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情深緣淺(1)

第75章 情深緣淺(1)

第75章情深緣淺(1)

蕭清越跑死了兩匹馬終於第三天的日落之前將鎮魂珠帶回了中州,修聿隨之也趕了回來,聽到大夫說脈象氣息已經恢復,近半個月緊崩的神經的一松,整個人瞬間就倒在了松濤閣地上。

夜幕降臨之時,她已經醒來,到了安頓修聿的房中看到來來往往的大夫,低聲道:「讓我來吧!」

所有人聞聲不由一愣,祁月扭頭一看不由鬆了口氣,道:「留下兩人幫忙,其他人出去候著吧。」

煙落望著床榻上滿身是血的人,深深吸了口氣,斂去心頭激動的思緒,出聲道:「幫我把他扶起來。」

說話間,操起剪刀將他染血的衣剪開,肩胛處的傷口只做了簡單的處理,至今還滲著血,觸目驚心。

「下這麼狠的手,太陰了吧。」祁月在一旁看著低聲嘆。

那一劍刺著,可是起碼讓他手臂兩個月不能使力了,若再刺進去半分,這條手臂也就廢了。

煙落抿著唇一句話也沒說,眼睛卻已是淚光閃動,清洗傷口,上藥,包紮,誰都看到那雙纖細青白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幫著修聿處理完傷勢,已經是大半夜過去了,煙落一語不發坐在床邊。

「這邊我看著吧,皇後娘娘你回房休息吧,奶娘已經把小殿下送過去了。」祁月上前出聲道,難產已經讓她耗盡太多心血,這十多天只靠著雪參和參香養著氣,整個人瘦得有些嚇人。

煙落拿著巾帕擦著他已經蒼白失血的面龐,滿是心疼,低低說了聲:「我在這邊就好。」她從未如此想過他,明明他就在眼前,明明就握著他的手,心裡卻是發瘋一樣的想,她要看到他醒過來。

祁月站在邊上,沉默了一會兒:「那我讓奶娘把孩子抱過來,讓廚房送些吃的過來,你也好些日子沒吃東西了。」

煙落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奶娘抱著孩子進來了,笑著將孩子遞給她:「娘娘放心,小殿下這些日子聽話的很,不哭也不鬧,能吃能睡,還胖了不少。」

煙落抱過滿是奶香的孩子,心中百味交集,淚奪眶而出,低低說了聲:「謝謝。」

奶娘望了望母子二人,出聲道:「我先出去了,王妃有事再叫我,小殿下剛餵過,哄睡了就好。」說罷便退出房門。

瑞兒比一般沒滿月的孩子胖,眼睛大大的,望著她咯咯直笑,煙落一時心酸,抱著孩子落淚:「瑞兒!」

過了約半個時辰,瑞兒小腦袋子耷拉在她肩頭睡著了,流了她一肩膀的口水。煙落小心將孩子靠近修聿放著,蓋好了被子,看著睡像相像的父子兩個,不由笑了。

窗外又下起了雪,屋裡卻是溫暖如春,她一生最愛的男人就在她的眼前,他們的兒子在此安眠,這一生還有何求?

廚房送來的晚膳很簡單,因為她多日未進食,只煮了些清淡的粥,她用了些便和衣在床邊睡了,一顆流轉了多年的心,終於在這一刻,落定。

這一夜,她做了很長的夢,夢裡是他們歲月流轉中許多瑣碎而溫暖的回憶,從汴州的初遇到九曲深谷的生死與共,到北燕兩次動亂中的相逢,她的心隨著他的每一次出現,每一個笑容,寸寸深陷,不可自拔。

她是何其幸運,歷經生死跌宕,擁有了這天下女子都求之不得的男子,他懂她,憐她,包容她,與風雨中攜手,與生死間相隨。人生就是這樣奇妙,有些努力半生也無法擁有的,卻在不經意間許下了一生的緣份,驀然回首,那人便在燈火闌珊處…

修聿醒的那一天正好瑞兒滿月,蕭清越和祁月要在府中大擺酒席,她在月子里不能出門,便也由著她們去安排了。

煙落好不空易按著瑞兒給他洗了澡擦乾了放到床上,轉身去找衣服。床上睡著的修聿覺得有什麼人在拉自己,睜開眼便看到一身溜溜的孩子一手拉著他的衣袍,一手便捏著自己的小肥腳往嘴裡送,看得他眉目糾結,「哪學的臭毛病?」

