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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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二日是周一,她們的課到不是很多,只是因為帶著兩個班,她必須要去辦公室坐鎮。她下意識地向童舟的鋪看去,只見她蒙著被子睡得很沉。她低嘆一口氣,能睡著也是好的。

今天的天氣不錯,她頂著一雙熊貓眼跨過教學區的幾棟樓,向學院樓走去,遠遠地看見一個黑色車子停在樓門口,B字打頭的車名,讓她微微一頓,下意識地站住。這樣的車在學院可真少見。

更讓她驚訝的是下一秒從車內走出的人,一身黑色正裝的葉以禎,他低頭理了理襯衣的袖扣,還未邁開步子,便被車裡探出的一個人叫住,那人遞上一個白色的紙袋。葉以禎微微皺了皺眉,點頭接了過來。

黑色的賓利車。他——回來了?

時間還早,樓里沒有多少人,她緩步走入大廳。經過葉以禎辦公室的時候,看見門半掩著,還未想好要不要進去,便已被他瞧見。

「溫冉?」低沉的男聲。

她硬著頭皮走了進去,看見桌子上擺了一盒葯和一杯溫水,不由得問:「老師,您身體不舒服?」

葉以禎覷了眼桌上的葯,眉心幾不可察地皺了皺,「不礙事,老毛病了。」而後看向她,眉目溫和:「這幾天怎麼樣?」

她有些受寵若驚:「唔,還好。」

他這樣叫她進來,只為了問這一個問題?下一秒,他便打消了她的疑惑,「你交過來的報告我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問題了,可以直接列印提交。」

咦?她專挑他在香港的時間交的,難道這人在外開會還抽空來批閱她的論文?她偷偷抬頭打量他,只見他喝了口溫水,將葯送進嘴裡,眉頭皺了皺。

溫冉嗯了一聲,內心忽然鬆了一口氣。上次就是站在這裡,她賭氣的回答了他的問題,雖然他淡笑若常,她心裡還是有些打小鼓。現在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了,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打量,他側頭問道。

有種被抓包的感覺,溫冉有些小窘,慌不擇路地岔開話題:「老師,香港好玩兒么?」

「哦,應該會很不錯。」他點了點頭,隨即又說:「如果我有時間逛逛的話——」

溫冉:「……」

還好包里的手機鈴聲拯救了她的尷尬,慌忙從包里翻出手機,甫一接通,劉菲菲焦灼的聲線便穿透而來:「溫冉,童舟不見了。」

「怎麼會?」走的時候她特意交代了劉菲菲。得知了實情的劉菲菲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我就出去一會兒,回來就不見她了。還有她的好些行李,連帶著都不見了,你說現在她能去哪兒?」

劉菲菲又說了一些什麼,她聽了隱約有種預感,先讓劉菲菲掛了電話,一抬頭,便對上葉以禎關切的眼神。

「怎麼了?」

「童舟,童舟她不見了。」她快速說著,將手機塞回到包里。此刻她的思維分外清晰,只有一個念頭——她得先去找童舟。

葉以禎垂眉看著她,待她收拾就緒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我送你去。」

B市的機場建在東五環外,距離B大很遠。車子開上高架橋的時候已是霞光滿天,天空染成了橘色。溫冉坐在副駕上,無心欣賞車外絢爛的景色,手裡緊緊地握著手機,生怕漏接了任何一個電話。

葉以禎看出了她焦灼的心情,低聲安撫道:「別擔心,童舟也是個大人了,會有分寸的。」

她僵硬的脊背稍稍一鬆弛,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我只是,忽然想到了我的媽媽——」

他眉頭稍稍一挑,認真地聽她說。而她卻不再說了,連神情都恍惚了起來,就在他以為她在也不會開口的時候,聽見了她低低的聲音:「老師。距離,是不是不管是時間還是空間,都會是愛情的一道硬傷?」

他微一沉吟,剛想要回答,卻看見了近在咫尺的航站樓。將車停好,他緩緩一笑,「好了,我們先去把人找到。」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溫冉環視一圈兒,沒看到童舟的身影。

