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出師

一個名叫巫山村的偏遠山區，這裡經濟落後地屬大山深處，本就不多的田地在近年又被國家搞退耕還林給收回去了，家裡有年輕人的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老人小孩大部分人都是要靠著zhèngfǔ發的那點林業款、扶貧款和低保勉強生活。

雖然近幾年享有國家政策剛剛給村裡通了公路，可是一般情況下這剛剛鋪好幾年的水泥公路主要也只是那些牛羊行走所用，連個破破爛爛的拖拉機都非常罕見，更別說那些油光蹭亮的小轎車了。

可是今天清晨一大早，村上的老百姓剛起床便就看到上十輛豪華的清一sè奧迪小轎車緩緩地駛到村口停了下來。於是，這一幕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瞬間成了村裡人圍觀的對象，不下半個小時，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就將這十餘輛奧迪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幹什麼，幹什麼……沒事該幹嘛幹嘛去，都圍在這裡幹啥，今天不用幹活了，牲口都不要餵了啊，你們的孩子還要不要讀書啊？」一名身上顯得有些髒兮兮的中年大漢擠到人群中，邊擠邊喝道。

「哈哈……我們的村長大人來了，我們要聽領導幹部的話啊……」人群中有人大聲笑道。他的話音一落頓時又引來周圍人們的一陣鬨笑，不過笑歸笑，周圍的人還真的一下散了不少，看來確有不少人受勸，開始打道回府了。不過走的都是那些或年輕或力壯的勞動力，四周依然還圍著不少的老人孩子在紛紛議論著什麼。

「老李，你總算來了，我們都等了半個多小時了，你說你是怎麼搞的……」這時，從一輛奧迪車上下來一名身穿灰sè夾克的大胖子，看他的樣子似是有些不太高興。

這人是鎮長，被稱作老李的中年大漢可是絲毫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幾步訕笑道：「嘿嘿……鎮長，是不是上面給我們村的扶貧款和林業款撥下來了，這實在是太好了，你看，你有什麼事打村裡的電話通知我一聲就行了，怎麼還親自跑一趟……」

「行了，行了，你就別給我扯淡了，扶貧款和林業款的事情以後再說，這次的事情和錢沒什麼關係，趕緊帶我到你們村的那個瘋鐵匠家裡去，我有急事找他！」鎮長狠狠地瞪了老李一眼，轉身上了身旁的奧迪轎車。

「瘋鐵匠？沒事找他幹嘛？」老李的臉sè有些不太好看。這麼說扶貧款和林業款不是還沒有著落，他娘個巴子，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老李心裡一陣嘀咕，說完還對著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吐沫。

村裡近千口人兩三年都沒領到村裡植樹造林的林業款了，再加上半年前上面撥的一批扶貧款也一直沒有發下來，現在村裡好多老人小孩的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老李一想到這事就來氣。他的心裡清楚的很，那些林業款和扶貧款一直拖著不發就是鎮長在搞鬼。

「你愣在哪裡幹嘛啊？還不快帶我們去找瘋鐵匠？」鎮長探出一顆豬頭般大的腦袋對著老李冷冷地瞪了一眼。

瘋鐵匠是鎮里公認的一個有些神經兮兮的瘋老頭，他是一名鐵匠，由於他姓風，以前鎮上的人都叫他風鐵匠，到後來由於他年紀越來越大，也不打鐵出來賣了，說話也開始不著邊際地經常說一些誰都聽不懂的胡話，於是大家便開始都在心裡改稱他為瘋鐵匠。

「哦，好！你們在後面跟著吧！」老李說完，朝著村口旁邊的一條小路朝山上走去。

「你幹嘛去啊，你倒是上車啊，我們走大路！」鎮長又搖下車窗冷喝了一聲，說完還不住地搖頭。

「去瘋鐵匠的家只有這一條小路，哪有什麼大路？」老李這一次沒有再給他什麼好臉sè，他也不管鎮長他們有沒有跟上來，就徑直大踏步朝山上走去。其實本來是可以走一段盤山公路的，可是老李卻偏要走全程小路。

「哎哎哎……」鎮長見狀有些急了，趕緊下車疾步對著其中的一輛奧迪車走去，不一會，只見上十輛奧迪車全部打開了車門，下來二十餘名身穿黑sè西裝的男子，其中有幾名看起來年齡已經有了五十餘歲，他們被那些年輕人三三兩兩地簇擁著攙扶著朝老李上山的小路走了上去。

一路上，高低不平的崎嶇小路一直向著大山深處蜿蜒盤旋，那幾名身著黑sè西裝的老人似乎還好，畢竟他們身邊都有jīng壯的年輕人攙扶，可那鎮長就苦了，爬得滿頭大汗不說，早已經是氣喘吁吁，似乎隨時都有窒息的可能。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又很害怕那些身穿黑sè西裝的人，尤其是那幾名老人。

巫山村，因這裡最大的一座山名為「巫山」，巫山村也是由此而來。巫山海拔三千多米，山勢陡峭，傳說古代巫師祈雨求福都是在此山的山頂舉行，巫山之名也是由此而來，此山由於樹木稀少，是一座名符其實的石山，不過就是這樣一座大山山腰的一處天然石洞中卻是常年住著一老一小。