瑞兒眨巴著眼睛愣了愣,隨即咧嘴就哭,正找著衣服的煙落一聽趕緊跑了過來,這孩子一向不哭鬧,還以為是床上摔了下來,哪知一進屋便看見父子兩個正大眼瞪小眼。

「怎麼一醒來就欺負兒子。」煙落上前拿毯子將孩子裹起來,一邊哄著,一邊幫他穿衣服。

「我…」修聿黑了臉,鬱悶地瞅著邊上給孩子穿衣服的妻子。

煙落將瑞兒穿好了交給進來的奶娘,轉身瞅著靠著床榻的男人:「還不起來?」

修聿懶懶地坐起身,伸著手,悶悶地說道:「給我穿衣服。」

正在桌邊盛飯的女子聞言秀眉一挑:「有手有腳,自己穿。」

「你給他穿得,給我就穿不得了?」小氣的男人酸溜溜地說道。

煙落無奈放下碗,從屏風處拿下衣袍,剛一走到床邊還未站定,便被人大力一拉,擁入懷中,溫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回來了嗎?」

「嗯。」她點了點頭「回來了。」

「還走嗎?」

煙落探手環住他的腰,唇角無聲揚起:「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修聿半晌也沒有撒手的意思,一個動作站久了,腳有些發麻,不自在的動了動,想要起身又被擁得更緊:「怎麼了?」

耳畔響起嘆息般的低語:「想你了。」

「我也是。」她低低說道。

燭影深深,清晰可以看到男人嘴角漸漸揚起的笑容,探手輕撫著她的背:「都過去了,我們還在一起。」

所有的事,又豈是他口中一句簡單的過去就完的事,憶起重陽門外那一幕幕,她一顆心揪得緊緊的,環在他腰際的手微微收緊,淚水浸濕了他薄薄的寢衣:「嗯,還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每一次的分離,最後都會是生離死別的困境,她再也不想經歷這種絕望和痛楚。

修聿聞言低頭輕吻著她的發,深深吸了口氣道:「是我不好,不該在你懷著孩子就離開中州的。」那一去,他差一點就永遠就錯過了她。

「是我不好,是我不夠堅定,是我顧慮太多,可是…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離開。」她低聲喃道。

修聿愣了愣,唇角勾起大大的笑容,知她一向臉皮薄又心性內斂,這般坦白心跡的話平日里可是難得聽到。

「我每次都以為自己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我以為我可以保護我身邊的人,然而我終究是做不到的,這世上我最不想累及的人便是你,然而每次…」她環著他的腰際,頭靠他的胸口嘆息「對不起,修聿。」

修聿微微皺了皺眉,今日的她太反常了,低頭望了望:「怎麼了?」

「只是…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你了。」她唇角彎起悅然的弧度。既然愛了,就該大膽承認。

這麼多年來,這個人守在她的身邊,陪伴她,幫助她,愛護她,傾盡所有的一切為她,她卻沒有勇氣和決心坦白自己的心跡,經此一事,她知道逃避退縮事情永遠也不可能解決,如蕭清越所說,認清自己要想要的,對自己坦承,對身邊的人坦承。

修聿聞言一愣,笑得更加開心,記憶中相識以來,她從未如此認真向他坦白過。在經歷過那樣的心殤,她的心變得敏感而小心,再不敢輕易將整顆心交付。

滿月酒很是熱鬧,城中不少人也前來賀喜,然而某個大夏皇帝卻是一直黑著臉的,他的兒子一再表明了要與他勢不兩立的態度,不但不讓他抱,就連與他坐一個桌上也不幹。

祁月當即便笑道:「誰讓他一出生,你就不要他的,現在知道小傢伙不好惹了吧。」

直到黃昏之時,煙落見瑞兒睡了便帶著他先行回了松濤閣,再出來看到對面空蕩蕩的屋子不由自主走了進去,桌案上還有無憂未寫完的字,軟榻的小几上還有他沒吃完的炒栗子,屏風處還搭著他換下的衣服。

她坐到書桌前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卻驀然看到壓在書最底下的一頁信,展開一看,正是當初自己在漠北寫得關於自己和無憂身世的信,她一把捂住嘴,眼底的淚奪眶而出。

他是什麼時候找到這封信的?

