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尾聲:一輩子暖暖的好
第13章尾聲:一輩子暖暖的好
婚禮的日子定好了,正逢元旦。
作為準新娘的一生並不能因為婚期將至而不上班。她照樣一日工作八小時,一個星期上五天的班。趙吉祥跟小桌子和好以後,對於結婚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時不時地問一些私人的事,弄得一生一時也答不上來,卻又不知道怎麼答,實在是難為情。
「害什麼羞啊,都是已婚人士了,我就當取個經。」趙吉祥倚靠在推車上,手裡擺弄著吊針,漫不經心地說。然而一生實在是有些尷尬,她覺得,夫妻之間的房事問題,最好不說。
趙吉祥見一生如此囁嚅為難的樣子,也不刨根問底,擺正身姿,推著車出去準備「巡邏」病房。她在臨走之前笑呵呵地轉頭說:「一生,等我結婚了,咱們再來交流交流。」
一生嗔怒她一眼:「太熱情。」
「嘿嘿,嘗到甜頭了。」趙吉祥送給一生一個飛吻,便出去了,獨自留下一生在值班室里。見四下無人,又沒其他的事,一生從抽屜里抽出《醫療保健》打發點時間。可這書還沒翻上幾頁,門口來了一名手術科室的護士,她手裡拿著病歷夾,匆匆忙忙遞給一生說:「這是從協和醫院轉來的病人,上面記載了具體病情,本來這手術是由王主任主刀來著,但王主任檔期滿了,所以轉給宋醫生了,你去捎給他。」
一生接過病歷夾,點了點頭。雖然她有些意外,手術科室的護士怎麼會叫她遞給宋安辰而不是自己遞過去呢?還在納悶之際,手術科室那護士突然低著頭,臉有些紅,抿嘴道:「那個……恭喜你啊葉護士。」
「啊?」
「你能找到宋醫生這樣的老公真是讓人羨慕啊。」她無比苦澀地笑了笑,然後稍微從自己的情緒里走了出來,勉強笑道,「那我先走了。」
一生雖有些莫名其妙,對於這第一份祝福,她是哭笑不得。難不成她平時表現得太過彪悍了,導致其他小護士們都不敢再接近宋安辰?
當一生到了宋安辰的診室時,她實在是無語了。她雖知道宋安辰是帶點潔癖的人,但到了他的診室以後,她敢肯定,他還是屬於「賢夫良爹」型的。他診室的擺設是她見過所有房間中最整齊乾淨的,並且資料擺放也十分有序。
那時,宋安辰正在奮筆疾書,眉毛也沒抬一下,而是保持原來的姿勢幽幽地說:「你怎麼有空來這裡?」
一生邁起步子走到他對面的空椅子旁,雙手捧著那份病歷夾交給他。然而宋安辰僅僅只是掃了一眼外殼,就忍不住蹙眉:「我不是退了回去嗎?這手術我不做。」
一生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去留問題,是王主任交代的事吧,而且手術科室的那位美女護士還叮囑她來著,怎麼這是由宋安辰手裡轉手的呢?
而且一生髮現,宋安辰的臉色並不十分好。
一生有些莫名其妙,她明明沒做什麼,為何氣氛如此詭異呢?
這時一位護士走來,見到診室里那位「准宋太太」葉護士,她有些尷尬起來。一生睨了她一眼,緘默不語。宋安辰把目光投向站在門口遲疑不進來的護士:「怎麼了?」
那位護士走了進來,朝一生笑了笑,再對宋安辰道:「G13的那位病人要見你。」
宋安辰蹙了蹙眉,那好看的劍眉擰成一團,似乎不大情願去的樣子。一生有些納悶,以宋安辰這種敬業的精神,怎麼會拒絕病人的邀請呢?
