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軍營韻事(9)
第33章軍營韻事(9)
她總能擾亂他的心境,他惱怒得真想撕爛她的臉,看她是否在偽裝。抑或……她對待其他男子亦是如此?想到裴九,慕屠蘇的眸光忽然沉了下來。
「啊……」清荷的尖叫打破了這片蒼白的寧靜。白芷與慕屠蘇不約而同地沖向清荷的房間。清荷此時正坐在地上,她的腳下有水出來了,她十分痛苦地抓著阿福的頭髮,在叫痛。
白芷上前:「清荷,你要生了?」
「好像是。」
「怎麼早產了?」足足早產了三月有餘。
清荷痛苦地搖頭,額頭布滿汗水,抓著阿福的頭搖晃,直叫痛。白芷寬慰她,讓她放開阿福,再命阿福去找村裡的穩婆。阿福忙不迭地點頭,沖了出去。站在門口的慕屠蘇問白芷:「我能做什麼?」
「麻煩將軍去燒水。」
慕屠蘇點點頭,依著去辦了。白芷把清荷扶上床,命清荷平躺,調整呼吸。清荷照做的同時,還忍著痛打趣:「小姐,你有做穩婆的潛質。」
白芷加重語氣:「呼氣,吐氣。」清荷便乖乖做一名「合格的即將生產的孕婦」。
穩婆到了,白芷的任務完成,後面的事情交給穩婆,自己退到門外等待。村裡的鄰居都來了,有的安慰阿福,有的進去幫忙。整個晚上,眾人忙來忙去,一片雪景襯得反而熱騰。
慕屠蘇與白芷作為客人,被村民強硬安排坐進屋裡去。兩人坐在屋裡看著外面忙活的場景,就像在一同看戲。
慕屠蘇道:「原來生孩子的場景是這樣的。」
白芷點頭:「嗯,先前和秋蟬也遇到過一次,差不多也這麼亂吧。」
「哦?怎講?」
白芷回憶:「大約是年前春節那會兒,晚上有燈會,遇見一個大肚婆子,十分不巧,她當場要生,然後被秋蟬拖到後巷,幫她接生,是個大胖小子。」
慕屠蘇怔了怔。
白芷捂嘴笑了起來:「我年幼時以為小孩是從肚臍眼出來的,那會兒我才大開眼界。」
「小孩從哪兒出來?」慕屠蘇亦好奇地問。
白芷正想回答,話到嘴邊,看慕屠蘇那不恥下問的好奇模樣,硬生生吞了回去,紅著臉不答。慕屠蘇瞧白芷這般模樣,便自行領會出來了,他笑道:「從哪兒進,便從哪兒出?妙。」
白芷張口結舌地看著慕屠蘇不知廉恥的笑容。
妙個屁!
小孩的哭聲劃破天際,白芷性急地沖了出去,慕屠蘇尾隨其後,兩人走進滿屋子是人的小屋裡,見清荷滿頭濕發、疲憊不堪地朝村民們笑笑。阿福抱著襁褓中的嬰兒,憨笑著,偶爾逗弄兩下懷裡的嬰兒。清荷招招手,阿福便抱著嬰兒湊過去,夫妻倆相視笑了笑,再看看他們的孩子,臉上同時洋溢著只屬於他們的幸福微笑。
「芷兒。」慕屠蘇忽然喚道。
白芷揚起頭看他,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幸福的三口之家的身上,那樣灼熱,漂亮的鳳眼出奇的閃亮。他忽然轉頭與她對視,笑容溫暖:「孩子真可愛。」
他喜歡孩子?這一點白芷才知道。柳氏曾說過,喜歡孩子的男人,不出意外,多半會是個溫暖的男人。慕屠蘇難道是那個意外嗎?還是……她實則一點也沒有了解過他?
