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8章 悲秋

聽著李世民的話，李秋也是微笑著說道：

「父皇您正值壯年，怎麼也學起兒臣，憊懶起來。」

「有您在，我或許還能每年出去遊玩幾番，輕鬆許多。」

「而且，這眼前的盛世也僅僅是一個開端。」

「父皇和這麼多大臣付出了這麼多血汗才打造出的這片江山。」

「總得收穫完秋天的果子才行。」

聽著李秋的話，李世民欣慰的，略用力的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背脊。

「你這個傻孩子。」

「要說為父這輩子最期待，最值得的一顆果子，可能就是你了。」

看著他們這一對父子溫情、融洽，處在旁邊的長孫皇后、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

也是露出了會心一笑。

只可惜，這樣一種溫馨的場面並沒有延續多久。

在這一年的春夏交際之時。

一代名相房玄齡，與世長辭。

在臨終之前，李世民與太子李秋一起，見房玄齡最後的一面。

在握住李秋的手之時，房玄齡依舊是沒有如同往常一樣。

沒有忘記自己的太傅的職責。

也是生命中最後一次，囑咐了李秋一番。

「殿下。」

「這些年來，你我二人，亦師亦友。」

「臣也沒少嘮叨過殿下。」

「這以後啊，臣若是去了，怕是再也嘮叨您不成了。」

「自從陛下任命臣做了殿下您的老師之後，臣這心裡就從沒有一刻敢放鬆過。」

「生怕自己沒能盡好太傅的這個責任，沒能輔佐好殿下您。」

「這從前朝至今，已經有了太多的太子出現問題。」

「前車之鑒，後事之師。」

「就算是此刻，臣依然還是放心不下……」

在再一次叮囑完了李秋之後，房玄齡突然間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秋與房玄齡這一對君臣，亦師亦友，朝夕相處了實在是太多年。

