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香露鴿湯
第34章香露鴿湯
第二日直到過了晌午,喬初熏才悠悠轉醒。身子相比昨晚輕生不少,看東西也不總是霧蒙蒙一片了。抱著毯子坐起身,伸手撩開床幔,就見屋裡空無一人。軟榻邊的高几上放著只茶碗,冒著幾縷熱氣,應該才倒了不久。
抱著被子坐了一會兒,頭腦漸漸清醒過來,回想起昨晚自己又是抱又是哭還摟著人不鬆手的情形,喬初熏不禁面上一熱,輕輕抿唇的動作讓她驀地憶起景逸給她的那個纏綿火熱的親吻,臉上熱意更盛幾分。
抬起手背蹭了蹭臉頰,喬初熏解開被子往床邊挪了挪,昨晚上到後來的事情她已經不太記得,似乎景逸喂她吃完一碗白粥,然後自己就睡過去了。往床邊瞧了一眼,沒有鞋子,又看看身上不知何時換上的柔軟中衣,上好的月白綢緞,領口處還綉著一圈鵝黃色的小花兒。
撫著領口的指尖顫了顫,再不敢去想昨晚自己醒過來前到底是何情形,喬初熏扶著床沿站起身。腿仍有些打軟,足尖因為青磚傳來的冰冷觸感微微蜷縮著。
抬首看了眼稍遠處高几上的茶碗,喉嚨的乾渴最終戰勝了身體的虛軟。踉蹌幾步走到屋子正中,小腿已經抖的不成樣子,正環著雙臂打算憋足勁兒快走幾步,就聽門「吱嘎」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伴隨著刻意放緩放輕的腳步聲,一道高大身影出現在屏風邊。
還來不及開口說話,身子就已經被打橫抱起,迅速放回床上。景逸拿過被子給她蓋在身上,握著兩條小腿將她雙腳抱在腿上,凝眉冷斥道:「誰准你下床的?醒了怎麼不出聲?外頭那麼多人候著,想要什麼還用得著你下床?」
喬初熏被他罵的身子一瑟縮,咬著下唇不敢出聲。雙腳連同小腿被他捧在掌中,來回摩挲著幫她暖著,喬初熏緊緊攥著被角,全身僵直一動都不敢動。
景逸也覺察自己口吻確實沖了些,吸了一口氣,道:「剛才下床想做什麼?」
喬初熏縮著腳想躲回被子,手悄悄攥緊被面小聲道:「我只是想喝點水。」
景逸握著冰涼裸足又捂了一會兒,才順著她的意將兩條小腿塞進被窩。取過投濕的布巾凈過手,走到軟榻邊重新倒了碗熱水,遞到唇邊欲喂她。
喬初熏抬起手扶住茶碗,抬眼看了景逸一眼:「公子不必麻煩,我拿得動的。」
景逸直接在床邊坐下來,一手摟在她後背將人抱在懷裡,另一手微傾杯沿,執意要喂。喬初熏也拗不過他,只得順著景逸手上動作,乖乖喝了幾口。
景逸從懷裡掏出帕子為她拭了拭唇角,見兩瓣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不禁探出指尖輕觸,溫熱氣息伴隨著低聲問話噴吐在微涼頰畔:「不喝了?」
喬初熏微微偏頭,躲過景逸的指,垂著眼帘點點頭,纖長的睫卻不住抖著,如同被雨水打濕的蝶翅。景逸停在唇邊的指轉而扣住下頦,半強迫的讓懷裡人轉過臉來:「後悔了?」
喬初熏抬眸看他,目中閃過一抹迷茫,不懂景逸指的是什麼。
景逸捧著她的臉頰,唇瓣格外優雅的勾著,漆黑眼瞳定定看著她,微擰的眉卻顯出他此時心情不豫:「昨晚的事,後悔了么?」