不想宋安辰立即給了一生答案,他說:「走吧,跟我去一趟。」
一生愣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然而宋安辰的臉上太過於平靜,無法窺測出他內心在想什麼。一生納悶地跟著宋安辰去了以後,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同於平常了。
在高級病床上,林若涵臉色蒼白,稀疏的頭髮更顯病態,她目光極其空洞地看著他們,似笑非笑:「來了?」
一生極其震驚,不敢相信地看著宋安辰,宋安辰說:「甲狀腺癌。」
林若涵笑道:「宋哥哥,我這命就交給你了。」
宋安辰輕笑:「未分化癌,手術比較適合。」
林若涵點點頭,把目光轉向一生:「聽說葉姐姐是住院部護士,以後勞駕你了。」
一生一直愣著,她無法想象曾經那麼蠻橫的女人會有一天如此虛弱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林若涵的聲音很輕,似乎隨時都提不上一口氣一樣。
林若涵似乎明白一生的感受,她卻把目光轉向別處,眼神縹緲,似乎望向一處很遙遠的地方,不知在看什麼。
事後,宋安辰解釋道,在林若涵剛轉進這家醫院的時候,他心存內疚,便委託醫院的名醫王主任來幫她。不想她卻要他來主刀,牛一樣的倔強,院方當然不同意,畢竟按照宋安辰的資歷,最多是負責小手術,大手術是萬萬不可的。可她簽下了協議書,聲明術后的一切都由她自己承擔,院方才鬆了口。
在林若涵進行手術的前幾天,都是由一生照料。剛開始林若涵不怎麼說話,任由一生操辦,她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一生,很專註地看著。一生盡量無視掉,安守本分地干自己的。
直到將要手術前一天晚上,一生與宋安辰同值夜班的那天,一生為她拔針,林若涵難得地說:「你真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女人。」
一生抬頭看向她。
林若涵抬起頭,看向圓月當空照的夜色,說:「我第一次見到宋哥哥的時候是在機場,他陪同他爸爸來接我和媽媽。遠遠的,我見到一個很漂亮的男生,大大的眼睛,再一眼望去,似乎我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我不相信一見鍾情,更覺自己優秀,也見過不少帥氣的男生,可偏偏就那一眼,我迷上了宋哥哥。」
一生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聽林若涵講故事。
「可偏偏有什麼青梅竹馬,還是一個一無是處,樣樣不如我的女生。」林若涵望向一生,不再是嘲笑,而是苦笑。
「也是個笨得可以的女生。」林若涵突然抬起頭,目光注視天花板,然而從她眼角處滑下一行淚,她帶著哭腔說,「你每次跟別的男生稍一親近,你知道宋哥哥多難受嗎?他本身驕傲,怎麼也不肯主動表露出來。」林若涵嘲諷地笑了起來,「你到禾晉家補習,那個傻瓜跟在你身後,因為太晚了,怕你出事。而我只能跟在他身後,看著那個傻瓜卑微地守護。」
「不過,宋哥哥果然是宋哥哥,結果第二天中午,攔路把禾晉揍了一頓,我以他生氣呢,沒想到他卻對禾晉說,以後帶你回去,不要在晚上,就算在晚上,也要安全把你送回家。瞧,這個男人有意思嗎?」林若涵歪嘴一笑,但眸子中還是淚光點點,「他那麼保護你……」林若涵頓了頓,自嘲一笑,「我以為只要我跟你一樣倔強,惹他生氣就好。可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無論我怎麼蠻橫,他總是面不改色地說沒關係。」
「也只有葉一生才能讓他動容,其他女人在他眼裡算得了什麼?他只會把目光落在葉一生身上,把她保護得好好的。」林若涵終於把目光轉向一生,「就連那天我生日,我以為自己能主導一切,他會把一點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結果……」林若涵面如死灰,不再說話。
一生有一口氣悶到心裡,堵得慌。
一下子,兩人都沉默了。
林若涵又開口:「你說要是我先認識宋哥哥,你還算什麼呢?」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對於林若涵的挑釁,一生開門見山。
林若涵聳聳肩,表示無辜:「聽說你們要結婚了,恭喜而已。」
一生怔了怔,林若涵丟掉手上的棉球,坦然地躺在床上,似笑非笑:「宋哥哥說,要是先認識我,你還是你,還是他想要的老婆。他要你,並不是因為責任,也不是因為青梅竹馬,理由只有一個,他找不到第二個葉一生,他心尖上的女人。」
「這真是宋安辰說的?」在一生的印象中,宋安辰不是這麼煽情的人啊。
林若涵撲哧笑道:「果然如此。」
「……」
「還是你最了解宋哥哥啊……宋哥哥的原話是,葉一生生出來,就是給宋安辰做老婆的。」
果然,還是那麼自以為是。一生不禁黑了臉,又見林若涵,總覺得怪怪的,林若涵怎會如此友好地告訴她這麼多呢?