在電話里聽劉菲菲說童舟的行李不見了。童舟回家的可能性是不大的,她的母親早逝,父親再婚,夫妻二人又育有一個小男孩兒。從那之後她與家裡便不算親近。如今,她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也只有這個了。雖然昨晚童舟說盡了狠話,可是,她是女人啊,女人,永遠只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儘管這樣還是找遍了火車站,不見她的身影,便急急奔向機場。

因為受某國火山灰的影響,開往歐洲的班機減少許多。葉以禎去總台詢問了一下,正往回走,視線一轉,便看見了那個抬著頭仔細看電子航班表的女孩兒。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她的背影看上去薄弱,卻安靜。

他驀地愣了一下,停頓了片刻,快步向前走去:「名單里沒有童舟,她應該還在國內,不行的話我們去火車站找找。」低沉的聲音,彷彿帶著安撫的效果,她輕輕點了點頭,眼睛一抬,視線掠過某處時,眼睛忽然一亮:「童舟!」

正斜靠在機場指示牌後面的女孩兒聽見這喊聲眼睛豁然睜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聲源。

溫冉驚喜地撲了上去,抓住她的手,叫道:「終於找到你了。」

童舟迷茫地眨眨眼,視線從溫冉移到她身後的葉以禎身上。這個男人,雖風塵僕僕,此刻卻也露出了些許釋然和輕鬆的表情。他們,在找她,為她著急?

「溫冉,我沒事兒的。」她凝視溫冉。

「那你跑來機場幹什麼?」

童舟沉默了一下,繼而苦笑:「我是心有不甘,也想過不顧一切去英國找他。可是來到這裡我才發現自己沒想象中的那麼勇敢。我退卻了。我坐在這裡,等我什麼時候有力氣了,再站起來。」說著她笑了笑,捋了捋溫冉的頭髮,「你真傻,萬一我真坐飛機走了怎麼辦?」

溫冉看著她搖了搖頭,良久,握住她的手。

葉以禎緩步走上前,看著兩個女生輕輕嘆了口氣:「好了,回去吧。」

車子再開上高架橋的時候已是夜晚,車流疾馳而過,一排排的車燈照的外面的世界流光溢彩,燦爛無比。溫冉陪著童舟靜靜地坐在車子後排,童舟累了,靠著她的肩膀睡著了。她也有些累,閉上眼睛卻毫無睡意。緩緩掀開眸,便看見斜側方男人的側臉,原本英俊的五官被窗外淺黃的燈光描上了一個淡淡的輪廓,透著柔和的光澤,就好像他的人一樣,溫潤柔和的,讓人難以抗拒。溫冉回過神來,看見他伸手揉了揉眉宇,滿臉的倦色難掩,這才想起他也是剛從香港回來,心裡止不住的有點兒內疚。

車子穩穩地停在女生宿舍樓下,劉菲菲披著一件大衣在樓門口跳腳,看見她們從車上下來,便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逮住童舟就是一頓好訓。童舟看著溫冉無奈的苦笑,回過頭來又亦步亦趨地跟著劉菲菲上了樓。

溫冉站在那裡凝視了一會兒,才想起身後還有個大人物在。她慌忙挪到車邊,湊到車窗前向葉以禎說道,「葉老師,今天真是太感謝您了。」

他淡淡地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在她轉身之際又喊住了她:「溫冉。」

「嗯?」她轉過身來,眼睛被黑夜襯得亮晶晶的。

他微沉吟:「人的愛情不會總是以離別終結的,總會有一份愛情,讓你不在乎成本付出,不計較收益回報,連同時間或者空間上的距離,都不能對它構成任何威脅。」

溫冉一時有些怔愣。

他笑了笑:「如果你不願意相信,就把它當做一個例外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對愛情失望,也不要對它恐懼,遇到這樣的例外,給他一個機會,好么?」

