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井繩如蛇(3)

第12章 井繩如蛇(3)

第12章井繩如蛇(3)

他立在那兒,望著台上那女子,不苟言笑。

慕屠蘇!慕屠蘇出了比柳繼高出五百兩的黃金,買柳如!

而此時,無人能及!

全場在等待倒計時,彷彿已然認定十字柱上的美人歸慕屠蘇所有。柳繼急紅了眼,生怕柳如被別人買去,竟然不合規矩,直喊:「黃金三千六百兩。」

這六百兩從哪裡來?

「你瘋了,表哥!」白芷忍不住怒罵,在奴隸交易集市上,若超額叫價,要被砍去雙手,無論是誰!曾有過先例,無一倖免。

慕屠蘇要是不抬價的話……

場面又是一番寂靜。柳繼喘著粗氣,也有些緊張,他正為方才的魯莽後悔。可話已說出口,後悔頂不了用。白芷忍不住把目光轉向慕屠蘇,竟然就那樣直接撞進了他瞳孔里,他正在似笑非笑地看她,彷彿在等待一場好戲。

白芷望著台上沙漏里的沙子在不斷地落下,這要是倒計時結束,柳繼可就玩完了。白芷咬咬牙,扒開人群,衝到慕屠蘇面前。慕屠蘇彷彿就等著她到來,一雙細長的鳳眸眯了眯:「芷兒,又見面了。」

「芷兒不是你叫的。」白芷嫌棄地說道。

慕屠蘇不怒反笑:「我若非要這麼叫呢?」語氣中充斥著不同尋常的威迫。

白芷咬咬唇,望著台上的沙漏:「那你就叫吧。你趕緊叫價,多一文錢也行。」

「我為何要叫價?」

「你都出三千五百兩要買那個美女了,還在乎再多一百兩零一文錢嗎?」白芷忍著怒氣,急促道。

「可那台上的女人最多就值三千五百兩,多一文錢,我也覺得不值,不打算叫價了。」慕屠蘇一臉認真,不似開玩笑。

白芷望著沙漏,時間緊迫:「你要怎樣才能繼續叫價?!」她幾乎是在吼著與他說話。

慕屠蘇的隨從硯台十分不滿地嚷嚷:「大膽,竟敢跟將軍這麼說話!」

白芷翻著白眼狠狠瞪了過去,硯台愣了愣,堂堂大小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做出翻白眼的動作,太失體統了!他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家主子,未料沒見到自家主子滿臉嫌棄她的表情,反而見到得逞的笑意!

「既然芷兒這麼說了,那我便不客氣了。要我叫價可以,陪我一個晚上!」

「你當我是什麼?」白芷驀然轉身準備離去。慕屠蘇道:「整個交易會場上,除了我,無人攜帶超過三千五百兩黃金!」

白芷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舉步離開。

白芷遠遠望去,柳繼正死死攥著拳頭,額頭早已布滿汗水,他一直盯著沙漏發獃,彷彿在等待悲劇的降臨。衝動導致的悲劇,他有能力承擔嗎?還有台上的柳如,今日已經初五了,若今日沒賣出去,她便要再等一個月,這一個月對她這樣的弱女子未免太過殘忍。

可憑什麼要讓她來救?她只是個客人!可她這個客人實在不忍心舅舅家突遭變故。從小舅舅對她比白淵對她還要好上數倍,不就是陪一個晚上嗎?能奈她何!她相信,慕屠蘇不會亂來,因為他只想和自己喜愛的女子在一起。

白芷轉身,抿了抿嘴:「成交。請叫價。」

慕屠蘇再次伸出手,認真地看著白芷,眼中帶著莫名的嘲諷:「三千六百五十兩黃金。」

他的叫價,震撼了全場,便是台上被五花大綁的柳如也吃力地抬起自己沉重的頭將他望著。此刻,沙漏的沙子剛剛漏完!真是千鈞一髮。

「你在這兒等我。」慕屠蘇朝白芷微微一笑,便徑直上台,與賣家干起「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勾當。

