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上)七寸要害處

第一百九十八章(上)七寸要害處

當南宮旭返身向跑馬山賽場趕去時,蕭岣還在瞧著那個神秘女人的背影,不知她對南宮旭說了些啥話。當時只見罩著面紗的她對著南宮旭還拿在手中的那柄飛鏢刀搖了搖頭,看來飛鏢傳信之人不是她。

誰也沒看見這位神秘的女人是何時離開的,更沒有看到她是從那條路徑很快就回到了先前所在的山頂,憑蕭岣的目力是瞧不見仍在那裡的毋極和紫衣女二人。

確信南宮旭已經返回,毋極得到六妹肯定的回答,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山下的海子邊上,注視著那幾撥人的舉動。

別說失去了郭達寶劍的南宮旭一路上悶悶不樂,一言不發地只顧趕路。跟在他身後的蕭岣心裡也是大失所望,即便南宮旭使這把寶刀在賽場上勝了之後,他也別想使用到這把杜鵑刀了。我的兵刃又不是劍,這菜刀也是一把細細挑選買得的名刀嘛,摸摸腰間菜刀把自語著,到時我蕭大俠也能上場拔刀相助我最好的夥伴南供起。

南宮旭眼前不斷閃現郭達寶劍飛入五色海的景象,這最後的分別讓他心頭的缺失真難以平復,胸膛內空鬧鬧地十分難受。還是蕭岣發出了勸慰的聲音才讓他回過神來。

「哎!我看還是老人家們常說的那話兒對,『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終歸就不是你的』,我說南供起南大俠咱們也別再慪氣啦,咱們立馬就要去干大事呢!你可別忘了將那隻金鴨子帶上。」

「還有,今兒一過,你得幫我請你的那位鐵匠朋友替我打一把最好的菜刀,寶菜刀——不,叫菜寶刀!也不大順口?」

「你是說洪二哥?你不也認識他么為何還要我——」

「不管怎樣,這個黑大漢與你的關係比我要鐵得多,肯定就會鍛製得更好。」

蕭岣的話音剛落,就被前邊發出一聲嘆息驚了一跳,他從沒聽見過南宮旭會發出這麼沉重的嗓音,這聲嘆息讓他心下發涼。而南宮旭在此時連自己也弄不清是否是自己發出的聲音?蕭岣當然是看不見他們的頭頂上方有一朵溜溜的潔白雲彩,雲彩正緩緩飄移著,雲中有一飄飄渺渺的身影極像是郭達將軍……

此時南宮旭伸手摸摸一直穩穩噹噹的藏在懷裡的這隻金鴨子,這個略顯沉甸的寶貝讓他的心緒七上八下,他當然捨不得將它遞交給秦文彪,但也沒有理由留在自己的手中。秦文彪既然是以替打箭爐鄉親們收回,就得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反正我在向他一送一奪間拚死也要向他討還血債,爹娘和妹妹,我這個不中用的不孝子,時時眼見著秦賊那副可惡的嘴臉卻沒能滅掉他,可不能再這麼拖拉下去了!

在這同時,在方圓數十里內只有三人目睹了南宮旭同郭達寶劍的分手。一位是雲遊路過此地的旺吉上師,目光閃爍的他在打箭爐西面的子耳坡一處山石上駐足片刻,對著跑馬山頂上那朵溜溜的白雲道一聲:「印明禪師有詩云,『養就家欄水牯牛,自來自去有來由。如今穩坐深雲里,秦不管兮漢不收。』」

早就悄然離開賽場回歸廟內打坐的靜易師太閉合開啟的天目,嘆道:「山堂靜夜坐無言,寂寂寥寥本自然。何事西風動林野!一聲寒雁唳長天。」

而內功頗深的毋極夫人則在山頭上微微搖頭道:「此娃此生懷深仇,舊仇未雪添新愁,縱然寶劍有來由,也難掃除胸中憂。」言畢輕嘆一聲,相比這個娃娃,我肅妹子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次到山上可見著你在太平軍時的大師姐?」毋極夫人忽地對身後的紫衣女問一句。