水杏眸子有些慌亂的閃躲著景逸追逐的目光,蒼白臉頰漸漸浮上兩朵紅暈。昨晚一幕幕在閃過腦海,雖然那時意識有些混沌,視力和聽覺時而模糊時而清晰,但自己做過些什麼,卻完全出自本心,並且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從未在意識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與他這般親昵,喬初熏越想越感羞怯,最後索性閉上眸子不敢看人了。
景逸卻不能確定懷裡人心思,只在她閉上眼的同時吻住了血色盡失的唇,烙下一個短暫卻結實的親吻,抵著柔軟唇瓣低語:「不許後悔。昨晚親也親了,睡了睡了,從今往後再也不許藉口主子下人那一套的躲著我!」
喬初熏剛往後錯開一些,想好好跟他說話,後腦就被一隻手掌摁住,同時唇間霸道探入一截火熱的舌,不待她出聲就是一個火辣辣的深吻。喬初熏又羞又慌,連連嗯了幾聲,抬起手推著景逸胸膛,他這樣……她怎麼說話呀!而且現在還是白日,萬一被人撞見了……
景逸原本就因為心中的不確定感而有些激動,一聽那幾聲又嬌又軟的哼聲,頓時覺得心頭一把火焰燒起來,纏著人的舌頭又是咬又是吮。咂咂水聲聽得喬初熏羞不欲生,原本推著他胸膛的手乾脆改為拳頭一個勁兒的捶。
那點力道景逸根本不痛不癢,但也被她推拒的舉動弄的有些煩躁,索性擒住她搗亂的小手往身後一扭,壓著人就往床上倒。床邊雪色床幔被景逸的動作帶的往起一揚。同時門被人一把推開,伊青宇笑嘻嘻的聲音極煞風景的傳來:「侯爺,飯食都備好了,我特地給喬小姐……」
剛繞過屏風,就瞧見半掩床幔后兩道糾纏身影,小侯爺一身黑衣壓在喬小姐身上,兩人中間只隔著一條被子……伊青宇半句話噎在喉嚨,喬小姐都被剝的只剩下中衣了,那豈不是……他進來的很不是時候?伊大人看著想著呆愣站著,登時冒出一頭冷汗,結結巴巴的盡量減低存在感:「我,我我我什麼都沒看見!不不,我壓根沒來過……」
說完便跌跌撞撞的奔出房門,娘喂!他這個府尹還想多做幾年,他還沒吃夠喬小姐做的飯呢!嗚嗚……他不想因為一時腿腳勤快眼神犀利而英年早逝啊!
景逸全身一僵,一臉恨不得殺人的表情撐著手臂坐起身。理都沒理正慌不擇路逃竄出屋的某人,深吸一口氣捺下胸中欲|火,一轉過臉,就瞧見喬初熏張著被自己吻得艷紅的小嘴兒急急喘息的模樣,一雙杏眼又浮現昨晚那般朦朧神色,直看得景逸下腹一緊。
剛摟著人坐起身,喬初熏就一把推開景逸攙扶的手臂,抱著被子往一邊躲。景逸鳳眸一眯,扯著被子將人一把拽回懷裡,好幾天都沒正經吃過飯了,瞧那一臉虛弱的小樣兒,這又鬧什麼脾氣?
喬初熏推著景逸胸膛直往後躲,原就虛軟的聲音此時還帶了淡淡鼻音:「公子別……」雖說心底是喜歡他的,可也不能一天到晚的耳鬢廝磨糾纏不休呀!剛剛被人看到那種情形,喬初熏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偏這人丁點意識都沒有,還一徑將她往懷裡貼。
景逸擰著眉將人打橫抱到腿上,撫著鬢邊的髮絲道:「到底怎麼了?」昨晚上不是好好的么!也願意主動摟他,親吻的時候格外乖順,抱著入睡的時候還笑的那麼甜,難道真是因為意識不清才願意接納他,等到第二天腦子清楚了就後悔了?
