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福兮禍兮(6)

第22章 福兮禍兮(6)

第22章福兮禍兮(6)

白芷渾身僵硬,不怕是假的,她雖習過武,可惜從未有實戰經歷。加上她師父秋蟬都被逼上樹躲避,她更無勝算。思來想去,白芷只好退避幾步,找救兵援助。她沒本事,還是做英勇男人背後的小女人吧。

未料,她腳踩樹枝,樹枝斷裂的清脆聲引起了餓狼的注意,它們睜著發綠的眼眸朝她惡狠狠地撲來。白芷頓了頓,拔腿便跑。餓狼轉移目標,集體朝白芷奔去。

秋蟬見白芷引開餓狼,感動得熱淚盈眶,覺得白芷實在太英勇了,以身誘狼。秋蟬嘴裡呢喃一句:「芷兒,你真是我的好姐妹。」言罷,渾身一抖……

白芷還懷了慕屠蘇的孩子呢,這帶球跑,恐怕……

秋蟬歇斯底里地喊:「救命啊!」

白芷慌得亂了陣腳,來回亂跑,待自己喘口氣之時,驚愕地發現,已不知身在何處了。身後餓狼緊追不捨,白芷朝天哀號一下,繼續奔跑逃生。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就不該來。

白芷不停地奔跑,她的長裙被路邊的斷枝鉤住,她直接摔倒,身後餓狼猛地撲了過來。白芷大驚,驚愕地回頭,見餓狼流著口水的舌頭在她眼前晃啊晃,一股絕望油然而生。

現實中的她不是跳樓而死,而是當了餓狼的點心?

嗚呼哀哉,命運如此多舛!

忽然,「嗖」的幾聲,弓箭直飛向餓狼,連射死幾隻餓狼。方才白芷的危機幾乎在一瞬間被解除了,緊接著響起一陣歡呼聲,那邊有人喊:「鄭大人好箭法。」

「鄭大人深藏不露啊!」

白芷抬頭往那邊望去,只見鄭子成朝她走來,把手中的弓箭交給就近的一位小捕快,對她道:「白小姐沒事吧?」

白芷伸出手,她的手掌被磨出了血珠,看起來極為猙獰。鄭子成蹙了蹙眉,看了看一旁的捕快:「我不是命令你們務必保護好白小姐的嗎?」

旁邊的小捕快皆低下頭。白芷解圍道:「不關他們的事,是我找人心切。對了,秋蟬救下來了嗎?」

「還未找到秋蟬姑娘。」幾個捕快接了白芷的話。

白芷笑道:「無事,我已找到,我帶你們去。」

捕快一臉驚喜,以為此事可以告一段落。待白芷用手帕包住自個兒受傷的手,她環視四周,臉色頓時不好了。她囁嚅道:「忘了自己怎麼跑到這兒的了……」

眾:「……」

於是,大夥繼續找秋蟬去了。

吸取教訓,此次白芷跟著鄭子成一起找。白芷為方才的事情道謝:「多謝鄭大人相救。不過方才見鄭大人箭術了得,鄭大人以前是習武的嗎?」

「從軍有十年了。」

「啊!」白芷錯愕地驚了一下,「那鄭大人怎做了文官?應該繼續征戰沙場啊!」

鄭子成笑了笑:「當年從軍是被逼無奈,戰鬥十年,厭倦了,想歸隱,偏巧老家縣官辭官歸隱山林,縣官一時空缺。又因老家地方偏僻,朝廷無官前來,我只好硬著頭皮,買了這個縣官做。」

白芷有聽說鄭子成原先是在鳥不下蛋的縣城做官,聽鄭子成這麼一說,可想而知,那個縣城有多貧瘠,指定是沒油水可撈,無官願意去就任。

雖蘇城也處於邊塞地區,可到底是座城,即使也無油水,但至少可在這座城當個「土皇帝」。天高皇帝遠,朝廷管不了。只是白芷好奇了,這買來的縣官怎會被調到蘇城當官?