林若涵收到她詢問的目光,輕巧地說:「你這幾天的表現,讓我明白了許多事。當年那件事,誰也不想發生,不僅我是受害者,你和宋哥哥都是,只是那麼不巧,你們兩情相悅,水到渠成。我一直耿耿於懷是因為受的打擊太大了。我一直給你臉色看,對你也不好,本來一些雜事不應由你來做,你也包了。你確實對我無微不至啊,讓我也不好意思再計較那麼多了。」
一生笑了笑:「冰釋前嫌了?」
「沒有,我還是做不到。」林若涵嘆口氣,「今天跟你說這麼多,算是補償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去。」
「你這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嚴重。」
「呵呵,我自己知道。」
一生也不好說什麼,作為護士,她也不能只在一個病房逗留,她訕訕一笑,離開了病房。林若涵望著她離去,臉色頓時蒼白,因疼痛流著虛汗。這病,也只有自己知道。
熬了一個晚上下班后,一生出院門,見到五個8的車牌號……她開門進去,只見宋安辰在抽煙。她抽走他嘴裡叼著的煙,說:「以後別抽了,慢性自殺。」
「戒不掉了。」宋安辰輕笑,捏捏一生的臉頰,然後準備開車。一生卻在此時握住宋安辰的手說:「把煙戒了吧。」
宋安辰挑了下眉毛,示意她管得真多。
一生淘氣地吐了下舌頭:「因為我在你身邊了。」
宋安辰沒說話,只是默默注視了她幾分鐘,然後開車,回家……
車在車庫剛停下來,宋安辰直接撲過去,吻住一生,來勢洶洶。一生嚇了一跳,嗚嗚幾下,淹沒在他熱烈如火的吻中。
「是你說的,一直在我身邊。」
「嗯。」
一生大概不會想到還能再見到林若涵的媽媽。這個妖嬈的女人,即使徐娘半老,依舊潮流。在手術的當天,她穿著一身緊身呢絨大衣,身披白狐坎肩走來,看起來還是富貴太太的樣子。而她手臂被Judy挽著,兩人從走廊走來,帶著一股凜冽的氣勢。
「若涵,你可別怕哦。」Judy蹭到林若涵的床位上,顯得很擔憂的樣子,卻又要極力安慰林若涵。
林若涵躲開Judy的手,把目光轉向林母:「媽,你怎麼從首都趕過來了?」
「叫你別來B市,這麼個不吉利的地方,又遇見不吉利的人。」林母顯得很惱怒,隨意瞥了一眼一生,那眼神中帶著太多的複雜意味。
一旁的一生看出林媽媽那眼神中的不友好,只對林若涵說:「手術時間是十點半,一般提前半個小時。」
林若涵點頭。林母卻橫著眼問:「主刀醫生是誰?可有什麼來歷?」
林若涵略有些無奈:「媽……」
一生回答:「宋安辰。」
林母似乎相當意外,僵硬地轉頭看向林若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難道還沒吸取教訓嗎?難道你還想丟人現眼一次?」
「媽,他是醫生,我是病人,僅此而已。」林若涵突然有些疲憊,捏了捏額角,那目光中已然帶著無奈。
這時其他手術科的護士紛紛走進來,看來是要開始準備術前工作了。
幾人都被攔到外面去等候。一生本想轉身走開,林母卻突然來了一句:「你爸媽還好嗎?」
也不知這是客套話,還是別有用心。一生回答:「我媽早在六年前就去世了,爸爸現在很好。」
「你媽去世了?你爸放出來了?」
一生有些意外,林母居然知道她爸爸被關進監獄了?一生點了點頭,還未來得及想其他的,林若涵被推了出來。林母的注意力也隨之轉移了,一生趁著此時,悄然離去。
不管是什麼事情,就這樣煙消雲散吧,她想,誰也不能阻止她和宋安辰在一起了。
一生重新站崗,等下班。交替上班的趙吉祥也換了便裝,穿著護士服走來,坐在一生旁邊說:「三天後要做準新娘了,不緊張?」
「緊張勁兒已經過去了……」
「說得也是,這婚期都拖了將近兩個多月了,熱度都沒了。」趙吉祥挨近些,「剛才我在更衣間聽一位護士說,言大醫生要回國了。」
一生訝然看向趙吉祥,三個月而已,學業歸來?