阿福把孩子抱過來,讓他們抱一抱,慕屠蘇略顯躊躇地伸了伸手,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眉宇舒展,眼中含笑,嘴角微微上揚,痴痴地看著懷裡的嬰兒。
他或許會是個溫暖的人,或許她沒有真正了解過這樣的他……
白芷看著這樣的他,竟然痴了。
清荷喜添新兒,最高興的當屬阿福了,抱了一個晚上,不離不棄,弄得清荷甚是鬱結。他這可是有了孩子忘了娘子?白芷扛不住,礙於全村人都在傻阿福家,自個兒不好意思去睡,只好以手托腮,坐在旁邊的屋裡打個盹。
白芷的頭一點一點的,偶爾驚醒,又吧唧著嘴睡去,如此反覆幾次,覺得脖子疼,才迷迷糊糊睜開眼。她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只見慕屠蘇正滿臉笑意地看著她。被他如此專註地看著,白芷心裡發怵,略顯局促地問:「將軍,你看什麼?」
「累嗎?」
白芷皮笑肉不笑:「不累。」
「覺得困,來我這兒睡吧。」慕屠蘇拍拍他的大腿,竟不覺害臊地看著白芷。白芷不願搭理他,扭了扭脖子,緩解一下脖子的酸痛,又擺了個姿勢繼續睡去。
慕屠蘇直接站起來,打橫把她抱起。白芷驚呼一聲:「你作甚?」
「你困了吧?我們去睡覺。」
「放我下來。否則我就喊了!」眾目睽睽之下,他竟這麼放肆!白芷看向旁邊站著的村民,卻發現他們正朝她曖昧地笑。白芷一怔,這才反應過來,當時來這村裡,她和慕屠蘇的身份是私奔的小情侶。
白芷咬咬牙,狠狠瞪慕屠蘇。
慕屠蘇把白芷抱出去,徑直去他的房間。白芷不滿地道:「將軍,該去我房間。」
「忘了跟你說,你睡著之前,東邊第三家陳家的小孩困得不行,跑你床上小憩去了。」
「……」這群熱情過頭的村民,不就生個孩子嗎?而且孩子不都生出來了嗎,他們還聚集在這裡作甚?不是添亂嗎?白芷抓著慕屠蘇的衣領:「我不困了。」
「別裝了。」
「……」
不顧白芷的「死魚眼」,慕屠蘇在眾目睽睽下,把白芷抱進他的房間。白芷彷彿聽到一對小夫妻中的小嬌妻對她家相公道:「那位長相頗好的公子帶美若天仙的心上人進房作甚?」
相公甚是篤定地道:「肯定也想要個孩子。」
不到半刻,慕屠蘇從裡屋出來,還順便整理著凌亂的衣衫。那位小嬌妻瞧見了,一怔,笑了起來,羞澀地靠在自家相公身上:「他和相公新婚時一樣速戰速決了。」
相公的臉一陣青一陣黑,最後大紅:「人生難免有那麼個第一次。」
慕屠蘇整理好被白芷抓出褶皺的衣襟,徑直去白芷的房間,她房間哪裡有人在睡,明明空無一人。他打了哈欠,寬衣上了床,很快,美美地睡去了……
相較於慕屠蘇的快速入睡,白芷就糾結了很久。
她捂著被子,睜著大眼,眨了又眨,鼻間充斥著屬於慕屠蘇的味道。枕頭、床單、棉被,都有屬於他的味道。那是她最熟悉又陌生的體香。
夢中,她是他的小妾,卻未曾在他清醒的時候與他同床共枕過。她只敢在他喝醉的時候,為他清理掉他的嘔吐物,幫他換好衣衫,看他平和地躺在床上睡去,她才敢躡手躡腳地躺在他的旁邊,屏息聽他的呼吸,感受他的心跳,嗅著她最喜歡的男人獨有的氣味。雖然早晨好幾次被慕屠蘇踹下床,但她後來學聰明了,每次都比他早起,沒再被踹下床過。
她喜歡他的氣味。白芷輕嗅了幾下,抓著被子的手竟顫抖起來,眼淚滾滾而下。夢中,她因為愛他,費盡心思,不知羞恥,只想他正眼看她一眼。如今,他說歡喜她,可她明白,她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南詔公主一出現,她將被棄如敝屣,那種痛她不想再嘗一次,她深知,她現在依舊不夠堅強。
慕屠蘇終於提出要出村,回軍隊了。白芷不知他為何突然想明白了,只知,他看孩子時眼中從來都是溫柔的。夜晚,看著下雪的天,他總會發獃,其內心所想,她不知。她記得喚他吃夜宵時,他總問她:「蘇城的雪,你還記得嗎?」
她回答:「蘇城下雪之時,我從不出來。」
「是嗎?恐是你不記得了吧。」