喬初熏半扎在他懷裡,聲音細小如同蚊吶:「公子以後,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就像剛才那樣。」
景逸低頭盯著艷如朝霞的臉頰,順著她的話問:「不喜歡我那樣對你?」
喬初熏被堵的半晌說不出話,直到景逸等的有些耐不住了,才輕聲說了句:「被人看到不好……」
景逸心頭一動,試探問道:「那初熏討厭我那樣么?」
喬初熏緊閉著眼,扎在他懷裡輕輕搖了搖頭。
景逸聞言心頭一片敞亮,唇角也難以抑制的朝上翹起。從進屋起那股煩躁消卻不少,語調也恢復往常帶著些逗弄意味的慵懶:「初熏也喜歡我的,是不是?」
喬初熏咬著下唇,又輕輕點了點頭。
景逸一瞬不瞬盯著懷裡人輕輕點頭的動作,只覺胸中如同煙火炸開一般,滿滿的都是喜悅。一時之間,彷彿什麼言語都是多餘的,只要懷裡實實在在擁著這個人,其他任何都再無所求了。
摟著人抱了半晌,才將人輕放在床沿,走到軟榻前取了一疊嶄新衣物,連同一雙乾淨棉鞋,擱到喬初熏手邊:「我出去端飯菜。自己把衣裳換上,爐子上坐著熱水,旁邊桶里是冷水,盆子和香胰也在一處放著。」
喬初熏一直都不肯抬頭,只輕輕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
景逸回來的時候,就見俏人兒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邊,一身淡粉色雅緻冬裝襯著,臉色也好了許多。只是頭髮還披散在身後,而且明明聽到自己進屋的聲響,也沒抬眼看一下。
將托盤放到桌上,景逸走到床邊,從袖中掏出珍珠銀簪遞了過去。喬初熏眨了眨眼,一臉驚喜的仰臉,寶貝似地將簪子牢牢握在手心:「我還以為……」
景逸見她這麼重視自己送的東西,也不禁莞爾一笑,撫著她的發道:「傻丫頭,即便丟了也沒事的。」昨晚上將人接回來后,一群人忙前忙后的請大夫診脈,喂葯,讓小桃兒幫著換衣裳,他怕躺下后簪子會刺到她,所以初一將人放到床上,就取下來收入袖中。
接過景逸遞過來的象牙梳,很快將頭髮挽好,又被人直接抱起到飯桌邊。景逸先端過一碗葯,用湯匙攪了攪,手把手的幫她握好:「先把葯喝了。」
剛才一半天都沒出現昨晚那種失聰以及視力模糊的現象,不代表待會兒不會。大夫早就囑咐了,這葯至少要連喝半月才能停,而且還要根據喬初熏的狀況調整藥方,有必要的話可能還要用上針灸,盡量將病根祛除,免得留下後遺症狀。
喬初熏倒不怎麼畏懼喝葯,神色溫潤的將一整碗葯喝下,也沒道一聲苦。景逸在一邊看著,待她咽下最後一口,便送了枚蜜漬梅花到唇邊,喂她吃下。
喬初熏緩緩嚼著梅肉,一直半垂眼帘,眉眼間除了羞怯,還透著些許黯然。
打開盅蓋,舀了舀清亮湯水,甫一抬頭就看到喬初熏面上神色。修眉微蹙,景逸將湯盅端到她面前,緩聲道:「不許胡思亂想,先把身體養好,再琢磨那些有的沒的。」
見喬初熏遲遲不動,景逸索性握上白皙小手示意她先吃東西:「伊青宇找人燉的,說是用乳鴿連同幾樣藥材一起煨了一整個上午,吃了對你身子有好處。趕緊趁熱先把湯喝了。」
喬初熏也沒再執拗,乖乖舀起一勺湯送入口中,乳鴿本就是滋補之物,湯里又放了天麻,枸杞子以及淮山藥,都是明神補身的。湯水顏色清亮,味道卻格外醇厚,吃不太出藥材的苦味,且能品出一股淡淡的甜,應該在調味上花了一番心思。
喝下一整盞湯,剛放下湯匙,面前又推過一隻碗,裡面放了塊顏色雪白的軟糕,景逸遞過一雙筷子:「說是用山藥和著茯苓粉做的,吃一塊。」
喬初熏夾起來咬了一口,山藥和茯苓本身都帶有淡淡的甜,口味也比較清新,因此嘗來並不惹人厭煩,反而很是平津開胃。咽下一口糕點,喬初熏抬首看向景逸,輕聲道:「公子怎麼不吃?」
景逸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一隻扣著碟子的大碗:「不急,待會兒你吃好了我再吃。」
喬初熏看了眼那隻碗,溫聲問:「是面嗎?」見景逸點頭,忙伸手去取桌上另一雙筷子,「面擱久了就沒法兒吃了,公子不用顧著我,趕緊先吃吧。」
景逸覆上她的手握在掌中,眉眼含笑道:「不急。好好吃你的。」
喬初熏看了眼碗里軟糕,又看看桌上另外兩隻盤子:「這個糕點做的很好吃,公子也嘗一塊吧。」也不知找的哪家廚子,無論燉湯還是糕點都做的這麼好,比之她平常做的也不差分毫,口感味道把握的恰到好處,且深諳各樣食材的滋補藥效。
景逸攥了攥她的手,應了聲好。遂拿起筷子,陪她一起慢慢吃著。
屋外冬日晴朗,透過窗牖暖融融照映在花梨木圓桌上,略微有些晃眼。景逸眯了眯眸子,看了眼一旁垂首小口吃東西的人兒,幾日來第一次嘗出口中飯食的滋味。味道是不錯,只是不如某人做的那般熨帖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