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命運前夜(9)
第156章命運前夜(9)
唐璜愣了一下,記起了這個粗啞的聲音,那是他們當年的教官——趕來平息局面的竟然是前任的熾天使騎士。
騎士通常在二十二歲就退役了,只有極少數例外,比如留下來充當教官的,或者在騎士團內部負責文職工作的。看教官身上的軍服和火焰軍徽,他還留在熾天騎士團,這說明事情已經鬧大,熾天騎士團也出動了。
「真丟騎士的臉!」教官低吼。
「事關騎士的尊嚴!」唐璜也不客氣地回頂。不過這話其實有點水分,他們主要的出發點還是看不慣兄弟的女孩被侮辱,就想著打群架了。
「我教你這些是用在敵人身上的,不是用在豬狗身上的!」教官冷冷地說。
成群的重型車輛高速駛來,黑色的車身上漆著火焰軍徽。它們跟佛朗哥開去偷窺行刑地實驗場的重型車一模一樣,顯然那是一種全新的裝備,方便運輸機動甲胄。
騎警們歡呼起來,騎警長官的臉上浮現出猙獰之色,多虧他想到要去知會軍部,軍部果然不願意把事情鬧大,出動了最精銳的熾天騎士團。熾天騎士團和騎警的鐵壁合圍,這群闖出大禍的小子就只有進監獄了。
熾天使騎士將全部缺席明天的對抗作戰——長官自己也在普羅米修斯身上下了重注,普羅米修斯將不戰而勝!
車廂轟然敞開,騎士們以彎月陣形包圍了西澤爾他們,連射銃旋轉起來,龍牙劍緩緩抽出,動力核心高速運轉,蒸汽瀰漫開來,像是忽然起了大霧。
「還愣著幹什麼?快走!」教官在唐璜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腳。
唐璜傻眼了。
「我們的任務是拘捕你們,你想在上戰場之前進監獄么?」教官猛地揮手,騎士們在他們的後方結成鋼鐵戰線,「再拖下去,等更高級別的人來了,我們也沒辦法了!」
「走,」西澤爾說,「唐璜別傻站著了,你忘了你的軍徽是從哪裡來的么?」
唐璜恍然大悟,他們的軍服,他們的騎士銜,他們的軍徽,全部都來自熾天騎士團。熾天騎士團在決戰的前一天把這些東西送來,根本就是表明了自身的立場。
熾天騎士團這種桀驁不馴的機構,從不屈服於任何勢力。當年龍德施泰特敢頂風作案放紅龍離開,也是有全體熾天使騎士在後面支持。
「西澤爾殿下是么?」教官的瞳孔微微收縮,審視了西澤爾片刻之後,緩緩地說,「聽說殿下在馬斯頓砍掉了首席普羅米修斯騎士的頭?」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西澤爾說。
教官行了一個軍禮:「熾天騎士團全體騎士,恭祝西澤爾殿下明日凱旋!」
「殺死龍德施泰特團長的,就是那位代號『藍鱘』的首席騎士吧?」阿方索終於明白了。
「我還以為你們都把他看成敵人呢。」昆提良也恍然大悟。
「他是不是國家的敵人是一回事,他是熾天騎士團的團長是另一回事!」教官說,「我們中的很多人曾跟他一起浴血奮戰,我們受過他的援護,就算他有罪,也輪不到聖堂裝甲師來審判!」
「我們四面受敵,卻不被困住,絕了道路,卻不絕希望。遭逼迫……」昆提良猛拍胸口,高聲念誦。
「快滾!都什麼時候了!」教官沒好氣地在他屁股上也加了一腳。
等到騎警長官發覺情況不對率領騎警們突破蒸汽衝進來的時候,教官正靠在一名騎士的甲胄上,慢悠悠地抽著紙煙。
「熾天騎士團包庇罪犯,玩忽職守,普通法庭審判不了你們,軍事法庭卻不會放過你們!」騎警長官怒吼。
「您說什麼呢?蒸汽太過濃密,視野受限,居然讓罪犯趁機逃走,」教官淡淡地說,「熾天騎士團深表遺憾!」
全體騎士釋放出更多的蒸汽表達了對這一結論的支持。
這時候西澤爾他們正渾身濕漉漉地走在台伯河南岸的街道上,街道兩側都被封堵了,他們唯一的逃跑通道就是台伯河,他們跳進冰冷的台伯河遊了差不多一公里,直到撐不下去才爬上河岸。
不斷地有騎警向著特洛伊酒店會集過去,看起來騎警們並不准備輕易地放棄搜捕,每個十字路口都有人忙碌地架設路障,這座城市已經進入了緊急狀態,設下了天羅地網。
他們逃離了特洛伊酒店,但下一步去哪裡誰也不知道。坎特伯雷堡顯然不可能了,那裡無疑已經被騎警控制;教皇廳這個時候會不會對他們打開大門,誰都不知道;密涅瓦機關倒是個不錯的避難所,問題是它在遙遠的郊區。
艾蓮的體質最弱,在冷水中浸過之後堅持不了很久,初冬的風吹過濕透的身體,簡直像要結冰。昆提良把外套脫下來蓋在艾蓮身上。
不斷地有車燈掃過,他們只能躲避在路邊的陰影里,他們好不容易在這座城市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這下子又成了喪家之犬、公眾之敵。