「我想,一定是來參加你的婚禮。」
「師兄沒跟我說。」一生有些心不在焉,她這段時間貌似有些「見色忘義」,沒去看MSN或者郵箱了。正如趙吉祥所言,一生回去以後打開電腦,郵箱里有幾封未讀來信,都是師兄發來的。內容大多是一些慰問和最近情況,直到最近一封來信中師兄告訴一生,他回國辦移民。
言珩的爸爸是外交官,很多事情都是順理成章的。一生並不意外,只是覺得突然,說走就要走了?於是她給師兄寫了封郵件,當點完發送以後,一生也沒多想,直接躲進被窩,等宋安辰回家。
只是她郵件發完的第二天的一大早,她的手機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一生迷迷糊糊想睜開眼,卻怎麼也睜不開,只能胡亂地摸索床頭櫃,卻聽見身邊一個清爽的男人的聲音:「喂?」「嗯,她昨天晚上累了。」「好,拜拜。」
一生抬頭看向已經梳洗好,一身清爽的宋安辰:「誰的電話?」
「言珩。」宋安辰遞給她衣服。一生捂緊被子,白皙的香肩露了出來,臉也紅了。她輕咳:「你怎麼不讓我接電話?」
「看你還在睡。」
她當時明明半睜開眼,而宋安辰也與她對視了一會兒,難道有人睜開眼睡覺的?
一生奪過他手裡的電話,按了師兄的電話,那頭傳來質疑的聲音:「喂?」
「師兄。」一生笑嘻嘻地說,「回國了?」
「嗯,早上飛回來了,不過貌似打擾你睡覺了。」那頭傳來溫和的聲音,似水一般柔和。一生靦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啦,我比較愛賴床而已。」
「今天有班?」
「嗯。」一生忽然一迷糊,還真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班,只是隨意一瞧,卻見宋安辰正坐在床上,一臉不高興地看著她。
一生捂住話筒,小聲問宋安辰:「你請假沒?」
「請了。」宋安辰沒好氣地說。
一生對電話說:「今天沒班。不過要陪宋……」一生話還沒說全,就感受到了宋安辰那凜冽的眼神,急忙把到嘴邊的「宋安辰」三個字給咽下去了,有些委屈地改口說,「要陪老公辦一些結婚的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什麼時候結婚?」
「還有兩天……元旦那天。」
「我回來得真巧,一定要參加。」那頭的語氣似乎有些尷尬,「新婚快樂。」
「謝謝。」兩人的對話似乎就此僵硬下來,一生掛了電話,覺得有些不了了之的感覺。而坐在床邊的宋安辰似乎感覺到氣氛的詭異,臉色稍緩,揉揉一生的頭髮道:「洗洗吧,今天去A市接咱爸。」
「嗯。」
兩人趕到A市,回了各自的家,一生剛打開自家的門,頓覺意外不已。她從未想過家裡會來客,更不會想到客人竟是言珩,與她爸爸一點也不認識的師兄。
葉爸爸見一生回來了,對坐在沙發上的言珩說:「說巧不巧,這丫頭就回來了。」
言珩只是朝錯愕的一生微微一笑。一生走上前,輕笑:「師兄,你怎麼來了?」
「今天我也沒班,閑著無聊,過來看看朋友。」
「朋友?」一生驚訝地看向父親,只見父親十分委屈地說:「我是無辜的。你師兄是來送禮的。」
一生驚訝地看過去,卻見言珩朝她笑了笑:「我是不是不該來?實在沒轍,你今天忙啊。」他後面的語氣還帶著一分小委屈。一生哭笑不得。
葉爸爸不打擾他們私聊,去了隔壁宋家。
當屋中只有兩人之時,言珩說:「婚禮在哪裡辦?」
