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命運前夜(1)

第148章 命運前夜(1)

第148章命運前夜(1)

最好的女演員只演自己

蘇菲亞劇院,夕陽斜斜地照進化妝間,給屋裡鋪上了一層燦爛的金色。

「啊!誰來救救我這可憐的少女!冥神要把他那黑色的婚紗強加在我的身上!啊!誰來可憐可憐我這天神的女兒!我的心是自由的小鳥,我喜歡雨後的天空,我不要在這漆黑的地獄里度過餘生!」

門被推開了,寶兒小姐手牽著白紗長裙,旋轉著進來,手捧台本。

和經紀人惡戰了不知多少次,劇本也不知修改過多少次,劇作家豁出全身功力給貝淑芬妮加戲,加內心獨白,簡直要把她塑造成反抗冥王暴政的女英雄。可觀眾越來越不滿意,他們高呼說我們不要三流劇作家,我們要看寶兒小姐跳舞!

寶兒氣得大罵經紀人說你請來的劇作家就不能寫出點震撼人心的台詞么?觀眾完全沒被我的獨白打動啊!

經紀人想說寶兒小姐再震撼的台詞也看誰來念啊,您用那種閑來無事發嬌嗔的聲音來念,當然打動不了觀眾啦。可這話沒法說,只好繼續抓著苦命的劇作家改台詞。

今天又是新一稿劇本,寶兒小姐已經練了一下午,到上台前還在苦練。

「氣死老娘了!」寶兒小姐忽然中斷了念誦,掀起長裙一腳踩在椅子上,猛拍大腿,「怎麼念都是一股撒嬌的味道!不是說要有點性格么?」

就在她想要把經紀人叫進來訓一頓的時候,忽然愣住了,空氣中瀰漫著雨後的草木氣息,微微泛苦。

梳妝台前永遠空著的水晶花瓶里,插著一束藍色的龍膽花,西澤爾默默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扭頭向著另一邊,免得目光碰到那條纖細修長無可挑剔的長腿……

「老闆你怎麼在這裡?」寶兒趕緊把門關上,一屁股坐在西澤爾旁邊。

「我就說來拜訪你,經紀人看了我幾眼,就放我進來了,讓我在化妝間里等。」

「一般他可沒那麼容易放男人進我的化妝間啊,」寶兒身體前傾,長發垂落在西澤爾的肩膀上,「他可別以為你是我的秘密男友吧?」

「寶兒別玩了。」西澤爾尷尬地說。

其實事實就像寶兒說的那樣,西澤爾來過幾次,每次寶兒都是在化妝間里見他,經紀人那麼聰明,當然心領神會,心想這個來時總故意遮擋面孔的年輕人跟寶兒關係匪淺,就算不是男友,也是寶兒要討好的金主什麼的。

「好,那就不玩。」寶兒立刻坐直了,滿臉正氣淑女的模樣。

西澤爾無奈地笑笑,你說寶兒不是女演員的料呢,她卻又能在人面前擺出各種各樣的姿態,要潑辣有潑辣,要嬌媚有嬌媚,要凄美有凄美,你想要她扮成什麼樣子,她就扮成什麼樣子給你看。

「對抗作戰就是明天吧?老闆你現在不該忙著做準備么?」寶兒問。

「準備工作是密涅瓦機關在做,佛朗哥教授說我們今晚可以有些自由時間,放鬆一些。」西澤爾說,「我想從你這裡問些情報。」

「沒問題啊!」寶兒媚笑,「我只要撒個嬌,那些貴公子巴不得把他們老爹偷情的事情都告訴我!」

「我想知道,那些人,那些貴公子,怎麼看普羅米修斯和熾天使的對抗。」

「老闆你這種人會在乎別人怎麼看你么?看不起你的人,打敗就好咯。」寶兒聳聳肩。她聳肩膀都很漂亮,肩膀光潔如玉。

「還是想知道,你一定有消息的,告訴我吧。」

「他們今夜會開一個很大的賭局,賭熾天使贏還是普羅米修斯贏,賭局在法老宮,有美酒和最漂亮的女孩子,賭注總額預計會有幾十萬金幣。」寶兒噘噘嘴,「每個出席的女孩子都有一千金幣加上一件首飾作為禮物哦,他們也邀請我了。」