「師父，今天是什麼rì子，怎麼巫山上來了那麼多人？」天然石洞中，一名皮膚黝黑的少年望著山下正緩緩而上的一群人皺了皺眉，對著身旁的一名滿頭銀髮的老人道。

「呵呵……笑天啊，你記不記得你今年多大了？」坐在一張石凳上的銀髮老人，喝了一口石桌上的茶水輕笑道，眼睛則是望著遙遠的天際。老人身著一身舊社會時期的灰sè長袍，神采奕奕，再配上他那一頭銀髮，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他便是巫山村人們口中的瘋鐵匠，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卻是與「瘋」字根本挨不上邊。

「師父，明天我就要滿十六歲了！」被稱作笑天的少年肯定地道，看那樣子似是對師父問的話有些不明所以。雖然外面傳言他師父已經瘋了，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師父非但沒瘋，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醒聰明，因為他覺得一切世間萬物、紅塵俗世在他師父的眼裡都有一套他自己的看法，他個人的理解就是，是世人不理解他的師父所以別人才說他瘋了。

「是啊，十六歲了，你也跟著我足足十五年了，也該出師了！」銀髮老人點了點頭，看向少年的眼中似是突然多了一絲不舍之情。

「呵呵……風師父，不好意思啊，又要向你討口茶喝了！」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連續趕路，老李口乾舌燥實在是渴的有些受不了啦，尤其是他故意為了報復一下鎮長，一路上來他一直保持著自己最快的速度。

「呵呵……笑天，快給你李叔叔倒杯參茶！」風鐵匠笑道。雖然他一頭銀髮，可是臉上的氣sè和那股jīng氣神就是一般的年輕人都不見得有他好。

「呵呵，李叔叔，您喝茶！」笑天手腳麻利地用一個非常秀氣的小瓷杯倒了一杯暗黃sè的茶遞到了老李的手中。要說巫山村誰對住在深山老林的這一老一少最好就應該數這老李了，同時他也是整個巫山村唯一一個不認為瘋鐵匠是瘋子的人。

「謝謝，笑天，一個月不見，好像又長高了啊！」老李拍了拍笑天的肩膀，一臉和藹可親地道。不過他的眼睛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笑天，眼神就一下又回到了手中的參茶上。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可是比誰都清楚，這參茶在外面就是拿真金白銀想買都買不到，只見他深深地聞了一下杯中的參茶這才淺淺地泯了一口，然後閉上眼睛，細細地感覺著一絲清泉沁入心脾的那種暢快之感。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這才見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神采奕奕地說道：「風師父的參茶真是年份越久，味道越好啊！」

「哈哈……」風鐵匠只是一聲長笑，並沒有再多說什麼，眼睛依舊望著遙遠的天際。

「李叔叔，你後面那些人是你帶過來的嗎？他們是什麼人呀？」笑天有些好奇地問道。

「哦，對了！」老李一拍自己的額頭，似是恍然大悟：「你看我這記xìng，光顧著品味參茶去了，是這樣的，那死胖子不知怎麼回事，今天一大早帶著一大幫人叫我帶他來找你們，說是有什麼急事，這不，為了村裡的人我就只好帶他們過來打擾你師父二人的清靜了。對了，風師父，你是不是在外面還認識一些什麼人，他們是不是來看你老人家的？」

「呵呵……你馬上就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問？」風鐵匠輕笑一聲，淡淡地瞥了一眼剛剛走到石洞外一處寬曠石坪的二十餘名身著黑西裝的人，只見他們一個個均在石坪上捂著胸口正大口地喘著粗氣。

「呵呵，鎮長，你們終於來了！」老李望著氣喘如牛的鎮長，心裡樂開了花。

「老李，他就是那個瘋鐵匠？」膀大腰圓的鎮長氣喘吁吁地瞪了一眼老李，緊接著便見他對著風鐵匠冷聲道：「我說你這瘋鐵匠，你說你哪裡不好住，卻偏偏要住在這麼高的巫山上幹嘛？快，快給我和這幾位領導倒口水喝一下，我實在是渴得受不了啦！」

「我們這裡沒有水，只有參茶！」笑天不屑地看了一眼鎮長：「不過這參茶不是給一般人喝的，你就更不夠資格喝了！」笑天從小就在村長的耳目渲染下知道了很多這個黑心鎮長的事情，此時看見眼前的這個鎮長對自己的師父如此無禮，他更是被氣得不輕。

「嘿，你小子怎麼說話呢，你知道我是誰嗎？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讓你們爺倆下個月斷了糧？」鎮長氣得臉sè大變。