「宋安辰說在B市,辦個大型的,其實我覺得麻煩。」
「婚禮大點好,這樣人人皆知,要是有意外,不是說離婚就能離婚的哦。」言珩帶著調侃,朝一生眨眨眼。一生先是一愣,隨即撲哧笑了起來。對於未來,她也不知道有沒有意外。
言珩突然感慨道:「小師妹,這時間過得真快,記得當初見你時,你還那麼稚嫩,如今卻要嫁人了。」言珩抬起胳膊,習慣性地揉揉她的頭髮,不想偏巧被剛進來的宋安辰看見了,不過他這次不像早上那般寒氣逼人,反而是和顏悅色走來,順便坐在一生旁邊,摟著她,對言珩說:「言大醫生,在外留學怎麼樣?」
「托你的福,有前途。」言珩語氣慣有的平和,微微一笑道。
顯然,兩人是誰看誰都對不上眼的,表面上不說,從語言上都能感受到。言珩也識趣,男主人都不歡迎他這位客人了,他還待在這裡幹什麼?自然是辭別了。
「師兄,這麼快就要走了?」一生不知他們表面上平和,其實內心是互相排斥的,還以為他們能友好相處。
「我送送你吧。」宋安辰此時顯得分外熱情,跨出一步,擋在一生面前,對言珩笑了笑。
言珩歪嘴一笑,對一生說:「小師妹,我走了。」而後凝視著宋安辰,「那麼,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
所謂送佛送到西。宋安辰一直相信這句話。把言珩送到樓下,言珩突然開口:「我們就地喝杯茶吧,聊聊。」
宋安辰蹙眉,並未同意。
「都把她娶進家了,還擔心什麼?」言珩似笑非笑,倒有諷刺的意思了。宋安辰這才點頭,反唇相譏:「只怕有些人來搗亂。」
「放心,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忽然,言珩的語氣帶著讓人難以捉摸的傷感,很無奈又無能。宋安辰感受到他的情緒后,頓住了。
兩人隨意找了間茶樓,剛開始兩人都保持緘默,喝了幾口茶,口也不幹了,不說話也不好。作為主動的一方,言珩首先開口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一生在哪兒嗎?」
「一生提過,新生接待的時候,是你接她的。」
「其實不是。」言珩微微一笑,「是在醫院。」
宋安辰愣了愣,目光夾雜著難以掩飾的錯愕,聰明如他,當然知道去醫院幹什麼。
「那時,我一個同學在婦產科實習,請我帶個東西過去,我就進了婦產科。一個小女生身邊有大包小包的行李,看起來不像是旅行,像是搬家一樣。她就坐在婦產科走廊的椅子上,手裡攥著一張紙,表情中充斥著不安還有惶恐,如一隻受驚的兔子。」
宋安辰忽而說不出話來。
「我當時想,這個女孩是得了什麼難言之隱的病嗎?結果從人流室里出來一名護士,叫她進去,我才知道怎麼回事。」言珩無奈地笑了笑,「本來這樣的事,並沒有什麼。只是接下來的事,太過意外了。」
宋安辰的目光閃爍,甚至帶著一絲緊張。關於一生曾經懷孕的那件事,一生不想回答,而他也絕口不提,只是簡簡單單知道——她懷孕過,但是孩子沒了。
他自然能想到的,是她做了人流。
「一生跟著護士走進去,可不到半分鐘,她就沖了出來,拎著她大堆的行李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宋安辰愣怔了一下,他明白了,那次,一生臨時改變了主意,並沒有做人流。而言珩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宋安辰心疼:「一生的孩子,是自然流掉的。」