慕屠蘇為柳如鬆開繩子,心細地攙扶著軟塌塌的她,柔聲問道:「柳姑娘,你還好吧?」

柳如幽幽睜開眼:「你認得我?」

「待交易完成,拿到解藥再與你詳說。我先扶你下去。」

「好。」

柳如被慕屠蘇小心扶了下來。

白芷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有了自己的判斷。慕屠蘇之所以買柳如,其實是……他好色至極。瞧瞧,那殷勤的模樣!柳如被扶了下來,白芷本想接她,卻被擠過來的柳繼捷足先登,柳繼到如今手還在發抖,他聲音沙啞地道:「妹妹,沒事了。」

「哥!」柳如哽咽地撲在他懷裡,顯然,她極為委屈。

白芷望著兄妹情深的二人,不禁唏噓難過。她與白芍若能如此姐妹情深,不相互猜忌,那該多好。許是她們不同母,感情生分也屬正常,再加上白芍生母之死……

白芷不再想了。

「硯台,扶柳小姐回府。」慕屠蘇忽然說道。

白芷道:「不麻煩世子,我們自個兒走即可。」

「芷兒莫忘了晚上之約,我會派人到柳府接你。」慕屠蘇朝她微笑,卻掩不住他眼眸的灼熱。白芷怔了怔,抿著唇點頭。

柳繼看了他們兩眼,對來龍去脈不甚了解。

「表哥,我們走。」白芷回眸看著柳繼,想儘快離開。

當三人準備離開之時……

「且慢。」慕屠蘇忽然喚道。

白芷不解地看向他。慕屠蘇道:「我只答應叫價,其他並未承諾,這柳姑娘是我真金白銀買來的,你們可不能就這麼帶走。」

柳繼大怒:「你想把我妹妹怎樣?」

「不怎麼樣,花銀子總要物有所值,白瞎了那三千六百五十兩黃金,那可不行。」明明是柳繼問他,他卻自始至終只注視著白芷。

白芷猜不透慕屠蘇,一直都猜不透。不過有一點她已明了,他此番前來奴隸交易集市,目的就是競拍到柳如。多說無益,她也不想浪費口舌了。

「表哥,把表妹還給世子吧,世子定然不會虧待表妹。」

「表妹!」柳繼不肯。慕屠蘇也不著急,站在那兒不動,可那帶笑的目光十分明確地表達著,人,他們是帶不走的。

柳繼狠狠地咬咬牙,把柳如交給硯台,還不忘威脅道:「好生照顧我妹妹,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算傾盡所有,也要與你們糾纏到死。」

慕屠蘇不給他承諾,拿到人,便先行離開。在與白芷錯身而過之時,慕屠蘇稍稍停頓片刻:「晚上,不見不散。」

見個鬼!白芷在心裡狠狠咒罵,臉上卻表現出大家閨秀識大體的姿態,微笑著頷首。

回到柳府,柳繼把經過與父親詳說,父親不急,反而一臉鎮定地道:「如兒在世子那不會出什麼事。」

「爹!世子是個男人。你不是不知,那些男人見著妹妹,眼珠子都綠了,似要生吞了妹妹。不行,我越想越害怕,趕緊想個法子救人。」柳繼皺著眉頭,煩躁不已。身上有傷的他,即使臉色再怎樣蒼白,還是忍著不倒。

從小到大,柳繼就疼柳如,疼愛到白芷想搞死柳如。兒時,她處處折騰柳如,便是看不慣柳繼這般疼愛柳如,還有舅舅也將柳如視若珍寶。這些都是她不曾有的,她父親白淵唯利是圖,二娘巴不得她和娘早死,白芍表面上乖巧,背地裡處處算計。她的家與柳如的家反差如此之大,於是她瘋狂地嫉妒柳如。殊不知,她越是折磨柳如,實則越是在折磨自己,因為讓她更加看清,柳如有多受人寵愛。

