都止不住,覺得心一下子被挖空了,他走得太乾淨,把所有餘溫和氣息都留在這個床上,呼吸倍感抽痛。
咔,門開。
時音抽著氣回頭看,席聞樂重新站到床沿,看著她哭成這樣子,把剛剛通話結束的手機放到床頭柜上,說:「我告訴我奶奶,我有一個要結婚的對象,她打算明天來見你。」
「所以,」他慢慢說,「你已經甩不掉我了。」
席聞樂的奶奶,身上有一種皇族的威嚴。
老人家親自選了湖邊別墅為見面地點,來的排場不大,只提前囑咐了沏茶要沏武夷山的茶葉。
席聞樂把時音從二樓扶到客廳的會客桌上,老夫人已在那兒坐著了,他親自給兩人泡茶,端到各自的面前,接著伏到老夫人的耳邊低聲說幾句話,然後離開。
整個客廳,只剩下面對面的時音與他奶奶,窗外雨聲淅淅瀝瀝。
「我一直以來都不過問阿樂的感情生活,所以他這次向我報告你這個女孩的存在,我很意外。」
老人家給時音的第一印象並不是從栗智口中聽來的「出了名心狠」,反而慈眉善目。她說話雖然緩慢,有種高姿態,卻看得出生來就這樣,而不是刻意擺出,可貴的是老人家容顏幾乎與錄像帶里年輕時的影像相差無幾,她只是一位稍上年紀的精緻婦人,反而奶奶這稱呼顯老。
「真像,」老夫人說,「你跟嫚知像,比那個女人還像。」
她說的是席公館那位新夫人。
時音輕輕地說:「奶奶您好。」
她點頭。
時音的聲帶因昨天受刺激還沒恢復,臉色也不好,無法主動去說什麼話。老夫人喝茶,說:「阿樂剛才走時對我說了點話,他說奶奶,這是我最喜歡的女人,她最近心情不好,你多包容,再多替我安慰她幾句。」
時音低頭:「讓您笑話……」
老夫人放慢姿態笑一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怎麼替我孫子安慰他的女朋友,我大概只能說,我現在看你還順眼。」
「奶奶,」時音低聲講,「那我告訴您,我沒有顯赫的家世和乾淨的背景,我現在的一切生活都是依賴您孫子而生的,我可能……還沒有生育能力。」
老夫人整了整坐姿,放茶杯:「但是阿樂喜歡,有什麼辦法?」
時音看她。
「只要你不對他的事業有負面影響,我就不會管,倒是你的生育問題,我會找個醫生團隊專門給你看看。」
「你叫慕時音對不對?」
她點頭。
「時音啊,」老夫人說,「看來你還不太了解阿樂,他有個說一不二的性子,結婚對象這種事就連我這個奶奶都管不動他,我只能順著他,而且你真以為他眼光低?」
時音用雙手扶住杯沿。
老夫人說:「我聽過一些你的事情,你的交際能力非常好,給人留下的印象很舒服,個人的文化課成績也很高,你看,你的情商和智商都沒問題,臉又長得漂亮,儀態得體,氣質溫婉,阿樂喜歡你是意料之中的事,排除感情因素,你做他的妻子也能在社交場上為他分擔不少。」
說到此,老夫人抿一口茶。
「更何況,我並不是他的親奶奶。」
時音這一回有些處於狀況外,抬頭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正慢悠悠地放茶杯。
「嫚知跟阿樂一樣,不到十歲就跟親生母親天人兩隔,還好我跟她有眼緣,她把我這個二媽當親媽一樣尊敬,後來生了阿樂,也從小教他尊敬我。」
「那他知道嗎?」
「他知道。」老夫人並不避諱,嘆著氣說,「他跟他爸不親,他媽媽和爺爺又去得早,其他的叔伯心思不單純,所以阿樂這孩子,在這世上已經沒有可依賴的至親人了。」
心裡咯噔一下。
老夫人接著說:「其實,阿樂能碰到個有感覺的女孩子不容易,如果不是跟這個女孩子在一起,將來也就走政治婚姻的路,所以你覺得到時候是你不幸福多一點,還是他不幸福多一點?」
「……」
「時音啊,老人家我不知道你的過去有什麼,但是我要替我孫子向你說一句,」老夫人總結性發言,「有時候男人愛一個女人,就連她的傷疤都是吸引他的一點,他今天肯找我來跟你說話,說明他已經要你要到心坎兒里去了。」
「奶奶……」
「而我這個不是親奶奶的奶奶對你的要求也不高,」老夫人搶她話,說,「也就兩點,第一,跟阿樂在一起你要完全支持他所做的事情,不管是對是錯。第二,他給你管的事你要管好,而他沒給你管的事,你堅決不能去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