宋安辰傻傻地看著苦笑的言珩。言珩說:「新生軍訓的時候,她一直請假,教官脾氣上來了,就罰她在操場跑十圈,也就是這十圈,孩子沒了。她是個堅強的女生,自己善後,然後正常軍訓。可她沒想過流產沒流乾淨,最後不得不自己去做了清宮。」
「這些,她告訴你的?」宋安辰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從不知曉一生不願意打掉這個孩子,更未想過那個孩子給一生帶了多大的麻煩。
「不是,是我朋友,當時正在婦產科實習,她告訴我的。」言珩還記得他那八卦的同學談及一生時的震驚,還記得那句話,「前幾天,有個女孩來做清宮,你根本無法想象,因為跑步流產,還自行解決的那種淡定,那女孩很隨意地說,上個廁所,放血,孩子順著流了下來,我以為沒事。天啊,這女孩真是對自己放心啊。」
而言珩也被震驚了,一生怎麼會那麼不愛惜自己呢?清宮對子宮傷害很大,本來沒必要清宮的。
宋安辰一直沉默,面無表情地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言珩微笑,然而心底還有一個秘密無人知曉。
宋安辰很心疼一生,他回到家,正見到一生和葉爸爸在促膝而談,那臉上洋溢著不一樣的微笑,淡淡的,卻是如此舒適。宋安辰不禁跟著笑了起來。心底暗暗下了個決心,那種決心雖然早已在心中篤定不已,然而此時,他知道,磐石已無轉移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有說有笑的一生面前,輕輕地攬著她,動作如此嫻熟自然,在葉爸爸面前毫無忌諱。葉爸爸先是被突然出現的宋安辰嚇了一跳,而後苦笑道:「安辰,你怎麼神出鬼沒的?突然出現。」
宋安辰接話道:「是爸爸與老婆談得太歡,忽略了我這個人吧。」他故意調侃一句,惹得葉爸爸哈哈大笑。葉爸爸無奈地說:「得,安辰這嘴還是得理不饒人啊,而且還這麼小氣,拐著彎兒說我霸道你老婆唄。」
「爸爸……」一生嬌氣地嘟囔一句,又準備用眼睛瞪一下宋安辰,剛把頭轉過去,宋安辰火速送上一吻,還厚臉皮地說:「老婆的獎勵收了。」
一生突然特別無力,對於如此厚臉皮的人,她沒轍,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天晚上,宋安辰堅持要在一生的房間里過夜,用此禽獸的話說:「這床有老婆的味道。」
一生白了他一眼:「什麼味道?」
「我最熟悉的味道。」宋安辰笑眯眯地說,他那雙眼眯成一條縫,看起來特像笑面虎。一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可那天晚上,宋安辰只是緊緊摟著一生,什麼也沒做。
而一生覺得,宋安辰太過安靜,她反而很彆扭,睡不著了。她睜開眼去看他的時候,發現他也在聚精會神地看她,她有些意外:「你怎麼還不睡?」
「你不是也沒睡嗎?」宋安辰立即回了一句。
一生頓時啞然了,她實在說不出口,她為什麼睡不著的理由。
然而這次,宋安辰很乖,他沒有發揮他禽獸的潛質,而是輕笑著摟了摟一生,帶點感慨地說:「一生,這個地方我住過一晚。」
一生聽后,愣了愣。
宋安辰卻緊緊抱著她說:「那天,其實我是半醉半醒的,但是我還是放縱了自己。」
「……」一生對宋安辰如此的說法感到十分震驚,她無法相信,宋安辰竟然同意她的「不軌」行為,還很配合她?