這也是她再也不來舅舅家的原因。這種寵愛,她已目不忍視。

「繼兒,世子是個例外。這兩年來,世子行軍在外,立下汗馬功勞,皇上賜美人無數,全數被他遣散。若是貪圖肉慾之人,豈會如此?」

白芷瞎起鬨:「表妹長得跟天仙似的,難免這世子忽然起色慾。」當然,她這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十分了得,「他還約芷兒今晚不見不散。我看他就是個色坯子。」

被白芷這麼煽風點火,柳繼更加緊張起來:「不行,我要找世子去。」

未等舅舅發話,柳繼就急匆匆走了。舅舅對白芷的話留有三分懷疑:「芷兒,恐怕你是誤會世子了。」

誤會是真,可就因為她太了解慕屠蘇不近女色,所以想不通他買柳如的目的是什麼!

傍晚時分,白芷吃了碗稀粥,便命清荷為她梳妝。清荷一邊為白芷梳髮髻,一邊問道:「小姐,晌午和柳公子去哪裡了?回來你們倆臉色凝重得很。」

「無事。」

清荷見自家小姐口嚴,問不出話來,便也打消了好奇的心思,專心為白芷梳頭。

「表妹。」門外柳繼忽然到訪,讓屋裡兩人驚了驚。

清荷驚訝得連手裡的桃木梳都落在了地上。白芷看清荷如此緊張,加上她臉上浮起鮮有的紅雲,立即錯愕了。清荷喜歡上了表哥?她記得夢裡自己問過清荷喜不喜歡高侍衛,清荷支支吾吾說喜歡,她便把清荷指給了高侍衛。那高侍衛與表哥類型差十萬八千里,表哥倒是和與清荷偷情的管家極為相似,精打細算,衝動起來沒腦!她這才明白,當初清荷的支支吾吾不是害羞,而是不好意思拒絕她!

如此一想,白芷心裡油然生出一絲愧疚,夢裡她亂點鴛鴦譜,苦了清荷一輩子,如今有改過的機會,她該好好彌補清荷一番。

清荷去開了門,還來不及喚柳繼一聲,柳繼卻無視她,徑直來到白芷面前:「表妹,世子不肯見我,只是囑託我向你傳話,今晚不見不散。」

白芷皺眉,這不是給柳繼一個暗示,救柳如,得靠她這次赴約嗎?

果然,柳繼說道:「你與世子之間……」他遲疑了下,似乎在思考措辭,「以前相識?是朋友嗎?」

「他向我提過親,被我拒了。」白芷如實招來。

柳繼大驚。

「今晚,我去探探口風,表哥莫急。」

「有勞表妹了。」

「嗯。」若不是有表妹被挾著,她大可耍無賴爽約,不去赴那十分不明了的約。

戌時,慕屠蘇派了頂轎子迎她前去。白芷特意打扮了一番,抹了層胭脂,描了柳葉眉,梳了流雲髻,再穿金戴銀,一副富貴逼人的樣子。

慕屠蘇約在山中長亭。她下轎子之時,慕屠蘇已然在自斟自飲。他似察覺到白芷的到來,驀然回首,朝她淡然一笑。那笑容是真是假她辨不出,亦如他約她的目的,她猜不出來。

幽香沁鼻,圓月當空,蟲鳴環繞。此情此景,白芷不由感嘆,這地方委實不錯,適夜談。她舉步走至亭間,朝慕屠蘇欠身:「世子。」

「坐。」慕屠蘇伸手示意。

白芷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世子此番邀我前來,有何事?」

慕屠蘇反問:「無事便不可邀你來敘敘舊嗎?」

白芷回:「世子百忙之人,不應浪費這等時間。」

「我認為這等時間不算浪費。」慕屠蘇為白芷斟了一杯酒,酒香四溢,白芷忽覺舒暢。慕屠蘇道:「這是西域果酒,醇而甜,試試。」

白芷內心是想嘗嘗,嘴上卻不願承認:「我不喝酒。」

慕屠蘇莞爾一笑,不勉強她,獨自飲了口。慕屠蘇看著似喝悶酒,連灌自己幾杯。她越發不明白,他這是要她看他喝一晚上的酒嗎?