正專註地瞧著海子四周情形的六妹一怔,見宮主問及大師姐,搖搖頭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道:「大師姐——靜易師太並不只是不願見我,已傳出話來,說是她從今夜子時起便開始閉關修鍊,謝絕所有來訪客。」

看來。這老友舊交們一個個皆已漸行漸遠……宮主若有所思。

紫衣女子聞言,不知宮主所指是她六妹還是宮主自己,但已勾出她一絲傷感來,不久前與申禮仁相遇時的情景歷歷在目,那一句句熟識的嗓音彷彿還在耳際迴響:

「舊交偶相遇,往事總難敘,心兒尚未冷,熱可融堅冰;……意欲了結未了結,真真假假夢難成?一朝數代人皆歸,是非黑白誰定評?」

她當時就從其嗓音聽出,分明就是喜歡吟詩歌曲薛士元薛師兄,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已難得有他這樣獨來獨往的來去如風的人,未必他真的要孓然一身將這獨行的遊俠做到底?她的眼裡不覺間已噙滿一眶熱淚。

卻說此時正在五色海子岸邊的薩莎見威廉對那根管子十分重視,心下暗暗著急……心下一靈動,見傑克正在愣神便大聲問他道:「你此刻在想什麼呢?」

「薩莎,你可知道那個叫什麼洪天王的——?」傑克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

「大清國的人都知道,是那個叫洪仁軒的失敗了的太平軍頭兒。」威廉不以為然地接話道,威廉伸出了一根小指頭搖頭,顯露十分藐視的神情。他用上了這裡小朋友的手勢。「什麼紅天王黑天王的,只能是這個。」

「也是也是,對對對!就是個不成氣候的山大王。威廉先生說的非常的古得!」王通司發出夾雜著洋話的嗓音連聲稱讚。

「勞勞勞!此人和他的那批人開始的幾年還是很成功的,只是——只是他的這裡並不行,威廉用食指指自己的腦袋,「不具備應有的智慧才幹還很喜歡享受,根本不如他那個十分重要的對手,那個姓曾的漢人官僚。」

「曾文正公可是一位經天緯地之雄才,豈是一般草寇所能相比?就拿曾大人同長毛至關重要的數次大戰,莫不是拿捏住了長毛的七寸要害。」在一旁的王通司對威廉這個『華夏通』越來越佩服,忍不住插話顯示顯示他的見解。

此刻,早已暗暗作急的薩莎忽然就相當生氣地朝著傑克發起了脾氣:「傑克先生,我得問問你,你要我來到這裡是什麼意思?這裡山高路遠而且是這麼的寒冷有什麼值得觀賞的?!而在下面跑馬山山頭舉辦的比武賽刀的精彩比賽都被你放棄了,卻在這裡討論什麼天王地王的。」

傑克會意,馬上道:「但我認為那些比刀的賽事也沒什麼精彩,咱們就應當來瞧瞧這神秘的五色海。再說我認為威廉先生的見解也很有道理。」

威廉聽到這話愉快地眯縫起眼睛摸了摸上唇的鬍鬚。

薩莎道:「咱們又不像威廉先生,他是來五色海探寶的咱們可是來觀賞海子風景。既然咱們已經身歷其境觀賞到了五色海的景色,是否是該走了?」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傑克急了,叫聲薩莎請等等!趕過兩步要去攔住她。薩莎卻十分生氣地一扭身,手肘恰好碰撞到那個手持管子的人,那人在閃開之際卻又被趕來的傑克一肩頭撞在背上,一個踉蹌根本就穩不住身子。

傑克見狀趕在威廉的前面扭身換步,作出要去幫扶那人的架勢,卻是腳下一滑一跤跌了上去。本就歪斜著身軀搖搖晃晃的那人躲避不及,往後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裡的管子不僅滑脫而且從那隻奇特的木箱接頭處脫落而出。

惱惱惱!威廉見狀大急,大聲喊叫著撲過來,卻與返身回來的薩莎相撞在一起。威廉急忙去抓脫落到地上的管子,不料那根管子正好跘在薩莎的一隻腳上。轉過身來的傑克要去扶薩莎,身子卻將管子彈飛到了水中……