「那你為什麼沒去?」

「因為我猜到老闆你今晚會來看我啊……」寶兒湊近前去,媚眼如絲。

「別玩了寶兒。」西澤爾只好重複那句話。

「好吧!正經說話!」寶兒再度變身,大義凜然狀,「老娘的理想是要當載入史冊的女演員!難道去給那幫王八蛋當玩具么?」

西澤爾微微點頭:「他們會賭我輸,對么?」

「當然咯,據說你哥哥,那位修神學的路易吉大帥哥,可是帶著人去觀摩了普羅米修斯的實驗場呢。」寶兒歪著腦袋,「他們對普羅米修斯的實力再沒什麼懷疑了,設賭局是要賺那些傻瓜的錢,那些還迷信熾天使的傻瓜。」

「跟我估計的一樣。」

「我也可以通過代理人下一注,賭老闆你贏,會賺很多吧?」寶兒眉飛色舞。

「不一定贏。」西澤爾輕聲說。

「不會吧?」寶兒滿臉的大驚小怪,「區區普羅米修斯,老闆你在馬斯頓不是砍了無數么?」

「那時候的我是100%的我,現在的我是20%的我。那時候的普羅米修斯是二代,現在是三代。」

「那我賭普羅米修斯贏?」寶兒賊賊地笑,「機會難得,讓我賺一筆唄。」

「勝負的機會可能是6:4,普羅米修斯有六成贏面。」

面對寶兒,西澤爾終於能說出自己的真實判斷,他們之間的配合已經完美無缺,但三代普羅米修斯的性能確實是壓倒性的,二代和三代之間,是天壤之別。

西澤爾並未因他們已經能快速打倒那些「靶子普羅米修斯」而信心十足,靶子就是靶子,戰場上可沒有靶子供你攻擊,你開槍的同時,對方也在開槍。

三騎士都是剛剛接觸熾天使不久,能夠發揮的實力是有上限的,而他只是20%的紅龍,如果是100%的紅龍和100%的黑龍配合,他們的勝算會大大提升,但世間已經沒有那個名叫龍德施泰特的騎士王了。

寶兒無奈地聳聳肩:「老闆你來不只是要問問我那幫貴公子的想法吧?有話直說唄。」

「我想交代一些事情給你。」西澤爾說,「如果我沒能回來,後續要處理的一些事。」

「遺書啊?」寶兒愣住了。

西澤爾沉默了片刻:「差不多吧。如果我沒能回來,總得有人去處理一些事的。坎特伯雷堡的地契我放在我的卧室里了,那處房產在我的名下,值一些錢,幫我賣掉它。」

「嗯嗯!」寶兒使勁點頭,眼睛亮閃閃,「我能分點傭金嗎?」

「那筆錢,連帶我存在銀行里的年金,幫我分為五份,送給你、碧兒、阿方索、昆提良和唐璜。昆提良那份,交給他父親,碧兒那一份,千萬別交給她父親。」

「好喪氣的話!」寶兒忽然變得惡狠狠的,「不想聽!這種無聊的事情是我這麼有名的女演員該做的么?這種事應該交給你漂亮的女侍長!」

「碧兒看起來很堅強,其實心裡很軟的,我如果沒回來,她會堅持不住的。可你不一樣,你是騎士,你在心裡是個強大的女孩,只有你能幫我了,寶兒。」

「好吧,怎麼沒想留給阿黛爾啊?你最在乎的是阿黛爾,不是么?」寶兒撇撇嘴。

「阿黛爾缺的不是錢,是能夠保護她的人。她的東西我都存在坎特伯雷堡的地下室里了,封條上有她的名字,幫我寄到亞琛給她。」西澤爾頓了頓,「說我愛她。」

「愛這種事,別人轉達沒用的。」寶兒嘆口氣。

「如果可能,我當然想親口告訴她。」西澤爾站起身來,「演出快開始了,你該忙了,我走了。」

他走到門口,卻沒能出門去,寶兒跟屁蟲一樣跟著他直到門口,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

