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南詔蠱術(6)
第46章南詔蠱術(6)
「白衫?」紅翹略有遲疑地問了問白芷。白芷點頭,給予她肯定。紅翹躊躇地問白芷:「夫人,今兒大喜之日,穿白的,是否略有不妥?」
「無妨,你照做便是了。」白芷全然聽不進。
紅翹沒法,只好照辦,心裡不甚理解白芷的做法。
白芷的想法再明白不過了。她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所有人會對她不滿,恭親王或許會跳腳,王妃會厭棄她,甚至慕屠蘇也會覺得她太過不堪。
在外頭丟自家男人的臉,大忌。
事實正如白芷所料,當她以百花戲蝶的白衣盛裝出席,席間的達官顯貴皆愕然,有的交頭接耳,有的眸中帶笑,權當是個笑話,還有的一臉尷尬,最有怒意的當然是恭親王,因她到得晚,來賓已到齊,他不好在來賓面前朝她發火,只是拿眼瞪她。白芷權當瞧不見,施施然坐好,等待儀式開始。
她是如此特立獨行,在一派喜慶的紅色大殿上,似穿「喪服」,很是晦氣。
坐在白芷對面的竟是裴九。他今兒穿一件青衫,嘴角略有胡楂,好似不修邊幅便過來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正對面的白芷。白芷偶爾與他目光撞上,有些不適,低著頭看向別處。
慕屠蘇與南詔公主進入大殿。南詔公主頭披喜帕,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倒是慕屠蘇,臉拉得很長,冷冰冰的,沒有做新郎的樣子。
當慕屠蘇看見白芷一身「喪服」出席,滿眼錯愕。白芷迎著他的目光,笑了笑。慕屠蘇別過臉,不去看她,冷冰冰的臉卻忽然紅潤了起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很常規,沒有什麼事故。白芷看著兩人入了洞房,心裡痛了痛,忍不住想起夢中慕屠蘇和南詔公主大婚的場景。
那天,她一直在哭,躲在房間里哭,清荷喚她出去,她死都不出去,直到眼睛通紅,腫脹得生疼,她才停了下來。停下來之後,她眼前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了。她害怕自己哭瞎了,抹乾眼淚,躲在被窩裡冷靜,可怎麼也冷靜不下來,只好出去散心。她卻不受控制地來到了他們的洞房,她聽見南詔公主的呻吟聲,聲聲刺耳,鑽心地痛。她飛奔跳進了養魚池裡。那會兒她已懂水性,沒有淹死,在三月的晚上,濕漉漉的她坐在岸邊發獃直至暈倒。她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之時,她是那麼希望再睡去,從此不再醒來。
這次,慕屠蘇又和南詔公主大婚了。她顯然有了經驗,不會像夢中那樣自殘又絕望,若是哭,或許也沒有眼淚。她只是目送著正被送入洞房的新郎新娘,久久的,久久的。
見賓客集體擁向慕屠蘇,吃吃喝喝開始,白芷便起身準備離開。恭親王忽然自她背後說道:「我便如你所願。」
白芷深知恭親王是在與她說話。他未指名道姓,便是讓她不要回他的話了。白芷深吸一口氣,抬腿離開。在回房的路途之中,她遇見了裴九。或者說,裴九在那兒等著她。
白芷放慢腳步,來到裴九身邊,她問:「來看我笑話的嗎?」
裴九回身看她,曾經一派純真的男子何時眼神深邃起來了?白芷看不透他深邃眼神中所包含的情愫。裴九道:「你今兒穿這白衣,是砸場子嗎?」
「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嗎?」白芷大方承認,「我心有不爽,妒火怒燒,穿個白衣詛咒詛咒。」不知為何,白芷對裴九,每每說話,總帶著調侃之意。
裴九無奈地笑了笑,遞給白芷一個錦囊:「今兒晚上你或許會失眠,點點錦囊裡頭的香,或許你會睡上一個好覺。」
白芷看著錦囊,並未接。
「怎麼?怕我給你毒物?」裴九依舊伸著手,並未收回手中的錦囊。
白芷搖頭,但依舊未接,只是問:「這是何物?」
「我剛醒當天,得知父親自殺,裴家倒台,或許是先前睡太久了,失眠了好幾日,尹香便為我點上這個香,失眠之症便沒了,挺好用。」
白芷接過,嘴角微笑:「多謝。」
「兩女侍一夫,我總覺得你不行。」裴九看著白芷十分誠懇地道。白芷一怔,不甚明白。裴九接道:「我去過南詔。南詔是個極其可怕的地方,在那樣的地方長大的女人,你鬥不過。」
「是以?」白芷挑眉。
「離開慕屠蘇吧。」