「那時的一生,」宋安辰朝她眨眨眼,抓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當中,然後把手安放在自己的胸口,「她就把手放在我的胸口,嘴裡一直在說熱。」
一生咬咬牙,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你知道後來怎麼樣嗎?」宋安辰眯起眼,又笑了。然而一生有種不好的預感,一般他笑起來,總沒好事。她一臉驚悚地看著陰森森的宋安辰。
宋安辰沒立即說,而是把一生的手直接放進他的衣服里,她手上忽而一熱,臉也跟著熱了起來。宋安辰把她攬過來:「你那麼笨,當然得我指引了。」
「你……」一生結巴得無法說話了,主要是她知道下面該是怎樣的情景了。敢情萬惡的黑手不是她,他才是始作俑者!
「對不起,老婆。」宋安辰突然語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逆轉,把頭抵在她的脖頸之間,語氣很是憂傷。他該自責的,要不是當時一時情迷誘惑了她,就不會導致她意外懷孕,又讓她受了那麼多苦。
一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倚靠在他懷裡。沒有什麼對不起,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她一直很願意。因為她是那麼那麼地喜歡宋安辰,一直都是如此,從未改變。
宋安辰低頭,雙手捧著一生那張表情無辜的臉:「怎麼不說話?」
「我要說什麼嗎?」一生一臉疑惑。她不知道宋安辰想表達什麼,只能天真無邪地朝他眨巴一下,再眨巴一下眼……
宋安辰嘆息:「沒什麼,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洞房呢。」
「……」明天是結婚的日子,不過洞房……他們似乎洞過好幾次房了。
兩人又安靜了,一生的瞌睡蟲跟著出來了,她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對她說話,她只能迷迷糊糊地應了。
「老婆,我愛你。」
「嗯。」
「老婆,大白痴。」
「嗯。」
「老婆,我們現在洞房試試?」
「嗯。」
總之,一生在睡覺時,宋安辰說什麼,她的回答一律是「嗯」!他知道后,百試不厭,她則是恨得牙痒痒。
B市華爾茲廣場附近的教堂里,正舉行一場大型婚禮。教堂坐滿了人,牧師正站在十字架下,翹首企盼著新娘的駕臨。
在牧師面前,宋安辰穿著一身白色禮服,他頎長的身子加上那清秀的面龐修飾,整個人給人一種王子的氣場。台下那些護士們,不禁嘖嘖稱讚。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看就要過了時辰了,新娘還未出現。
牧師忍不住念叨:「還要等多久?我還有下一個行程呢!」
宋安辰蹙了蹙眉毛,表情從喜悅變成焦慮,彷彿下一刻就會倒下一般。台下的看客和家屬都有些著急,尤其是葉一生的爸爸葉天明。
這麼重要的日子,女兒該不會掉鏈子了吧?
終於,時間已經到了,宋安辰忍無可忍了。他現在心裡有一百萬個後悔,早知道就不聽葉一生的,自行先來,應該等她化完妝一起來,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一想到那女人最拿手的就是逃跑,宋安辰心裡就憤恨交加。
他立刻走到葉天明的身邊,有禮貌地說:「爸爸,借個手機。」
葉天明趕緊把手機給了宋安辰。宋安辰立即給葉一生打電話,居然關機了?宋安辰頓時手指哆嗦,心裡也開始害怕起來。難不成她臨時變卦了?不嫁給他了?