終於,他放下了酒杯,微醉的眼眸將她凝望著,道:「我一直未想明白,為何你看我的眼神不僅帶著疏離還有厭惡。」

白芷不答。

「從小到大,我一向要風得風,要雨有雨!我想要之物,從沒有得不到的!白芷,你厲害。」慕屠蘇朝她舉了舉杯。

白芷回道:「若世子逼我前來,是為這事,白芷只想同世子說,並不是所有女子都會愛慕你,即使愛慕你也未必願意當你的妾室。人各有志,世子無須鑽角尖。」

慕屠蘇那麼自傲清高之人,她的拒婚,踐踏了他的自尊,所以他此番是找她興師問罪?可這問罪也太晚了吧,那都已是兩年前的事了。

「芷兒怎不想,是我愛慕你,真心想與你同船共渡呢?」他嘴角噙笑,眼眸深沉,看不出是玩笑還是當真。

「白芷何德何能,絕不會自負,世子放心。」她有板有眼,說得極為古板。

慕屠蘇倏地笑了起來,細長的鳳眸微眯:「真是有趣,不枉我曾想把你娶回家,好好研究一番。」

「……」白芷瞄了他一眼,這是人話嗎?把她娶回去研究?白芷板著臉道:「世子,打趣的話到此為止,白芷只想問世子,要什麼條件才肯放了柳如?」

慕屠蘇斂起笑意:「據我了解,柳繼尚未娶妻,你這麼關心柳家,可是與柳繼有關?他便是你心上人?」

白芷不禁錯愕:「他是我表哥。」

這回輪到慕屠蘇驚愕,他自覺失態,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既然他只是你表哥,那這件事,你無須再管,柳家小姐我會好生款待,若柳繼有心帶走柳家小姐,我想,他一定會來登門拜訪。」

「表哥有來,只是你閉門不見。」

「若他帶走柳家小姐,你還會赴這個約嗎?」慕屠蘇眼裡帶著嘲弄看她,似看穿了她的「不守信用」。白芷無語,他說得確實對,那樣她肯定不會來。

見白芷默認,慕屠蘇忽然伸手握住白芷的手。白芷震驚地掙扎兩下,掙扎不開。白芷大怒:「世子,男……」

「男女授受不親?」慕屠蘇接了她的話,嘲諷地笑了笑,「你夜赴我這男人的約,不覺這話顯得單薄嗎?」

白芷不答,繼續掙扎,奈何她即使在女子之中屬壯士,可在慕屠蘇面前,這點力氣可謂班門弄斧。白芷屏息,不再掙扎,壓住怒火道:「世子到底想作甚?」

他緊緊地盯著她:「我喝醉了。」

「喝醉了有握手這怪癖?」

「有握女人手的怪癖。」他忽然低著頭,把臉枕在她的凝脂手背之上,一言不發,只是閉著眼。白芷愣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彆扭。她這算被人佔了便宜吧?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終於發話了:「你心裡那個人到底是誰?真想見一見。」

白芷忽然覺得攥她手的力度減小,她立即縮回了手,站起來道:「時辰不早了,白芷先行告退,明日表哥定當登門拜訪世子,還望世子給個機會。再會。」白芷想徑直離開,所幸慕屠蘇並未阻攔。

可走至一半,行於山野之間,白芷便後悔不該坐慕屠蘇的轎子前來,應坐自個兒的馬車,這樣回去也方便。如今要她自個兒下山步行回去,走倒是不難走,主要是夜路難測,怕出意外。

忽然,身後響著馬蹄聲,且越來越近,白芷想,該不是怕什麼來什麼吧?她加快步伐,險些狂奔起來。她還未行動,一匹賓士而來的駿馬橫在她身前,阻止了她狂奔的衝動。

駿馬之上的慕屠蘇面無表情地道:「上馬。」

白芷欠身:「多謝世子美意,白芷想獨自走走。」

「你若是再拒絕我,信不信明兒我讓柳繼再吃閉門羹?」慕屠蘇威脅白芷似乎上癮了。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世子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世子妃
上一章下一章

第12章 井繩如蛇(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