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已經著手安排了。」「最快,是什麼時候?」祁愷威臉色陰沉,眼底的光芒,異常耀眼。「本來打算讓你們下個星期走,可現在,明天早上六點,正好有一班前往新加坡的貨船,你們也別等了,走吧!」祁愷威明白時間緊,可他沒有想到,竟然到緊成這樣。明早就走。盛夏會同意嗎?更何況,現在夏世民還躺上病床上,生死未卜!心情莫名沉重。「我擔心夏天,她會難過。」祁愷威低聲道:「夏伯伯還沒醒過來,現在就要她走,我怕她……」連城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祁愷威,「你自己想清楚,如果明早不走,就真的走不了!」到時候,等到夏世民真去了,想走,也走不掉!一行人隨便聊著,主要是兩個小女人說得比較多,反倒是祁愷威和連城顯得有些沉默。過了十點,祁愷威載著盛夏回到了夏宅。剛加到家,盛夏就嚷嚷著喊困,不一會兒,就睡熟了。夏憶和盛天雄沒有回來,看來是呆在醫院裡了。連城說過的一話,一句句在他腦海里重複,打開電腦,輸入一行密碼,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屏幕上夏氏股票的走向。消息果然沒有瞞住。已經有圈內人開始減持,甚至清倉。和連城分離時,他說的話,歷歷在耳。「明早,我會派車等候在夏氏轉角處,五點。錯過了時間,車就走了。你自己想清楚。」溫熱的大掌輕輕拂過盛夏吹彈可破的臉龐,輕輕哄著,「夏天,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卻新加坡度假的事嗎?」昏黃而微弱的床頭燈下,盛夏輕輕眯了眯眼,透過微醺的睡眼,似乎辨別出眼前的人是祁愷威,打了個哈欠。「不是說,讓我好好考慮考慮嗎?」祁愷威注視著盛夏的目光格外溫柔。一個深呼吸,祁愷威惴惴不安道:「連城說日程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一早,正好有船去新加坡。上次我同你說過這事你還記得嗎?」祁愷威的聲音格外溫柔。那溫熱的嗓音,如同夏天吹過的涼風,讓人心頭沁涼。盛夏輕輕點頭,睡意一下消散了大半,道:「怎麼這麼急?」「如果明天不離開,以後很難有機會走了。」「明早嗎?」盛夏輕咬下唇,眼底閃過一抹忐忑,十指深深刺入柔軟床單中。「外公還躺在醫院裡,我都來不及抱爸爸媽媽一下,更何況,我什麼東西都沒有收拾!」沒有忽略盛夏眼底閃爍、猶豫的光芒,祁愷威淺淺嘆息。他早應該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鼻頭倏然一酸。凝視著她急得沁出一層薄汗的小臉,祁愷威嘆息一聲,握緊雙拳:「夏天,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站在你這邊!」她不想走,那就不走!盛夏腦子裡亂極了,只要是出境,就算用了假身份,盛天雄要是想查,她們絕對逃不掉!可,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放在他們面前!是去,還是不去?她現在懷孕了,身體也大不如從前,而媽媽的態度,更是堅決!媽媽和祁水火不容的處境,讓她左右為難。c市,已經呆不下去了!骨肉親情,養育之恩,讓盛夏心底滿滿的都是愧疚!她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時間來等待,來思考,卻不曾想過,變化來得這麼突然。雙肩毫無生氣地耷拉著,盛夏低著的頭,幾乎被淹沒在床頭燈的逆光中,一片黑暗。她覺得,腦子裡那根緊繃的弦,再也無法承受更多了!「小乖,別哭!我不會怪你,更不會怨你。寶寶也會明白我們的苦心。」祁愷威沉默片刻,咬牙道:「如果你不肯走,那麼,這個孩子,是斷然不能要了。」不是不能要,而是,保不住。祁愷威比任何時刻都要絕望。天知道,他是多麼想要一個孩子!給它家庭般的溫暖,父母的關懷,讓它一生幸福快樂。祁愷威更明白,他是在賭。他承認,這一刻,他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男人。他在逼她。他將寶寶和自己,放在天秤的一端,,將盛夏的父母外公,放在天秤的另一端,而他,狠心地將她放置在天秤中間。他在逼她做出選擇!除了孩子,他已經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籌碼了!如果是夏世民出事的前一天,他都有十足的把握,這個小丫頭會跟著自己離開。可夏家現在的情景,是多麼需要盛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將她眼角晶瑩的眼淚一顆顆吻去,輕聲細哄著:「夏天,不哭不哭。