「四十年了，看來你們幾個小子將當年為師教你們的東西都落下了啊！」風鐵匠眼睛依然望著遙遠地天際，至始至終一直沒有正眼看誰一眼。

只見瘋鐵匠的話音一落，二十餘人中的那五名老人均是齊刷刷地抬頭望向了風鐵匠，然後令眾人驚的目瞪口呆一幕出現了，只見五名老人毫不猶豫地一下全部跪伏在地，雙膝跪在石頭地上磕得「呯嘭」直響：「不孝弟子笑金，不孝弟子笑木，不孝弟子笑水，不孝弟子笑火，不孝弟子笑土，叩見恩師！」

「……」

靜，彷彿在場的二十餘人均是安靜地或站或坐地定格在了那一瞬間，偌大的巫山上只能夠聽得見風吹樹葉地「嘩嘩」聲或天上飛鳥的鳴叫聲。在場每個人的心裡都非常震驚，不過眾人各自的心裡都有其不同的震驚法罷了。

老李一直以來就隱隱地知道風鐵匠的來歷不凡，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鎮長都對其恭敬有佳的一群領導，居然會是風鐵匠的徒弟。

鎮長在接到縣長下達接待任務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今天要接待的這批人身份非凡，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些人的真正背景，不過他至少已經知道了縣長都非常懼怕他們，他在得知這些人想找這個瘋鐵匠之後也不敢多問，因為這是縣長特別交代過他的事情，不該問的不要亂問。

不過在來的路上他縱然想了成百上千種可能可始終沒想到他們尋找的居然會是他們的恩師，這麼一些大人物居然會有這麼一位恩師住在自己的轄區，他懵了，就憑剛才的那句話他知道自己的這個鎮長估計是已經干到頭了。

別說是老李和鎮長，就是跟著那幾名老人來的那十餘名年輕的保鏢也是驚得眼珠子掉了一地，他們非常清楚自己保護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物，可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平時自己的這個霸氣十足，眼高於頂的僱主竟然會如此恭敬地跪伏在一名住在深山老林的老人面前，儘管他們似乎有著師徒之情，眼前的一幕在他們看來還是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呵呵……師父，這幾位就是你時常給我提起的五位師兄啊？」笑天的眼中充滿了激動。

「嗯！」瘋鐵匠點了點頭后，緩緩地問道：「他們是來接你下山的，你想跟他們走嗎？」

幾名跪伏在地的老人一聽見瘋鐵匠的這話，嚇得均是渾身一哆嗦，他們實在是太明白自己的這個小師弟不跟自己走的後果了。

「師父，我想跟幾位師兄出去見見世面！」一旁的笑天一臉興奮地道。他的話音一落，幾名跪伏在地的老人均是長長地出了一口大氣，不過令他們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因為笑天的話並沒有說完，只見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過，我有幾個條件！」

他的這番話一出，立刻又令得幾位跪伏在地的老人又是渾身一顫，他們現在只希望眼前的這個小師弟提出的條件不會太令他們難做就行了。

「小師弟，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只要大師兄我能做得到的，一定竭力滿足你！」一名剃著一個大平頭的老人抬頭望向了笑天。這是從他們幾人跪伏在地之後，他第一次抬起頭同時也是第一個抬起頭來的人。

「小師弟，你提出來吧，二師兄也會盡量滿足你的！」

「是啊，小師弟，三師兄也會儘可能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四師兄也是……」

「五師兄也是……」

見大師兄表態了，其他幾人也紛紛抬起頭一臉期待地望向了笑天。從他們的眼中均是看得出來，似乎他們非常擔心他們的這個小師弟不跟他們走似的。直到此時此刻，風鐵匠還是一直都沒有叫他們五人起來，所以他們也就那麼一直跪著說話。

「你們都別爭了，你們的小師弟只會幫你們一人一次，具體先幫誰或者幫你們做什麼，你們自己去與他商量吧，行了，笑天就交給你們了，在他幫你們的同時，你們也要全力支持他，讓他將師門的天風鏢局繼續發揚光大，世代傳承下去，記著，他是我們天風鏢局的最後一名真正的傳人，同時也算得上是歷史上最後一名鏢師了。」風鐵匠單手一揮：「行了，你們都下山去吧，以後不要再來巫山了！」

風鐵匠說完，轉身對著石洞深處走去。

「是，師父！」五名老人再次恭敬地跪伏在地，連拜了三拜，這才緩緩起身。

「師父……」笑天望向風鐵匠的背影，炯炯有神的眼中已經流下了兩行熱淚。

巫山村，在經歷了這麼一個特別的rì子之後，令村民們誰也想不到的是，在笑天走後的第二天，村民們幾年都沒有領到的林業款和上面扶貧的錢全都撥了下來。除此之外，縣裡還籌資數千萬為巫山村的村民們在縣裡建了一片住宅小區，計劃在兩年內讓所有巫山村人全部搬到縣城居住，巫山村一片歡騰，不過最令巫山村人感覺到高興的事情卻是，以前的那個鎮長因貪污受賄被判了無期徒刑，而老李這個受巫山村人愛戴的村長卻直接被破格提拔成了鎮長。

「風師父，笑天，你們為巫山村所做的一切我代表所有巫山村人永遠記在心裡了……」老李站在自己寬敞的鎮長辦公室內，遙望遠處雄偉的巫山，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