他那時候突然變得冷靜了,懂事了,所有不尋常的轉變,原來是…因為這個,這麼久以來無憂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這些,她竟然一無所知。

修聿跟著回到松濤閣,看到站在無憂房中背影顫抖的女子不由心疼,這些年來看著自己的孩子卻忍著不認,這種的苦痛又豈是常人所能知曉的。

「過些日子就把他接回來吧。」修聿舉步進門道,這孩子跟著他七年,他又如何捨得,只是當時看到那小小的孩子那樣堅定的目光,他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煙落慌亂地將信收了起來,深深吸了口氣:「我是怕,他不肯再回來了。」

修聿默然握住她的手,她怕,他又何嘗不怕呢?

瑞兒取名為楚奕,通光明希望之意。

小傢伙很是霸道,堅決不跟楚修聿同處一室,無奈之下某個大夏皇帝只能委屈地搬去偏殿住著,被府中上下好一番調侃。

臘月二十七,煙落一行人趕到了滄都。

皇極大殿剛下了早朝,楚策從裡面朝著元武殿而去,一邊走一邊聽著羅衍報道調往上陽關的軍隊情況,以及與東齊交戰各城的狀況。

「百里行素打一天停三天的,不知道在幹什麼?」羅衍出聲言道。

「不用理他,守住上陽關就夠了。」楚策眉眼冷銳,沉聲說道。

百里行素不管怎麼打,目標還是上陽關,這一戰的成敗便在上陽關,那些障眼法他大可不必理會,他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青龍幾人已經帶兵抵達上陽關,有他們在,上陽關便可以放心了,只是看東齊如今的架式大有要長期跟我們打下去的苗頭,幾十萬大軍都駐紮在邊關,每一天的軍費開支都數額龐大,咱們現在可拖不起。」羅衍出聲提醒道。

「調城兵力布署妥當,就不必再跟他們耗了。」楚策冷聲道。

兩人正說著,便看到馮英正迎面疾步而來,神色有些焦急,楚策皺了皺眉:「無憂怎麼了?」

馮英站定回道:「回皇上,是夏皇和大夏皇後到滄都了,這會大夏皇后已經進宮了。」

楚策聞言眉梢微動,道:「這會人到哪了?」

「說要先看看小殿下,這會正朝駐心宮去了吧!」馮英坦然言道。

楚策站在原地點了點頭,薄唇緊緊抿著,沉默了許久:「去駐心宮。」說罷大步朝著駐心宮而去。

馮英小跑著跟在後面,心卻不由懸得緊緊的,夏皇他們這時候來,顯然是因為小殿下的事,而無憂跟著他們在一起多年,若是真跟著他們去了大夏,這可如何是好?

煙落剛由太監領到駐心宮,無憂正起床,宮人要幫他更衣,無憂非拿著衣服自己穿於是便和宮人爭搶起來,她剛到門殿外便聽到裡面的響動。

無憂正站在床上,便看到已經到門口的人:「娘親!」說話間便從床上跳到地上,跑了過來,連鞋襪都顧不上穿。

煙落頓時皺眉:「快回床上去,地上涼!」

無憂笑眯眯地由她拉著回到床上:「娘親,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不是跟爹爹一起來的?弟弟呢,也跟著一起來了嗎?」

煙落笑了笑,拿起床上的袍子替他套上:「送的葯可吃了,這些日子有沒有再犯病?」

無憂笑著搖頭:「葯都吃了,一點事都沒有。」

煙落默然一笑,幫他將鞋襪穿好,衣物都是新趕製的,一看便是皇家專用的錦緞,正幫他理著衣服,楚策已經到了門,看到裡面的兩人卻生生頓住腳步。

眼前的畫面曾是他夢想過多少次的,然而終於看到卻是苦澀蓋過了欣喜。

她很瘦了,比當初從中州離開時看到的還要瘦,大抵是因為難產而造成的。無憂最先看到站在門口的人,出了聲:「父親!」

煙落手頓時一僵,抿唇沉默了片刻,轉過身去看到站在門口一身玄色龍袍的帝王,目光沉靜坦然:「滄都天氣冷,擔憂無憂又病了,所以過來看一看!」

楚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舉步進了門,羅衍也跟著進來了,馮英擺了擺手讓殿內的侍從退下去,端著茶上桌:「煙姑娘,坐吧!」

煙落點了點頭,與無憂一道在桌邊坐下,端起茶盞手微微一顫,這茶還是君山銀針,七年前一樣的茶香,幾人坐在桌邊卻都沒有說話。

「父親和舅舅今天要帶我去馬場騎馬,娘親要不要去?」無憂左右望了望,出聲打破平靜。

煙落點了點頭:「好,那就一起去吧!」

楚策聞言眉梢微動,她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若是放到之前定然是婉轉拒絕,今日倒是答應的這般爽快。

