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第263章 致愛德華

海面上很靜。

沒有海鷗的啼鳴，沒有海浪的翻湧，沒有引擎的咆哮，整個世界彷彿死去一般，至於一種令人恐懼的、絕對的寂靜。

一眼望不到頭的無際陰雲蓋在天穹之上，海天交界之間滿是停滯不動的稀薄霧氣，絲絲縷縷，仿若空間的裂痕。

但張千無心去觀察這些景象，此刻他的視線已經被一道靠在甲板護欄上的身影所佔據。

明明那個男人就站在不遠處，可張千卻沒有辦法看清楚他的樣子，沒辦法看到它的衣裝。

似乎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幽靈船它本身的具現。

這就是……船長。

張千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深海，巨大的壓力讓他的脊背彎曲，密度極大的陰冷海水讓他寸步難行。

抓著信封的右手緩緩抬起，僵硬地將那一張已經被揉搓得有些褶皺的信封貼了過去。

船長沒有在最後一刻伸手阻止張千的動作，幽靈船也依舊老老實實的處於靜止的時空中。

張千的耳朵短暫的失聰，緊接著又忽然變得變得「喧鬧」起來。

【愛德華·史密斯親啟】

很舒適，但不是個好兆頭。

似乎是近在眼前，又好像是永遠也無法到達。

他沒有去擦拭，也沒有回頭去看，只是趁著意識恢復的瞬間低下了頭顱，不敢再去直視船長的身影。

但是它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沒有去殺死如同螻蟻一樣的張千，只是微微抬手，將那一張黏在衣服上的信封抓到了手裡。

恍惚中，視野一點點變得黑暗。

下一個瞬間。

此刻的張千隻感覺自己像是個普通人一樣無助，所能依靠的只有這一具單臂舉起五百斤杠鈴的孱弱身體。

周遭的空氣好像都在一點一點的變得黏膩，從無形無相的氣體一點點變得濃稠，慢慢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眼前的種種景象消失不見，船長什麼都沒有做，僅僅只是站在那裡而已。

盯著那股巨大的壓力，張千終於還是站到了船長跟前。

可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很顯然，壓制住船長對他而言並不輕鬆，以至於他都沒有辦法抽出心神和張千打一個招呼。

「哼……」

哪怕是處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哪怕是處於停滯的時間中，那詭異的壓制仍是擊穿了時間的封鎖，緩緩地滲透了進來。

或許是岳林海的能力已經到了極限，或許是船長的能力率先衝破了封鎖，總之，幽靈船船長再次恢復了行動。

一聲震耳欲聾的汽笛聲驟然響起，像是一顆炸彈一般，掀翻了周遭死水一片的空間。

張千喃喃道：「岳林海啊……你tmd終於靠譜了一回。」

這時張千才注意到自己的臉上似乎有某種冰冷的液體，是眼淚？還是鮮血？

甚至於他能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暖氣，順著皮膚，順著毛孔鑽入身體。

說是冰冷，可相較於張千現在的體溫，信封的溫度似乎還要高上一些。

靜止中的船長沒有任何的動作，但張千卻能在恍惚中感受到一股充滿惡意的視線，似是海面上的巨大漩渦，想要將他的精神徹底吞噬。

船長掙脫了束縛？

張千不知道，也不敢確定。

他只是努力把僵硬的手臂向前伸展，讓信封一點點地靠近那身潔白的制服。

這是身體即將死亡的預兆，據說每一個凍死的人在死亡前的最後時刻都會感覺到溫暖，有的凍僵的屍體臉上還會掛著滲人的笑意。

停滯的思維開始運作，張千的眸子動了動，發現岳林海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半空中灰色的霧氣緩緩流動，空氣中漸漸染上一抹肅殺的氣氛。

雖然身體還有些酸痛，不過相較於關押船長這件大事，這一點傷痛根本就算不上是代價。

「嗚——」

周圍的一切景象都被冰冷的深海吞沒，惟有那道人影亘古存在。

身上承受的壓力還在增加，張千毫不懷疑全盛時期的船長都不需要動手，僅僅憑藉這種類似於立場的東西就能把自己給壓死。

半人半鬼的面容似乎又猙獰了幾分，其臉上的血肉都在不規則的蠕動著。

張千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絕對很狼狽。

真氣又一次罷工了，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徹徹底底的壓制。

張千本以為自己會失敗，因為他能感覺到某種存在鎖定了自己的身體，而這一片空間之中，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船長。

緊繃的心神驟然放鬆，張千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笑意。

僵硬的軀體再次動了起來，右手緩緩移動，伸進兜里攥住了那張冰冷的信封。

幽靈船內部擁有著對於靈異的絕對壓制，而作為幽靈船的主人，船長無疑將這份能力發揮到了極限。

視線的餘光已經能看到地上那雙黯淡的皮靴，以及兩條筆挺的褲腿。

「必須快一點……」

前一瞬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不可撼動，下一秒又化作一艘龐大的游輪想要將張千碾碎……

一步……兩步……

這個名字早已被歷史掩埋，大多數馭鬼者已經習慣於船長這個代號，很少會有人去提起它的本名。

巨大的壓力下，張千隻感覺自己的動作越來越慢，甚至漸漸失去了前進的氣力。

明明是很短的距離，卻給人一種無法跨越的感覺。

雖然還沒有貼臉，不過這個距離也夠了。

視野中的霧氣還停滯在空中，時停應該沒有結束，可是為什麼……

一聲冷哼從身後傳來，像是平地炸雷，驟然將張千驚醒。

一行不大的小字一個接一個的冒了出來，像是在鎖定收信的目標。

張千不敢耽擱，邁步向著船長所在的方向走去。

但現在的它，似乎無力阻止張千向前的腳步。

船長低頭注視著這個深黃色的信封，它沒有疑惑這樣的情緒，只是試圖摧毀這個東西。

但是它很快就放棄了。

因為短暫的接觸已經讓船長明白了信封所代表的含義，也知道現在才去摧毀它已經沒有意義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