氣急敗壞的威廉和幾個幫手七手八腳地爭著撲向水裡去搶撈管子,傑克和薩莎也在做著打撈的動作。在山頂上的毋極和紫衣女子眼裡,這夥人簡直是亂成了一團,咱們這會兒可以放心。

另外的那撥人只是遠遠地瞧著鬧熱,依然就作葫蘆喝酒的喝酒,捧著眼袋的繼續抽煙。只要潛入水下的那兩人沒打撈到東西露出水面,他們就不必理會這幾個洋人,隨他們去鬧騰。

此刻,供給比爾氣息的管子忽然湧來一口冰涼的湖水,一下將他的口鼻嗆噎得透不過氣來。上面出了問題?!胸腹間開始明顯有將要窒息的感受,已不可能繼續操作下去。比爾立時就感到了危險,心下一陣驚恐,顧不得去關注馬上就要潛至面前的對手。

比爾念念不舍地回頭向剛剛發現這塊珊瑚模樣的湖底植物瞧了瞧,周圍的確有些異樣?但不敢再繼續追尋下去。急忙就著體內僅余的一點氣息,疾將頭一抬,雙臂划水兩腿登夾著向水面撤去。

剛剛趕過來的水佬鬼緊盯著對方及其手裡的那根探棍,見已經接近那株形似珊瑚樹的地段。眼看對方就要將探棍伸向他熟悉的地方,水佬鬼的腿腳用力一登夾,身子已經逼近。他正要用身子去撞開比爾手裡那根探棍,卻見對方絲毫沒有與他爭奪的意思,反而突地翻轉身向湖面泅去。

比爾的身軀在往上奮力掙去,水佬鬼從越發朦朧的光影中看出其動作已顯出幾分忙亂,他立刻明白對方是氣息方面的出了問題。果然,隱約瞧見對方身後的那根氣管子已經拖長了許多,像是無人接應一般。

很快,這洋人『水鬼』就消失出水佬鬼目力所及的範圍。水佬鬼要也已感覺到胸腹內的氣息已消失殆盡,只得憑藉那一點丹田內氣一頭向水面竄去。

此刻的賽場上,人們的喧嘩聲和午後響起的慶賀鑼鼓聲把這一片山林弄得熱鬧非凡,聲音早傳到了阮玉斌耳里。

阮玉斌和拉爾布在這塊不大的空地上席地而坐,高大的松樹環繞四周。等待的時辰久了,兩人早已是無話不談。

拉爾佈道:「阮兄弟,我已告訴你我去麥加朝聖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了,你也談談和南宮旭在近些日子有何見聞。」

阮玉斌道:「你忘啦?我是剛從京城的家中出來的,還不知我爹娘是如何擔心呢尤其是我娘。」阮玉斌道,「前些日子本是想來瞧瞧這邊的風土人情,卻同南宮旭一樣被那幾個狗官攪得很不安寧。」

拉爾布笑道:「我看是你們讓他們不得安寧。」

阮玉斌忽地想起了什麼,問他道:「是了,我想問問你,你們信奉的回教與藏地的佛教有那些不同之處?」

「怎麼說呢,本人才疏學淺莫說一時半會兒就是三天三夜我也說不明白,你這就考著我啦。」拉爾布撓著後腦勺,撲閃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想了想又道,「不過我也想過的,無論任何教派,都應當是教人如何在世間做好事行善事莫幹壞事莫貪婪。」

阮玉斌點頭,心下道這是當然嘴裡卻笑道:「你真行!定是讀過不少書,你講出這麼一個通用的大道理還真讓人無話可說。不過我是否也可理解為萬法歸宗?」

「是的是的!應當叫做萬法歸一萬法歸宗!」

「也不知下面的賽場上怎麼樣了,咋還不見她們的任何動靜?」阮玉斌開始作急起來。

「阮兄弟別急,哪能那麼快呢,我看賽場上的人這會兒都在喝茶吃打尖,咱倆也吃點東西再說。待會兒我上去瞧瞧看。」拉爾布見因沒得到任何迴音的阮玉斌在樹下焦急地來回踱步,再次將用火紙包著的油酥面果送到他手邊。

