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堂上
季明霞一見是繆玠,眼中瞬間流出了委屈的淚水控訴道:「王爺,您快給我做主啊,這女犯反了天,居然毒打我……」。
繆玠沒有理她,徑直走到季宜令身旁,蹲下身來檢查她的身體,此時離的近了,季宜令身上不少的傷口都化了膿,裸露出來的肌膚也沒有一塊好肉,他的眸子瞬間變得冰寒一片,凝聲問道:「此女是誰,犯了何罪?」。
一滴冷汗不由自主的從牢頭的額頭上浸了出來,他連忙道:「此女名叫季宜令,是刑部尚書的侄女兒,因毒殺了府中的姨娘被狀告入獄!」。
聽到是和季府有關,繆玠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季明霞,季明霞此時做賊心虛,聽了牢頭的話,連忙也應和道:「對,她毒殺了張姨娘,姨娘死的好慘……」
說完還拿出手帕,貓哭耗子般的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一邊偷偷打量繆玠。
繆玠忽然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道:「通知季尚書提審犯人,本王要聽審!」。
此時季宜令才幽幽轉醒,用餘光看著眼前這陌生男子,這男子穿著一身紫色暗金的長袍,側面的輪廓看起來宛如上天完美雕琢的禮物,稜角分明而又極為冷峻,彷彿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忽然轉過身來,眼睛如霧如煙,因這雙眸子硬生生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溫潤。
極品!這是季宜令腦海里的第一個反應,但是他的嘴角卻莫名其妙的劃過一抹輕嘲后,直接轉頭離開了。
季宜令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呼啦啦的上來一堆人,將二人就拖到了公堂上,京兆尹一拍驚木堂,就已經開審了。
「大人,你得為我們家姨娘做主啊……」張姨娘的幾個丫鬟全都抽抽噎噎的,哭的好不委屈。
看著堂前坐著的繆玠和季石,季明霞原本還有些擔憂自己的處境,但現在卻一下子放了惴惴不安的心,目露得意,季宜令你今天就別想翻身!
「我們家大人憐憫她自幼失去雙親,好吃好喝的養著她,吃穿用度樣樣不比我家大小姐差,沒想到她居然生了這樣的歹毒心思,因為和我們家姨娘起了幾句口角,就毒殺了姨娘,可憐我家姨娘還懷著三個月的身子,年紀輕輕就這樣去了!」。
懷著三個月的身子?季宜令一下抓住了重點,她的記憶里可是沒有這樣的事情的!想打了她雙眼不由微微眯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弧度,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然而她的笑意卻剛好落在了一隻注視著她的繆玠眼裡,繆玠想起自己自從進入刑部大牢里的時候就被此女套住,不由手指輕扣椅背,心想,她又想幹什麼?
堂外聽審的人聽了來龍去脈,也都議論紛紛,看著季宜令的目光充滿了不屑.
「沒想到季大人心善卻養虎為患,真是可憐喲!」。
「嘖,你還別說,我上次在一品軒還見她和季大小姐吵架,指責大小姐不給她買這個釵子,不給她買那個鐲子!」
「白眼狼啊……」
這些難聽的話語鋪天蓋地的傳入堂中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季明霞越發的得意的看著季宜令,但是季宜令髒兮兮的小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情緒來,神情淡然,穩如泰山。
「肅靜肅靜!」京兆尹使勁的用驚堂木拍著桌子,一雙綠豆眼飛快的從繆玠和季石的臉上掃過,但都看不出二人的情緒來,便只能「秉公」問道「季宜令!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終於輪到她說話了,季宜令緩緩的抬起了頭,嘴邊扯開一個有些僵硬的弧度道:「大家都在替張姨娘伸冤,那小女子就要先為自己伸冤了!」。
「小女子是官宦之後,根據我大魏律法,不辱士族,那麼敢問小女子身上的傷又是從何而來?」說完她擄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肉,血肉模糊一片,甚至有不少地方都化了膿,讓許多人都不忍直視的別開了目光。
京兆尹一瞧也是瞳孔一縮,轉頭看向了季石,季石臉上的肌肉抖動了兩下,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季明霞。
「這……」京兆尹一下猶豫了起來。
「再敢問大人,張姨娘所中何毒?又是何人在什麼地方發現的,毒發的時候又有是什麼癥狀,小女一直住在北院,而張姨娘在西院,我與張姨娘素無往來,又無利益爭奪,我為何要毒殺她?」季宜令乘勝追擊。
眾人一聽她住在北院,再次沸騰一片,要知道,北院一般都是僕婦下人住的地方,這季家口口聲聲趁自己對待季宜令多麼好,卻讓她住在下人們住的地方,實在是不合常理,於是看著季石的目光紛紛懷疑起來,覺得這事不是他們看見的那樣。
「你倆不是親眼看見季宜令毒殺張姨娘的嗎,還不快從實招來!」京兆尹連忙指著指證季宜令的兩個丫鬟道。
兩個丫鬟被一大串的問題問的有些發懵,哆哆嗦嗦的向季明霞求助,季明霞暗惱這兩個丫頭不長腦子,這個時候看著自己幹什麼,於是嘲諷道:「季宜令,你是想要不認罪嗎?」。
認罪?她沒做過的事情又憑什麼認罪!