「老闆,不考慮帶我一起上戰場么?我很有用的!我當年的評價可是S級,你的騎士們都只是A級!」寶兒盯著他的眼睛,不鬆手,「與其交代遺言,不如帶上我一起,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

西澤爾搖搖頭:「當年我給你的幫助是讓你離開軍隊,成為自由人,這樣你才有機會實現理想,成為載入史冊的女演員,我要是帶你去,我給你的一切你就都還給我了,我還有什麼臉求你幫我呢?」

「什麼事情都算得那麼清楚,不累么?」寶兒噘嘴,「欠我一點你又不會死!」

「倒不是算得清楚……你是女孩子啊。」西澤爾撓撓頭。

「哎呀哎呀,真沒想到老闆你也會憐香惜玉呢!」寶兒一下子又活潑起來,搖頭晃腦。

「女孩子應該過幸福的生活,」西澤爾說,「要是我們五個人里只有一個人能幸福,那就是你好了。」

這話聽著似乎曖昧,但西澤爾並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他的母親孤獨無依,他的妹妹被當作政治工具,他全副武裝卻沒能保護她們,這是他的一塊心病。所以他不喜歡女孩子受傷害,這會讓他有種無能為力的隱痛。

寶兒沉默了很久,鬆開了他的衣袖,卻沒有收手,而是摸了摸他的面頰:「老闆啊,你其實是沒有資本說這話的人啊,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保護什麼女孩子啊?」

西澤爾微微一怔,終於沒有避開。

「看你那麼認真地說傻話,會讓人想哭的。」寶兒的眼神迷離而璀璨。

她的手指修長,骨節纖細,肌膚彷彿是半透明的,美得讓人怦然心動,指尖卻有些粗糙,摸在臉上並非什麼柔滑如玉的感覺。

那是她身上不多的騎士的痕迹,當年這雙讓無數貴公子想要握住的手也曾操縱著機動甲胄,劃出刺眼的劍光。

「啊呸呸呸!」就在西澤爾猶豫著要說些什麼來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面時,寶兒忽然豪氣地猛拍他的肩膀,「別說喪氣話啊老闆!我們騎士,難道不就是化不可能為可能的人么?別說是6:4的勝率,就算是絕地,我們也會殺出來的!」

西澤爾愣愣地看著她,然後微笑起來,他很少笑,可是笑起來格外動人。寶兒永遠都是那麼聰明和可愛,永遠都不會讓你陷於尷尬,永遠都是那麼的元氣十足。她是那種要把握自己人生的少女。

寶兒的神色莊嚴起來,她伸出右手,彎曲小指,按在自己漂亮的肩胛骨上:「我們四面受敵,卻不被困住,絕了道路,卻不絕希望。遭逼迫,卻不被丟棄。打倒了,卻不至死亡。身上常帶著神賜的死,使神賜的生,也顯明在我們身上。」

開始只是她一個人念誦,後來西澤爾也跟著她念誦,這古老的、熾天騎士團的格言,在夕陽中回蕩。

「再見,寶兒·拉瑟騎士!」西澤爾後退一步,微微欠身。

「再見,西澤爾·博爾吉亞騎士!」寶兒歪著腦袋,「是真的要……再見的哦!」

西澤爾開門離去,寶兒望著他的背影,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

「老闆,要活著回來啊,因為只有在你身邊,我才是……最棒的女演員。」直到西澤爾的背影將要消失在轉角處時,寶兒忽然蹦起來揮手,素白的手臂像是風中搖曳的萱草。

這一刻夕陽沉入了地平線,濃如墨的黑夜慢慢地籠罩了翡冷翠。

台伯河南岸的一間豪宅里,薇若蘭強撐著從鋪著絲綢床單的大床上坐起。

她的燒傷已經好了很多,多虧佛朗哥及時給她塗抹了燙傷藥膏,密涅瓦機關經常要跟火打交道,他們的燙傷藥膏質量極好,愈后完全不留疤痕。但仍有幾處小骨折沒好,按照醫囑只能平躺,拄杖行走都不可能。