白芷見鄭子成極好說話,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鄭子成也大方說道:「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我救下恭親王之子。世子有腰傷在身,被王妃招回京療傷。他不從,中途逃跑,途徑我們縣城,便在我們縣城療傷。你爹此番調職,朝廷一時找不到替代的官員,多虧世子舉薦,我才來此暫被委以重任。」

又是慕屠蘇?白芷心裡嘀咕。夢中,她爹調職以後,許久未有官員替補蘇城知州之職,以致蘇城發生瘟疫,無官為首把持,蘇城一片狼藉。之後來了個酒囊飯袋的糊塗知州,要把患瘟疫之人的家屬趕盡殺絕,幸而她逃得快。

那麼此次蘇城瘟疫蔓延得慢,全城戒備,說到底還是慕屠蘇介紹了個還算有理智的知州,是他的功勞?抑或是她把慕屠蘇的腰弄傷,讓他們相遇,從而讓這些事發生了改變?

白芷有些錯亂,但她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她並不是什麼都沒有改變。這次瘟疫,她相信,能順利地解決。不知為何,白芷對鄭子成有著莫名的信任感。

這種感覺甚是奇妙,讓白芷不知所措。

白芷再找到秋蟬,已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情了。她並不是第一個找到秋蟬的,她趕到之時,秋蟬正捧著水壺喝水。秋蟬渾身是擦傷,腳更是腫大得可怕,她氣喘吁吁,也不知是不是驚魂未定。

秋蟬見白芷走來,竟不顧腫大而疼痛的腳,朝白芷一瘸一拐地走去,扔掉手中的水壺,手裡攥著似靈芝又非靈芝的東西遞給白芷:「芷兒,快去救我相公,這是棗紅靈芝,交給我相公即可。」

白芷愣愣地接過棗紅靈芝,擔憂地看她:「你呢?」

「沒事。」秋蟬傻呵呵地笑了幾聲,隨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幸而身後有人接著她。白芷一陣感慨,真是個傻大姐。

棗紅靈芝被順利送到宋柯手上時,宋柯已站不起來了。即使他病成這般模樣,他還是躺在門口,嘴裡嚷著「救蟬,救蟬」。看守的侍衛權當秋蟬已先一步離世,置若罔聞,顯得極為冷血。

白芷本想不顧傳染病瘟疫,直接照料宋柯,可還是被鄭子成攔住了,他說道:「此事我會派人照料,不勞煩白小姐。」白芷知道鄭子成在保護她。

她默默地退下,把棗紅靈芝交予鄭子成,誰想鄭子成所派之人竟是他自己!白芷大驚,一時說不上話。一個時辰以後,北院裡屋響起鄭子成喜悅的聲音:「好了,真的好了。」

白芷大喜,沖了進去,只見宋柯面色紅潤,朝鄭子成燦爛一笑。其笑容與秋蟬異曲同工,略帶傻氣卻真誠。這場瘟疫實為鼠疫,在五十年前,蘇城也曾發生過一次,那次平息鼠疫的神醫便是宋柯的祖父。而宋柯此次得瘟疫,是故意為之,他不能從得瘟疫的患者口中得到詳細的癥狀,唯有自己親身體驗,才能對症下藥。秋蟬得知此事後,一邊哭一邊罵,卻又完全地支持他,跋山涉水為他去找藥材。白芷佩服宋柯的自我犧牲,更佩服秋蟬的生死相隨。若這一切發生在自己頭上,她興許會覺得宋柯太傻,怨他不顧著自己。

自我犧牲的偉大情操,她沒有。

瘟疫便這樣漸漸平息下來,宋柯在蘇城被奉為神醫,百姓敬愛他。而此番鄭子成井然有序的安排和指揮,讓蘇城損失降到最低,他的威望很快超越了做了十幾年蘇城知州的白淵。蘇城膾炙人口的人物,不是宋柯便是鄭子成。

百姓要為宋柯捐贈一間藥店,被宋柯婉言拒絕了。白芷不理解宋柯,還是秋蟬對她解釋:「他從小在山中長大,實則不合群,見不得陌生人,而且以前的日子過慣了,不想改變。」

宋柯還是山野葯農,秋蟬還是葯農婦人,唯有他們的葯,價格漲了且供不應求。

平安度過瘟疫期,且柳氏還健在,白芷那些日子別提多開心。只是因白淵斷了銀兩,生活開始拮据起來。一日晚間,白芷本想著法子發家致富,柳氏卻提議:「我們去京城找你爹吧。」