白芷有些想笑,沒想到,知她者,裴九也。白芷緊緊攥著手中的香:「冬尚在,夜裡更冷,裴先鋒進屋去熱鬧吧,我先告辭了。」白芷方想提腿走人,在與裴九錯身而過之際,他卻拉住了她的手臂。白芷一愣。裴九道:「傻女人。」
這三個字彷彿戳中了她最軟的心地,她忍不住渾身一顫,眼有些濕潤。
「你愛他,真傻。」言罷,裴九放開白芷的手臂,先於她離開這條幽靜的小道。白芷屹立在瑟瑟寒冬的天氣里,冷到了骨子裡。
她傻,從未改變過。
白芷回到自己的房間,脫下衣服,命紅翹去打熱水洗臉。白芷洗好臉,本想脫衣上床睡覺,眸光偶爾一瞥,見到方才進屋隨手一扔的錦囊。她頓了頓,拿在手中,打開錦囊,一陣撲鼻的香氣襲來。這個香味極其好聞,白芷試圖去辨別這種香,或許是中草藥知識太過淺薄,辨不出一二,只好作罷。
她喚紅翹去拿香爐,把這好聞的香點上了。白芷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大腦空白,走至床邊,脫了衣衫,躺下去很快入眠。
她做了個夢,夢裡全是一個人,時而對她爽朗地笑,時而高聲念詩,時而痛苦大喊。他越跑越遠,她緊追不捨。這個夢讓她很累,她感覺腿發軟,全身快散架。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她追上了他,那人轉身,竟是裴九。
他對她笑,笑容明媚而又憂傷。白芷只覺得心跳驟停,呼吸不得。
翌日醒來,她被一個人緊緊地抱著,蒼白而又俊朗的臉,呼吸間透著酒氣。因白芷動了動,吵醒了他。他笑:「你醒了?」
白芷點頭,疑惑地問他:「你怎麼睡在這裡?你不是……」他不該是睡在新房那兒,與南詔公主洞房嗎?
「她只是個擺設。」
可她是個不安分的擺設。
白芷要給南詔公主敬茶,因昨兒慕屠蘇扔下她跑了,她十分生氣,便把氣全撒在白芷身上了。慕屠蘇老早便和恭親王上早朝去了,並不在白芷身邊維護她。
白芷在門口等候玉玲大駕光臨,玉玲卻遲遲不出現,是想讓她在外挨凍?讓她等個一兩個時辰?白芷才沒這般的耐性,等她欺。稍等片刻見玉玲不出現,她便直接回去了。
當然,如此「不分尊卑」之事,當記一過。白芷無所謂,被王妃請去說教,抄寫經文。白芷去是去了,聽了王妃半個時辰的說教,而後又罰她抄《金剛經》。白芷硬氣,不抄,氣得王妃拍桌子,直罵她造反。
白芷又硬氣了,直接甩著大氅走人。
據說,王妃當場氣暈了。
為何是據說?因為恭親王回來,直接把白芷扔進了柴房。一切都如了白芷所願。夜間,柴房的門被打開了,慕屠蘇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白芷。白芷亦面無表情地看著慕屠蘇。
「你在逼著我休你,對嗎?」慕屠蘇看著她,臉上已然有了麻木。
白芷躺在草堆里,看著他:「是。」
慕屠蘇走至她面前,捏著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慕屠蘇道:「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仗著我愛你!」
「不敢。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明哲保身。我本就不想嫁給你,你心知肚明。」白芷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卻讓他看得愈加難受。
她怎可一點表情都沒有?以前的恩愛,不過是幻影,虛幻而又脆弱。
「你愛裴九,是嗎?」
白芷錯愕。
慕屠蘇失笑:「連夢囈都呼喊著他的名字,呵!」慕屠蘇站起來,背對著白芷。白芷猜到了他此時的表情,她那個夢囈或許只有那一次,偏偏被他聽見了。
巧得讓人心痛。
「白芷,你走吧,我放了你。」慕屠蘇忽然這般說道。
白芷瞧不見他的臉,他疾步離開。柴房門未鎖,冬日冷颼颼的風灌了進來,冷得白芷直打哆嗦。
終於,她如願了。
即便柴房的門大敞,白芷還是把柴房的門關上,她在柴房睡了一晚,早晨被紅翹破門而入的氣勢嚇醒了。紅翹火燒眉毛地對白芷道:「夫人,不好了,將軍寫了一份休書,命我交給你。」
白芷這才發現紅翹手裡有一封書信。白芷接過,也不去看,只是收入懷中,面無表情地說道:「紅翹,收拾東西,我們走。」
紅翹難以置信地看著白芷:「夫人,你……」紅翹的目光一下子悲憫起來,「夫人,若是傷心,哭出來吧。」
「恐怕你要改口叫我小姐了,我現在可是待字閨中呢。」白芷卻以調侃的語氣朝紅翹笑笑。
這讓紅翹更難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