幾乎是第一時間，流著淚的李秋直接鄭重的告訴房玄齡。

遺直，遺愛，以及整個房家，他都會照看好的。

只要有自己在，房家就永遠都不會有事，出現問題。

看著李秋，這位從最開始就一直受到自己喜愛、看重，親盡全力培養。

又如此有默契、心有靈犀的年輕人，房玄齡也是一萬分捨不得濁淚縱橫。

在這最後的最後，房玄齡顫抖著抓住了李世民的手。

顫抖著，痛哭著，只說了一句話：

「陛下……」

「今老臣去矣……」

「再不能陪在陛下的身旁了……」

這一對千古君臣的訣別，感人肺腑。

李世民也是當場老淚縱橫。

這幾十年來，彈指一揮間，房玄齡的故去，李世民只仿若自己的心中，生命中。

突然間空缺了一大塊一樣。

在房玄齡故去之後，李世民廢朝三日，追贈太尉，謚號文昭，配享太宗廟廷，陪葬昭陵。

而李秋，則是在唐儉的陪同下，再一次來到了尚書省的政事堂。

坐到了自己熟悉的右僕射的座位上，看著對面原本屬於房玄齡的那個桌位。

可是……

這數十年如一日，永遠沒有缺席，一直勤勤懇懇，認真埋頭於政務的那個身影。

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此時此刻，整個政事堂內靜謐、無聲，可李秋和唐儉兩個。

卻是滿心的想念與哀傷，淚流不止。

……

就在同一年的秋天。

早已經是透支了所有，受到了太多次生命的重擊，久病纏身的長孫皇后。

再一次的被重病擊倒。

只可惜這一次，再沒能有奇迹發生。

自打親眼看著李泰、李承乾兩個兒子慘死之後，其實長孫皇后的生命就已經開始了倒計時。

能夠多撐到這三年，已經是全憑藉著心中的愧疚和對李秋，孫子、孫女的愛強自支撐。

在長孫皇后的病榻前，李秋最後一次為自己的娘親診脈。

這幾年一直吝嗇於使用系統積分的他，再一次全無顧忌的，給系統下了指令。

可是，得到的答案卻是如此的讓人絕望。

此時的長孫皇后，系統也無能為力了。

在得到這個結果的那一瞬間，李秋只在那一個瞬間。

就崩潰一般，淚水滾落，哭了起來。

「娘親……這一次我救不了你了……」

「我救不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

此時此刻，李秋是從未有過的恐懼和慌亂。

除了緊緊抓住長孫皇后的手，生怕這個自己生命中最熟悉，最溫柔的人，漸漸失去了臉上的笑容。

手上的溫度。

看著李秋如此，長孫皇后也是眼中含淚。

但如同往昔那樣，伸出手，無比溫柔的，寵愛的再一次摸了摸兒子的頭。

「傻孩子，這人又哪有不會死的呢？」

「你如今，可是這大唐的太子，這天下所有人心中崇拜的戰神，大將軍。」

「如此悲傷，哭泣，又成了什麼樣子？」

說到這裡，長孫皇后也是長嘆了一聲，再也忍不住的同樣哀傷，哭泣了起來。

「秋兒……」

「這些年來，娘親都是強撐著自己，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然後好好的陪在秋兒的身邊，想要將虧欠你的母愛，寵溺，多多的補償給你。」

「可是現如今，娘怕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終於要離秋兒你而去了……」

「在娘的心裡，真的是好愧疚，好對不起。」

「也好捨不得秋兒你啊……」

「這以後，你若是想念娘了，有心事了，就去娘的墳前說給娘聽。」

「娘一輩子燒香，跪拜神佛，娘一定會在那邊，看著秋兒，聽到秋兒的話的……」

看著這一對母子感人至深，幾乎周圍所有的人都在跟著一起哭。

如今已經三四歲年紀，漸漸開始懂事的太平公主李婉，看見大人們都在哭。

自己也被嚇得大哭起來。

要說文治和武功還好，由於條件有限，在長孫皇後身邊時間並不太多。

但這李婉，卻是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就被寵溺在了長孫皇后的身邊。

被長孫皇后親手帶大。

她也幾乎是長孫皇后最大的一個心裡支柱。

一見到孩子被嚇哭，長孫皇后也是露出了緊張，驚慌的神情。

就將孩子緊緊的攬在了自己懷裡。

這時候，從小就聰敏無比的李婉，一邊哭著，一邊奶聲奶氣的問道：

「皇祖母，您難道是要走了，不再要婉兒了嗎？」

僅僅是這一句話，就讓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長孫皇后仿若是肝腸寸斷一般。

淚水更是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

「我們家婉兒這麼的漂亮、聰敏，就如同皇祖母的命根子一樣，皇祖母又怎麼可能會不要婉兒呢？」

「只可是，皇祖母生了病，不得已，要去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皇祖母也好想，繼續每天的為婉兒梳漂亮的頭髮，看著婉兒一天天的長大。」

「最後再親眼看著我們婉兒出嫁……」

「可是這一切，終於是看不到了。」

「我的好婉兒啊，皇祖母真的是好捨不得你啊……」

在最後的最後，所有的人散去。

將這裡留給了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這一對千古稱頌，恩愛了一輩子的夫妻。

也直到此刻，已經是滿鬢斑白的李世民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顧忌。

淚流滿面，哭的如同一個孩子一樣。

「觀音婢啊，答應朕，不要走。」

「不要離開朕的身邊，好不好？」

而長孫皇后，只是眼含熱淚的微微搖了搖頭。

眼神中，同樣的滿是不舍。

然後如同這些年間朝夕相伴時的一樣，溫柔的，緩緩抬起手，擦去了李世民臉頰上的淚水。

「二郎。」

「我要走了，是真的要走了。」

「不能再繼續陪在你身邊了。」

「想當年，我們剛成親之時，二郎是那麼的英俊，神武。」

「沒想到這一眨眼，二郎你也老了。」

「在我死後。」

「二郎你不要太過想念我，你要照顧好自己。」

「不要太難過，不要太悲傷。」

「有什麼心事啊，也不要憋著。」

「要是實在是憋的難受，就到我的墳前跟我說一說。」

「我一定會靜靜的聽著二郎的話的。」

「還有，就是秋兒，我們就剩下這麼一個兒子了。」

「我好不放心他，二郎你一定要照看好他啊……」

最終……

一代賢后，還是就此離去。

在長孫皇后最後的床榻前，李世民一邊抓著妻子的手一邊放聲大哭。

「觀音婢，你不要走！」

「朕不允許你死，朕不允許你死。」

「……算朕求求你，不要死，不要就這樣離開朕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