「張姨娘的屍體在何處,可否一觀?大人就算是想讓小女死,我也要死個明白!」。
京兆尹開口本來就想拒絕,但是繆玠卻突然發話,看著季宜令道:「屍體再何處,抬上來!」,他只好吶吶的住口,揮手讓衙役抬上來。
屍體已抬上來就是一股臭味,不少人都捂著鼻子往後退,但是又好奇得不行,伸長了脖子看著季宜令會有什麼舉動。
季宜令走上前去,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在屍體的肚子上摸了摸,腹部脹大,又撩開衣袖,見皮膚上出現了水泡,大概判斷出了張姨娘死了應該有五六天了,於是冷笑一聲道:「仵作呢?」。
眾人都對屍體這樣的東西避之不及,沒想到她居然還直接上手去又捏又摸,不由對著季宜令露出了奇怪的目光,季明霞也臉色發白的用手帕捂著鼻子。
仵作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季宜令問:「張姨娘死了有幾天了?」
「大概五六天!」
這就對了,我是四日前被舉報毒害張姨娘的,但是張姨娘明顯死了五六日,你們兩個貼身侍奉張姨娘,為何她死了這麼久才發現?
這倆丫鬟四眼一對,再看看季宜令,瞬間癱軟在地,哆哆嗦嗦道:「你們胡說,明明姨娘就在我們眼前去的,就是四日前!」
季宜令不答,又問道:「老先生可查探得出張姨娘中了什麼毒?」
仵作猶豫了一下,但看著四周皆是好奇的目光,季石臉黑如碳,心下不安,掙扎了半天才解開了掛在腰間的醫箱道:「張姨娘的屍身我之前檢查過,中得是一樣名叫斷魂草的毒藥!這是一種西域引來的毒藥,我中原很少見到。」
「你看看可是這樣的毒藥?」季宜令從腰間拿出了之前準備好的布包,看見這個布包,季明霞瞬間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怎麼都沒想到,季宜令早給自己準備了退路。
仵作將布包打開,翻了又翻,最終極為肯定道:「是!」
季宜令內心越發的有把握了,目光灼灼的盯著京兆尹道:「小女還有一冤要申!之前小女在獄中時,險些被季明霞送來的吃食毒死,現在我手上拿的就是證據!證人可以就是值守的獄卒胡大!至於毒打我一時,王爺親眼所見,對嗎,王爺?」
繆玠此時已經全然看明白了,不由為季宜令的聰慧所折服,就因為自己的出現,立刻就抓住了機會,為自己的冤屈辯駁,於是含笑點頭。
京兆尹一看繆玠點頭,頭上直冒虛汗,拍著驚堂木憤怒道:「季明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不快從實招來!」。
季明霞此時已經定住了心神,不屑道:「大人全聽憑季宜令一面之詞,又怎麼知道她不是急於脫罪,和別人勾結,要誣陷於我?」。
「帶胡大!」京兆尹有些惱怒了。
「大人,胡大他瘋了!嘴裡一直說是有人詐屍了,他下次再也不敢了之類的話……」
此話一出,所有人幾乎在一瞬間就確認了季宜令說的話絕對是真的!原來她是冤枉的。
「真是可憐!從小無父無母,還攤上這事……」
「誰說不是呢,估計得罪了什麼人吧!」
季明霞這下真的是慌了,連忙用求助的目光看著季石。
「西域奇毒,我孤身一人,整日里待在府中,又從何處能得到西域奇毒?倒是我記得,伯母的娘家有一個叔叔就在西域行商……」季宜令淡淡的拋出了最後一句話,成為了壓死季宜令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倆還不快從實招來!再不說實話,本官就先打上個二十大板,判你們誣告之罪!」京兆尹只覺得腦門疼,一邊是自己的上司,一邊又是聽審的王爺,都不能得罪,這麼多雙招子都看著自己的,只能拿這兩個告狀的丫鬟撒氣。
二十大板完全能夠打死人,二人想起了想起了季明霞的警告和手段,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一邊是死,一邊是生不如死,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口中喊著「冤枉……」但是就是不說話。
繆玠皺起了眉頭道:「從實招來,本王就贖你們無罪,脫離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