他絕對不容許。
宋安辰立即給趙吉祥打電話。很好,通了,並且沒有花掉他太多耐心。
「宋安辰,一生腳扭了,然後影樓的車拋錨了,我們想打車,又打不到車。」
趙吉祥把遲到不來的來龍去脈都說完了,可宋安辰沒那麼好打發:「你們難道不知道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嗎?」
趙吉祥解釋:「一生手機關機了。」
「你的呢?」
「哎呀,我忘了。」
宋安辰忍住即將爆發的怒氣,慢聲慢氣地說道:「你們等著。」
說完,他果斷掛了電話,拉起發傻的牧師往教堂外面沖。
「跟我走。」宋安辰語氣堅定,不容牧師拒絕。
牧師神色一斂,有些擔憂地說:「我不要和你私奔。」
當時,宋安辰唯一的想法,就是把牧師一掌劈暈,然後扛出去。事情都緊急成這樣了,還有心思開玩笑?他現在情緒極度不佳。
想必,在B市最驚悚的畫面,應當是一輛婚車在馬路上狂奔的情景,所幸一路綠燈,要是有紅燈的話,也不知這輛婚車的主人會不會考慮闖。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牧師耷拉著臉,用一種即將崩潰的表情看著前面那些與他們的車擦身而過的疾駛車輛。
太……太驚悚了!
葉一生坐在馬路一側,臉色看起來還算好,還能與趙吉祥有說有笑。
一陣急剎車聲在葉一生耳邊回蕩,而那輛熟悉的婚車也在同一時間停在了她面前。她還來不及反應,黑著臉的宋安辰從婚車裡下來,然後他把副駕駛位上的牧師硬拽下來,雷厲風行地來到她面前:「能站嗎?」
葉一生愣了愣,傻傻地點頭。
「起來。」宋安辰沒好氣地說。
葉一生也知道自己理虧,慢吞吞地站起來。
宋安辰立即轉頭,對驚魂未定的牧師說:「開始。」
「啊?」牧師與葉一生同時愣住。
「不就是個儀式嗎?速戰速決,正好見證人也多。」
不是多,是多得離譜,瞧瞧,馬路上的,車上的,都放緩了腳步往這裡看呢。葉一生臉紅了,拉了拉宋安辰的衣袖:「不要吧,這裡……」
人多,實在不好意思。
宋安辰不理會她,直接給牧師一記眼刀:「開始。」
牧師哆哆嗦嗦地念起詞,終於念完之後,大呼一口氣:「好了,你們正式成為合法夫妻。交換戒指。」
他們走得匆忙,忘了把戒指拿過來了。
葉一生覺得尷尬極了。
宋安辰反倒沒事一般,直接揭開她的頭紗。
牧師方寸大亂,急忙說:「不行不行,還沒到揭頭紗的時……」牧師還沒說完,宋安辰已經雙手捧著一生的臉,吻了上去。
牧師單手在胸口畫十字,閉眼碎碎念:「主啊,他們是不懂事的孩子,阿門。」
在大街上接吻,而且還在大街上舉行婚禮!葉一生想,她這輩子不用活了,根本就沒臉見人。
兩人吻完之後,周圍響起了陣陣掌聲。那熱情直接讓一生臉紅得想鑽進地縫裡。她抬頭一看,見宋安辰在那得意地笑,頓時她心裡不平衡起來。
憑什麼每次都他贏?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一生忽然想到早上收到宋媽媽的祝福語,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對宋安辰說:「原來,你命中注定是我的。」
宋安辰蹙眉,靜聽一生想表達什麼。葉一生一臉奸笑:「你周歲抓周時,知道你抓了什麼嗎?」
「……」宋安辰不語,然而臉已經難得地紅了一會,這比城牆還厚的臉終於掛不住了。
一生揚揚得意地笑,心田滋潤不已。
趕過來的宋媽媽看著兩人甜蜜的樣子,忽而會心一笑,她的兒子終於搞定童養媳了。關於宋媽媽對一生說的是什麼?其實是……
「童養媳,當年你和安辰一起抓周,他抓著你嗷嗷叫,還往你身上蹭。」
有時,事情就是這麼戲劇化,命中注定……宋安辰會愛葉一生。
而葉一生抓了什麼?她不記得了,宋媽媽告訴了她。
「你啊,立即撲倒安辰,口水流得他臉上全是,一隻手拽著他的臉皮往外扯,他哭得那個肝腸寸斷啊!」
原來,命中注定……葉一生會撲倒並折騰著宋安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