會沒事的。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孩子也會原諒我們的,對不對?以後,你就叫我小舅,你是我外甥女。給我介紹的女孩,我會用心去相處,可你永遠會是我心底的唯一!」祁愷威一邊哄著,大手一邊遊離到她依舊平坦的腹部。心疼不已。黑色頭顱緩緩俯下,祁愷威在她的小腹處,落下親吻:「寶寶,爸爸媽媽愛你。」此時,泣不成聲的盛夏,卻是再也控制不住地鑽入了祁愷威懷裡,哭得撕心裂肺。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祁……我,我走!我跟你走!」祁愷威幾乎感受到自己此刻澎湃心跳,他沒有給盛夏任何反悔的機會,直接以吻封緘。他安慰自己,此刻,他對她有多麼狠心,就是因為他有多愛她!炙熱的呼吸,還殘留著兩人教纏的滋味,祁愷威徒手為她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先休息,東西我來收,明天一早,我來叫你。」盛夏獃滯地盯著祁愷威,不捨得他起身。眼角的餘光輕輕打量著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熟悉房間和傢具,心底越發不舍。「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帶的,告訴我。」盛夏很認真地盯著他,沉默半晌后,輕輕道:「你。」四目相對的瞬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祁愷威俯身,輕啄她微嘟的粉唇,「從c市去新加坡的海路,大概是二十四小時,不能帶太多東西,否則,碰不見家裡人還好,碰見了就會生疑,想清楚,知道嗎?」「其實我的東西也不多,花房裡的東西也帶不走。」盛夏沒有離家的經驗。就連蘇擎宇逝世后,她都沒有動過一絲離開家的念頭。可現在,一想到要和祁愷威私奔,心跳止不住地加速。「對了!」盛夏突然驚叫出聲,下一刻裝著那對凝露玫瑰的耳釘錦盒,迅速被盛夏從抽屜里拿出來。「一次也沒帶過,怪可惜的。」祁愷威又豈會認不出,那對耳釘正是姑蘇子墨送給她的道歉禮物。「嗯。」軒聲應著,將錦盒收好。盛夏熬不住,沉沉的眼皮直打架。看著盛夏這樣子,祁愷威心底過意不去,將她推倒在床,輕輕為她掖好被角,「你先休息。」拿了幾套盛夏換洗的貼身內衣,將盛夏整個房間掃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在茶几上那張全家福照片上。照片上的盛夏,還只是一個抱著小熊的小女孩,夏世民坐在中央,一家人,合合美美。每個人的眼角都含著真摯笑意。小心翼翼地放入盛夏背包的內層,將來,在異國他鄉,見了照片,也讓她減少些思念。收拾好盛夏的東西,祁愷威上樓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掃視著漸漸熟悉起來的室內景物,手心沁出一層薄汗。向前邁開幾步,大手輕輕拉開書桌抽屜。抽屜里安靜地著一隻瓷胎輕盈潔白,依舊泛著恬靜微光的瓷杯,杯底的『暖』字,讓人心安。取出泡沫紙,將瓷杯團團包好,在外層圍上一層膠帶,這才放心放入小包里。夜半飄雪,雖然才早上五點,天際卻已白得透徹。偌大的一個家,離開的時候,卻帶不不足一個背包的東西。祁愷威的手機微震,淡淡掃了眼屏幕,按下接聽鍵,「喂——」「我和司機已經到了。」「好,馬上下來。」夜裡只睡了三四個小時,祁愷威盯著溫暖床塌上,依舊帶著孩子氣的恬靜面容,一時心軟。輕咬下唇,手輕輕推了推沉睡的盛夏。「夏天,醒醒!」盛夏明顯還處於迷糊狀態,只覺得有一隻大手,在身上遊離,似乎在幫她穿著衣服。她嘟嚷出聲,眼皮依舊沒有完全睜開。當身體被扶正,腳上被套上棉襪,穿好鞋子,保覺得身體頓時失重,似乎背著她的人,正在下樓,當她被祁愷威背著,穿過寒風,輕輕地放置在車後座時,盛夏才清醒大半。「祁?」祁愷威輕輕撫過她微涼的臉頰,柔聲道:「我們已經上車了,剛才你睡得沉,只好將你背下來。」盛夏頓時變得緊張,「路上碰見家裡其他人了?」祁愷威點頭,「碰見了李嫂,我說帶你去醫院看夏伯伯。」盛夏這才鬆了口氣。看著祁愷威手裡的小包,心裡頭,沒由來的一陣失落。清澈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祁愷威。她明白,從她踏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只剩下他了。離別前,盛夏依依不捨地巴著車窗,透過那白茫茫的一片,眼角一片濕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