「老闆……對不起……因為我……」昆提良大口地喘息著。
「將來如果我們上了戰場,你會守衛我的後背么?」西澤爾打斷了他。
「會!」
「那我也會,」西澤爾把自己的外套也脫下來搭在艾蓮身上,儘管不知道這濕透的外套有沒有用,「每個人都有最軟弱的地方,我也有。別說了,這不是我干過的最誇張的事。」
「老闆你帥起來簡直慘無人道。」唐璜警惕著周圍的動靜,「我看不如去我某個相熟的妞兒家裡躲躲?」
「現在還有妞兒敢收留你么?她們以為你是落魄的藝術家,可你現在是罪犯。」阿方索說。
「等我翻翻我的小本子。」
「什麼小本子?」阿方索一愣。
「認識的妞兒太多,總得有個本子記一下,否則你不會搞混么?」唐璜並無搞笑的意思,摸出那本同樣濕透的小本子來。
「喂!」昆提良低聲說,「前面!」
唐璜攥緊了手中的劍,阿方索的隨身槍上膛,西澤爾的手伸到了后腰。前方的黑暗中停著一輛敞篷車,那輛車很長,就像攔路虎那樣封鎖了整條街道。正常人都不可能那麼停車,毫無疑問車上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行蹤,正等著他們靠近。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西澤爾低聲說著,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的騎士們圍繞著他,不說一句話。
阿方索對唐璜使了個眼色,這也許不是壞事還是個機會,如果那輛車上的人疏於防範,沒準他們還能搶了那輛車。他們這邊畢竟有唐璜這種鬼魅般的殺手,他出手的話,除非教官那種級別的對手,尋常人都很難防備。
可那輛車上的人始終不下來,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騎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搞不清楚眼下的狀況。雨已經停了,風悄悄地吹著,阿方索的隨身槍上透出濃郁的硝煙味,硝煙味中混合著某種清冷的香氣。
忽然間雲破月照,光從烏雲的裂縫中透了下來,筆直如劍,清冷也如劍,照亮了那輛酒紅色的敞篷禮車,禮車的駕駛座上躺著軍服少女,她把那雙套著白靴的長腿蹺在方向盤上,手中把玩著粉色的髮帶。
葉尼塞公主,瓦蓮京娜·羅曼諾夫。
「小夥子們,要不要送你們一程啊?」瓦蓮京娜轉過頭來,微笑。
她的笑容還是那麼美,冰河解凍,萬物復甦,但在面對德隆爵士的時候,她像是施捨似的只笑了一秒鐘,而面對他們的時候,她笑個不停,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看到了最好玩的東西。
「老闆,我現在還來得及改變立場么?娶她!別管什麼東方公主了!大不了東方公主交給我!」唐璜神色莊嚴。
「碧兒姐姐會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吧?」昆提良抱著艾蓮從他身邊擦過,跳進車裡。
「複議。」阿方索也跳了進去。
西澤爾和唐璜對視一眼,唐璜聳聳肩:「老闆你麻煩了,想不娶現在都難了。」
敞篷禮車賓士在翡冷翠的寬闊街道上,車頭國旗飄飄。滿城的騎警都獃獃地看著那輛車,明知道車上那群人是上面要抓捕的,卻也只能打開路障任憑那輛車通過。
那是葉尼塞大使館的車,開車的是葉尼塞特使,享有外交豁免權,他們敢動那輛車就是對葉尼塞宣戰。教皇國倒是未必害怕葉尼塞,可騎警們誰敢出這個頭呢?
公主殿下把車開得又快又穩,金色的長發飄飄,粉色的髮帶也飄飄,發間一股清冷的忍冬香氣。
昆提良在車上站了起來,沖著道路兩側躲避不及的騎警們行軍禮,好像一位將軍在檢閱他的軍隊。這輩子他從沒這麼開心過,他覺得這輛車再開就能開到月亮上去。
禮車漸漸遠離了翡冷翠,駛入郊區。
「我們去哪裡?漂亮公主,我們去哪裡?」昆提良坐回車裡,大聲問。
「當然是送你們去密涅瓦機關,再讓密涅瓦機關送你們去戰場!」瓦蓮京娜微笑,「去戰場上證明你們自己,你們會是這個國家的英雄,那時候這點小麻煩算什麼?這個世界上誰能對英雄說不?」
西澤爾沒有說話,任憑狂風吹亂自己的頭髮。是的,戰場,那個他既畏懼又渴望的地方……現在他就要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