白芷怔了怔,心有不快。她覺得沒爹的日子十分舒坦,情願待在蘇城也不願上京。白朮在一旁靠在柳氏身邊:「娘在哪兒,術兒便在哪兒。」

白芷道:「我多封書信上京,爹未寄回一封,擺明不要我們仨了,去了又有何用?」

「定是瘟疫作祟,信該是未送到京城。」

白芷方想辯駁,紅翹急急忙忙跑進來:「夫人、小姐,大事不好了,後院著火了。」

白芷與柳氏皆跳了起來,火速趕往後院。後院火勢之大,已超出白芷的想象,黑煙直躥向雲霄,成傘狀,高而大,極為壯觀。

白府上下加起來也不過十個人,這點人力根本不能澆滅這熊熊大火。這火若還不熄滅,將會蔓延整個白府,那麼整個家都會被燒毀了。白芷衝出白府朝府衙跑去,狂敲鼓。鄭子成被吵醒,白芷說明來意,鄭子成立即派人去白府救火。鄭子成是個雷厲風行的男人,也許是從軍十年的緣故,他像是指揮士兵一般井然有序地指揮著,自個兒也加入救火的行列中。白朮站在火邊大哭大喊引起了白芷的注意,她還未靠近白朮,這時紅翹急忙告訴她:「小姐,夫人還在火里沒出來。」

「什麼?!」白芷驚了驚。白芷毫不猶豫,想衝進去,被鄭子成拉住了,他道:「我去救。」他朝身上淋了一桶水,果斷地沖了進去。

白芷在那刻恍惚了一下……

火併未有熄滅的趨勢,但也不再蔓延,只是一直在燒,白芷的心也一直在燒。她多希望從火中出現人影,可是沒有,一直沒有。

紅翹一邊自責一邊哭:「都怪我不好,沒看著夫人。」

白朮哭著拉著白芷的衣角:「娘會有事嗎?」

「不會,術兒放心。」白芷安慰之時,聲音在顫抖。她死死地望著那熊熊烈火,一直盼著黑影的出現。

終於,出來了,鄭子成抱著柳氏出來了。當他把柳氏送到白芷面前那刻,白芷嚇到了。柳氏臉上燒傷,腿上也有。鄭子成亦好不到那兒去,他胳膊上有一塊墨黑的地方,隱隱還能聞到肉燒焦的味道。

白朮邊哭邊推柳氏,希望她快些醒來。白芷則關心地問鄭子成:「鄭大人,你沒事吧?」

「我沒事。當時我進去,看見白夫人手裡抱著這個……」鄭子成把手裡抓著的包袱遞給白芷,接著道,「想來白夫人是為了拿這個。」

這包袱只是隨意地包了一下,應該是緊急之下隨意包住。後院一直是擱置不用的東西的倉庫,幾乎無人出入,除了柳氏。但放不用的東西去後院再正常不過了。

當白芷打開那包袱,裡面有三個牌位,一個叫鄭長明,一個是鄭呂氏,還有一個是……鄭子成。白芷一怔,抬眼看向鄭子成,他也滿臉的錯愕。

牌位一塵不染,顯然常常被打理擦拭。柳氏不顧生命去拿牌位,那必定是對她極為重要的東西。只是這同名同姓的牌位是湊巧還是另有乾坤?

白芷還未來得及證實,鄭子成卻哭了,一滴滴淚水落在地上,在紅艷的大火下,顯得觸目驚心,灼熱得顫抖。

他嚷了一聲:「阿姜。」

阿姜是柳氏的乳名,白芷也未曾聽見父親白淵這般喚過母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氏在此時睜開眼,迷茫又虛弱地耷拉著眼帘,眼角滑著淚水,極小極小地嘟囔了一句誰也聽不見,只有最近的白芷能聽得見的話:「成哥。」