但薇若蘭有薇若蘭的辦法,她給自己穿上了一件極其緊身的騎士服,然後踏入那具從密涅瓦機關送來的外骨骼,金屬機件圍繞著她纖細而有力的身體逐一扣緊,發出響亮的聲音。在機械的支撐下,薇若蘭緩緩地站直了,氣場瀰漫開來,還是那個令人垂涎又令人敬畏的機械女皇。

她在鏡前梳妝,嘴唇如櫻,長眉如黛,還有長發上一朵怒放的紅花,一掃病中的頹氣。她對自己的形象滿意了,披上一件大紅色的風衣,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大踏步地出門,高跟鞋踏出進行曲般的節奏。

外面下著濛濛細雨,黑色的禮車等候在鐵門外,壁燈照亮了腳前的一小塊,薇若蘭感覺到一絲寒意,豎起了風衣的領子禦寒。

「都不跟未婚夫打個招呼就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離家出走呢。」背後傳來含笑的聲音。

薇若蘭轉過頭來,這才注意到壁燈下站著一個人,考究的白色禮服,領口袖口勾勒金邊,水晶鏡片給他那張原本就很清秀的面孔增添了幾分書卷氣。

亞歷山大·格里高利,教皇國外交部的高級官員,未來可能會成為外交總長的天才,薇若蘭的未婚夫。這裡是亞歷山大的家,她受傷之後,亞歷山大第一時間就派人把她接到自己家裡,叮囑傭人和醫生用心照顧她,否則她也沒法恢復得那麼快。

通常這個時候亞歷山大還在加班,萬國盛典期間他的公務異常繁忙,可今晚他卻提早回來了,似乎猜到了薇若蘭要走。

「怎麼?難道你指望我把晚飯給你做好,留在桌上,再留張紙條說『親愛的,我回密涅瓦機關了,我不在的時間裡要乖乖的,注意身體,按時吃飯早點睡覺哦』。」薇若蘭聳聳肩,「我不是那種人,亞歷山大你要的也不是那種未婚妻吧?」

「不愧是我的未婚妻呀。」亞歷山大微笑,他的笑容被評價為年輕貴公子中最好看的,被喻為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

「明天就是普羅米修斯跟熾天使對抗的日子,我得親自到場。」薇若蘭說。

「你對西澤爾可真好。」亞歷山大耐心地幫她整理風衣的領口。

光聽亞歷山大少君這個稱呼,誰都會想象亞歷山大是那種霸氣橫生、威風凜凜的年輕人,可事實上亞歷山大溫柔體貼,從不動怒,跟他相處總是如沐春風的感覺。

「妒忌了?」薇若蘭卻絲毫不打算照顧未婚夫的情緒。

「有時候有點,聽密涅瓦機關的老人說,你初到密涅瓦機關的時候只有十四歲,是個留著雙馬尾辮的少女,」亞歷山大的聲音溫潤而遙遠,「那時候你總是說,有個很漂亮的小男孩答應過娶你。」

「沒錯,就是西澤爾啊。那年他才八歲,好騙得很,我給他做了一隻機械鳥,他就答應要娶姐姐了。」

「騙八歲的小男孩,會不會有點過分啊?」亞歷山大笑。

「那時候我很孤獨,總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願意娶我的人,」薇若蘭說,「所以先騙一個備在那裡,將來找到好的再換。」

「我是比西澤爾殿下更好的人么?」

「你要不是,我為什麼跟你訂婚?」

「可時至今日西澤爾殿下也依然是很優秀的人啊,有人說他是魔鬼,可在女孩子最美麗也最瘋狂的年紀,她們是不會在乎這種事的吧?她們自信連魔鬼都會拜倒在自己的裙下。」亞歷山大輕輕地擁抱薇若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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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熾(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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