馮英站在一旁愣了愣,立馬笑著上前道:「奴才這就去準備車馬。」說罷便快步出了駐心宮。

煙落低眉從袖中取出錦盒,放到桌上:「這是鎮魂珠。」當日帶鎮魂珠回中州,讓她魂魄才得以回去醒了過來。

楚策看了一眼,緊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我知道說這些沒用,但我還是得說,謝謝你,楚策。」煙落望著她,直言說道。

楚策薄唇微微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那樣逼迫你,你不恨我?」

她低眉笑了笑:「我有什麼資格恨你?」是她辜負了他,是她讓他失望了,又何來的恨呢?

「那就是佛語中說的放不下嗎?」無憂眨巴著眼睛喃喃道,關於過去的十三年,母親和父親都有一個放不下的結,是他,也是回憶。

羅衍聞言摸了摸他的頭:「人小鬼大!」

「覺明師父說過,一個人如果背負太多的負擔,他的人生就只會固步不前,不就是那個意思。」無憂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道「以前覺明師傅給我說過一個故事,有一個人他遇到一名得道高僧,他對高僧說,我有太多東西放不下。於是呢,那名高僧就給了那個人一隻杯子,然後高僧就往杯子里倒水,開水燙到那個人的手,那個人立即就放下杯子了,那個高僧說,看,這世上就沒有放不下的事。」

楚策和煙落聞言都不由一笑,似有感慨,又似是釋然,這世上沒有放不下的事,痛了,自然就會放下了。

不到半個時辰,馮英便備好了車馬,楚策到內室換了一身玄色常服一行人馬出宮朝西城馬場而去,楚策和羅衍是騎馬而行,趕車的是換了裝的馮英,馬車上便只有了煙落與無憂兩人。

「娘親,你瘦了!」無憂一上馬車便說道。

煙落抿唇笑了笑:「過些日子就好了。」

「娘親和爹爹什麼來的,怎麼不寫信告訴我?」無憂笑著問道,本以為再也見不上他們兩個人的。

煙落聞言點了點頭:「我們也是昨晚剛到,就住在以前將軍府邊上的宅子。」

無憂聞言笑了笑:「那還是我挑的地方。」當年人家不賣房子給他們,他們想盡了辦法,還讓祁連叔叔他們扮鬼去嚇人。

煙落抿唇沉默了許久,出聲:「無憂,對不起。」

無憂面上的笑意一僵,低聲道:「娘親,你怎麼了?」

「生下你,我卻忘了你,找到你,卻又不敢認你,我…不是一個好母親。」說話間聲音不由有些哽咽。

無憂低著頭眼底水霧蒙動,突然一伸手撲到她懷裡,一句話也不說。他不是沒有怪過她,只是那日看到她那般不顧一切也要生下瑞兒,他才知道他不可以怪她,更不可以恨她,當年如果娘親放棄生下她,自己跟著爹爹離開,一定還可以活下來,可是她卻讓他出生了,即便知道他存活的機會渺茫,還是讓他活了下來。

前些日子,他還去了當年自己出生的座冷宮夾牆,甚至還依稀看到那裡浸過血的痕迹…

「無憂,過了年跟我們回中州吧!」煙落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說道。

無憂沉默了許久,抬頭望著她認真說道:「娘親,我想留在這裡。」

煙落抬手撫了撫孩子有些清瘦的面龐,道:「無憂,娘親知道你懂事也孝順,但這是娘親和父親之間的事,不是該由你來承擔的。」想到那日在重陽門外的一幕幕,心都不由揪得緊緊的。

「娘親,我…」無憂望著她,他很想回去的,他很想爹爹,很想娘親。

「娘親虧欠父親的,辜負父親的,這都是大人的事。」煙落深深地望著他,一字一句道「無憂,娘親生下你,是因為娘親愛你,想要你好好活著,不是為了讓你成為我贖罪的人。」

「無憂也想陪在父親身邊,他一個人…太寂寞了。」無憂低下頭去輕聲說道,他每天看到他宮人侍從圍著他,群臣百官簇擁著他,可是父親的背景看著是那麼蒼涼寂寞「娘親有爹爹,爹有娘親,你們還有瑞兒弟弟,可是父親…只有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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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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