見阮玉斌開始吃果子,他便縱身攀上附近一顆大樹。站在高大的松樹樹顛四下一望,隱約可見賽場方向果然又開始了賽事。

「開始啦?」阮玉斌問。

「開始了。」跳下樹來的拉爾布點頭,「不過,咱們還是得再等一等,時下還沒顯露出亂套的跡象來。」

「怕只怕待咱們發現有事之時,已經為時過晚。」阮玉斌搖頭懊悔,「應當讓她們務必返回一人來通報。」

「也不可能做到十分把握,多半會來不及的。」拉爾佈道。

「對了!咱們就憑著自己的判斷行事吧,咱倆輪流在樹上瞭望。」

賽場上的秦文彪早已是胸有成竹,在喝茶用膳的午間,秦武和蔣橫順已向他作了詳盡的稟報。蔣橫順早看見了南宮旭和那個獨臂小子又出現在賽場上,那幾位帶刀的美女的目光也在暗暗關注向他兩個。至於那幾個壯漢分明就是今年以來一直在川邊一帶流竄的逆賊……

「曾大人那裡也已部署妥當,宮大人手下的那幾位也是能夠效力的。」

「還有那幾個什麼內衛外衛的靠得住?」秦文彪對秦武反問道,心下卻在思索如何讓曾國祿按照他的部署幹下去。我看這個曾胖子明裡是在提醒朝廷防備英人以武力控制川邊藏地,實際是在我秦文彪背後搞動作。

蔣橫順點頭替秦武回道:「秦大人所言確實,僅就我知道的那個白霖和姚妹子也是要替朝廷效力的。我還瞧見那個姓段的也上了山,此人也屬宮大人內衛名下的,聽說還做過捕頭兒。」

「別提那一男一女了,我看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秦武搖頭「我看該來的能來的都來了,只是——」。

秦文彪明白,那兩人雖被宮達仁收羅至他的什麼『內衛』中,其實還是得看湖堂宮宮主毋極的眼色。心下冷笑,毋極這女人總以為拿捏住了我的七寸要害處,我也得時時看她的眼色。哼!今日一過,就要給所有不順我眼的傢伙來個乾坤顛倒!

當下見秦武有些吞吞吐吐的,便不耐煩道:「有啥快說!別再耽擱時辰了。」

「只是我那本家兄弟,耀宗兄弟怎麼還不見蹤影?」

「耀宗這小子——」秦文彪揮一揮手不讓他說下去,他知道耀宗這個侄兒已經開始不大聽他這個叔叔的話了。其實他自己心知肚明,自己手中生財的路子只有耀宗全然知曉。

這小子近來一副疏懶相,時常是十天半月見不著他的影子,多半是嫌我這當叔叔的分給他的那一份少了?這混賬小子!沒有我,看他能從何處賺得錢?秦文彪心下在責罵。嘴裡吩咐秦武道:「他要來了就先叫來見我。」

「耀宗兄弟若能趕來,還可趕上下午最後的賽事。」秦武道,「我還真想也上場比試比試。」

「他是使慣了劍的,只怕是——若想參加比試刀法還須得借蔣橫順那把單刀。」秦文彪搖頭又朝秦武一瞪眼,「你給我掌控好那幾撥人的動向,少給我東想西想的,要出了漏子我決不輕饒!」

蔣橫順見秦武諾諾連聲,立在一旁不敢再多言,忙上前道:「只要耀宗兄弟不嫌棄我這把單刀,憑耀宗兄弟的武功,必是位列前茅!」

「你二位到時候須得時時留心曾大人的部署有無難處,尤其是那支洋槍隊,還得按我定下的規矩,沒有你秦武的指令,任何人不得調動!」秦文彪看似很隨意地說道。

「將軍放心,我二人輪換著去相助曾大人。」兩人相互對瞧一眼,對秦將軍的意思心領神會,早就看出將軍對此人生了疑心,不過沒挑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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