白芷震驚得渾身僵硬。

白芷從鄭子成的口中得到了她並不願意承認的往事。鄭子成和柳氏的故事略顯老土,卻又在情理之中。鄭子成家貧,從小背井離鄉,來到邊疆地區最為繁華的桐城,憑藉著一股老實勁兒,做了柳宅的家丁。順理成章,他愛上了美麗的柳家小姐柳氏。可他也有自知之明,深知柳氏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深居簡出的柳氏自然也不會注意家中普普通通的家丁。

直到柳氏偶然掉入家中的觀魚池裡,被路過的鄭子成相救,彼此打了照面。自那以後,也不知為何,兩人漸漸惺惺相惜。柳氏教他識字,他則說些外頭有趣的見聞,每每總會讓柳氏笑得合不攏嘴。

如此安然度過一年的時光,柳老爺在外談一筆生意時被山賊殺害,柳氏的哥哥接班,鄭子成便也跟著柳氏的哥哥跑來跑去。同年冬天,鄭子成的爹娘從老家來桐城投靠鄭子成,柳氏的哥哥把他父母一併安排到府上。柳氏愛屋及烏,待兩位老人極好。

紙包不住火,柳氏與鄭子成之事被柳氏的哥哥發現,柳氏的哥哥惱羞成怒,趕走鄭子成。鄭子成拚死求成全,興許是被鄭子成弄煩了,柳氏的哥哥便隨口說了一句,聘禮要三百兩,才把小妹嫁給他。鄭子成與他雙親便為了籌集這三百兩回家鄉賣地賣房。誰想這般巧合,國家強制徵兵,家中有男兒必須上陣。鄭子成便被強行拖進戰場十餘年,見不著父母,更不能去履行當初的承諾,帶著三百兩的聘禮去娶柳氏。

他們便這樣錯過了,明明那麼相愛。

鄭子成一生再未有過任何女人,即使衣錦還鄉,他也不曾想過再娶。他找過柳氏,得知她已嫁他人,便斷了念頭,不想再干擾她平靜的生活。在蘇城偶遇柳氏,避免她尷尬,他便佯裝不相識。面上表現出不相識,其實他心裡卻痛得難過,那樣愛過的人兒,哪能控制得住?

白芷聽完了他們的往事,低頭不發表意見,心裡苦苦的。她以為愛的人不愛她是最為可悲之事,原來,相愛之人不能在一起才極為可悲。只是,有一點白芷覺得甚是迷惑,為何柳氏並未等鄭子成一兩年?而是鄭子成剛上戰場一個月以後,她便急急嫁給白淵?白淵知不知道柳氏有過這般過去?白芷想問鄭子成,可又發覺,問也白問,這事鄭子成又怎麼知道?

白芷命人為鄭子成處理傷口,鄭子成離開之時,已過三更。白芷不放心柳氏,並無睡意,索性守在柳氏的床旁挨過了一個晚上。

天明之時,丫鬟進屋叫醒白芷,白芷起身想洗個臉,發覺躺在床上的柳氏也睜開了眼。白芷連忙站起來,問道:「娘,哪裡還疼?」

柳氏皺了皺眉,搖頭虛弱地道:「沒事,就是臉有些疼。」柳氏欲把手伸向自己疼痛的臉,白芷急忙制止:「娘,莫要亂動。」

柳氏卻執意要碰。白芷沒法,只好斟酌辭彙地道:「娘,那裡有傷,別動。」

「銅鏡拿過來。」

白芷不動。

柳氏不笨,領會了她的意思。她的臉受傷了,且極為嚴重。柳氏默不作聲,輕輕閉上了眼:「也罷。」容貌對於柳氏而言,早已無關緊要。白芷見柳氏如此,斟酌著說:「娘,你和鄭大人的事,鄭大人告訴我了。」

柳氏原本緊閉的眸子驟然睜開,猛地看向白芷,白芷一驚,身子竟縮了縮,方才她娘的眼神煞是恐怖。柳氏問道:「你知道了何事?」

「小女人與痴心漢的感人愛情唄。」白芷故作輕鬆地闡述著,說時,拿眼看了看柳氏的神情。柳氏銳利的眸子此時黯淡了下來,偶現著神傷。白芷自知該閉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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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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