白芷不理解他這話的意思。慕屠蘇不答,看了看她送到桌上熱騰騰的包子,微微一笑:「下雪之時,吃包子,是我的最愛。」
「我知道。」白芷很隨意地答。
慕屠蘇怔了怔,愣愣地看著她。白芷自知自己失言了,她訕訕笑著,為自己圓謊:「先前清荷做過各種夜宵,唯有做包子之時,你會一掃而光。這很容易觀察。」
慕屠蘇的眸子淡了許多,灼熱冷卻下來,失笑:「是我想多了。」
「將軍就不該想多。」白芷回他,欠身道,「將軍,你慢用,我告辭了。」
慕屠蘇對白芷道:「今晚你收拾收拾,明天我們出去。」
可天公不作美,第二天早晨天空下著鵝毛大雪。清荷建議等雪停了再走。白芷等了這麼久也不差這一天,她無所謂,未料,等不及的是慕屠蘇,他執意要冒雪離開。他的堅持讓白芷有些不解,可他最大,她不得不從。
傻阿福在前頭給他們帶路,他對「不歸林」的熟悉就好像鴿子對目的地一樣,鎖定目的地,即使風雪交加,他亦能準確無誤地找到。一夜間雪花堆積,雪已及膝。白芷每走一步,都十分艱辛。若像夢中的身子底子,她恐怕走兩步就倒地不起了。如今,她說不上身強體壯,但不至於動不動就倒下。
只是雪越來越大,即使她身子骨強壯了許多,可畢竟是女人,體力跟不上,她不幸地摔了一跤,整個人扎進雪裡。然後她整個被扛了起來,慕屠蘇幫她清理掉身上的雪,握著她凍紅的雙手,捋了捋她稍顯凌亂的頭髮:「冷吧?」
白芷點頭。真是熱血的男人啊,這樣的天氣,手還是暖烘烘的,走了這麼久,連氣都不喘一下。
「我來背你。」
白芷一怔:「不用了。」
「廢話真多,上來。」慕屠蘇以背對她。他雖穿著戎裝,可她覺得那個背一定會是暖的。她吞了吞口水,深呼吸,還是爬了上去。她確實走不動了,腳凍得似乎已不是她的了,快掉了。
「你個愚蠢的女人,怎麼不給自己做一雙棉鞋?」慕屠蘇一邊背著她,一邊嗔怪地責備她。
他注意到了?白芷不回答,她從來不會照顧人,自己也不例外。她以前是太想討好慕屠蘇了,目光始終追隨著他,他有個風吹草動,她就會全身警備。白芷緊緊地把手環在慕屠蘇的脖子上,無意識地把自己冰涼的臉貼在他溫暖的脖子上。慕屠蘇未哼一聲,任由她靠著。
走了許久,傻阿福說還有兩個時辰的路程,建議休息一下再走。阿福帶他們來到他們村裡搭的小木屋裡,裡面有棉被、大鍋,還有柴火。慕屠蘇把白芷包裹在棉被裡,提著大鍋出門,盛了一鍋的雪進來,點火燒雪。
「把鞋脫了。」
白芷懂他的意思,忙不迭搖頭:「不行啊,受凍的腳不能泡熱水的,會生凍瘡的。」
阿福在旁邊點頭:「貌似娘子也說過,所以我每次打獵回去,娘子都讓我坐在炭爐旁先烤一會兒,等暖和了再泡腳。」
慕屠蘇沉思了一下,重複剛才的那話:「把鞋脫了。」
白芷心裡不斷咒罵這個不知憐香惜玉的男人,他竟然還要一意孤行,讓她生凍瘡?上級下命令,她只好聽命,心不甘情不願地脫了鞋子。
慕屠蘇在脫衣服……
白芷不理解,他這是太熱了?
慕屠蘇二話不說,直接把她的腳抓過來,放在他的小腹上。
白芷倏然睜大眼,看著眉頭都不皺一下的慕屠蘇。他竟然把她冰冷的腳放在他的小腹上,自腳底湧來的溫暖,不止暖了她的凍腳,還讓她的眼睛也發熱了。他照顧人,真傻。
「看什麼看!沒炭爐給你烤暖,將就點。」慕屠蘇用手焐住她的凍腳,讓她加速暖和起來。
他原本溫暖的手也快和她的腳一樣冷了。白芷看著他脫了大氅,衣衫又大開,再熱血的男人體溫也揮霍沒了,他真是太不注意保暖。白芷抓起大氅,為他披上。慕屠蘇抬頭看了看,白芷略顯彆扭地扭過頭:「看什麼看!你沒體溫了,我腳暖不起來了。」
兩人不再說話。直到白芷的腳有了點暖意,水也開了。慕屠蘇這才放開手,端出木盆盛了雪,再去把鍋里的熱水倒進去,試了水溫。在這空當里,阿福坐在旁邊,對白芷道:「我也想洗腳暖暖,可惜柴火只夠燒一盆水。」
白芷這才明白,為什麼他不選擇先用溫水為她暖腳,而是他的體溫了,因為柴火根本不夠這麼折騰。
一眨眼的工夫,慕屠蘇把熱水送到她的腳下。
「你洗吧,把腳暖暖。」
「嗯,謝謝將軍。」
「想謝我,以身相許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