B大的期末考總是很容易讓人心生沮喪和頹意。MSN上時不時有國貿班的同學不堪考試重負,「騷擾」溫冉。溫冉無奈,上網確認了一下考試安排,不由得嘆,真是挺漫長的。

「溫冉,你的投資學案例報告讓我看一下。」前排的童舟轉過身來。

這段時候因為心情問題,童舟落下了不少的課程。如今要應付考試,不得不上自習惡補。

劉菲菲嘆:「失戀之後肆意神傷的機會成本還真是大,搞不好了一輩子就翻不了身了。」說完之後立刻被賞了一記老拳。

溫冉從書中抬起頭來,看著她們微微一笑。恍惚間想起什麼,有短暫的失神。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溫冉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聽見走在前面的劉菲菲一聲驚呼:「下雪了!」

隨即有雪花落在脖頸間的微涼感,溫冉縮了縮脖子,插在大衣口袋裡的人莫名有些冰冷。

「我要許願!」劉菲菲大喊一聲,溫冉和童舟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有部電影說初雪的時候許願最靈,咱們試試?」

都多大了還信這個?溫冉在內心白了她一眼,卻看見身邊的童舟帶點兒期望的表情。

劉菲菲大樂,用胳膊捅了捅溫冉:「想好了沒,要許啥願望?」

溫冉想了想,聳肩說道:「嗯,就許不掛科吧。」

今天上午上課,第一節是葉以禎的課。那人一走進教室,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一片人,神色很淡定。

這門課掛科率是院里出了名的奇高。因為院里開設了許多專業類的基礎課,一些本科學生也得以選修了此門課,不過之前吳教授要求極其嚴格,導致一大片門生不幸中招,每年的補考率也跟著生了上去。

大家都期盼著葉教授給透露點兒玄機,無奈那人卻不慌不忙,不緩不急地說道:「在我剛當教師的時候,就常常聽人說,不給划重點的老師不是好老師。我想問問,在座的是什麼看法?」

說著微微一笑,目光沉靜地看著台下一眾學生。

眾人面面相覷之後,有大膽的男生說道,「老師,這就好比我要創業,您借給了我一桶金。如果我盈利了,您的回報將是無窮的,哪怕你要求股息分紅也行!」

葉以禎挑眉,饒有趣味地看著台下這些能言善辯的學生:「哦,有道理。」

有人開了頭,後繼者就奮勇而上了,溫冉從後排厚重的書中抬頭,看著台上的男人。雖然目前的形勢是以一當百,卻仍舊是那份從容不迫的氣度。

葉以禎抬頭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好了,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了。總體是,你們對這個觀點是贊同的。」

大家笑笑,聽他繼續說:「我一直覺得,對自己的學生有信心是對一個老師最大的要求,所以,我相信你們一定能順利通過這門課。但現如今你們又要求我來划重點……」說著他掂了掂手中厚重的課本,而後抬頭看向大家,微微一笑,「這可怎麼辦好呢?」

不得不說這句話問得太妙了,神奇的將B大眾學子的自尊和優越感考驗了一把。

於是最後討論的一致方案,就是大家讓步。葉以禎葉教授也順利逃脫了「不是好老師」的譴責。

現在回想起來,溫冉會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其實葉以禎葉教授也會有狡猾腹黑的時候吧?只不過他能夠很完美的用他的「溫潤儒雅」來掩蓋罷了。

嗯,大家都被騙了。

回到宿舍一推開門,她們意外的發現了林笙的床鋪上多了一個行李箱。一些屬於她的東西也重新擺了出來,還來不及想,林笙便從陽台的衛生間走了出來。

看見她劉菲菲險些驚呼出來,「你,你頭髮全剪了?」

林笙聳聳肩膀,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緞面的齊耳黑髮:「不好看?」

「不是——」劉菲菲趕緊搖頭,卻又說不出來什麼。

林笙忽而緩緩笑了下:「不是都說,斬斷情絲要先從剪斷髮絲開始?」

三人面面相覷,而後都相視一笑。

溫冉說道:「你還沒吃飯吧,我們也沒有,一起吧?」

林笙漂亮的鳳目有些意外地掃了她一眼,眼角漸漸有笑意堆積:「好。」

十二月份一開始學校就變得熱鬧起來,因為月尾的聖誕節,樓下一早就貼上了賣平安果的小廣告。

溫冉有次上樓,一路接了無數張廣告單,瞥一眼價格,忍不住咋舌:「這麼坑人的東西也會有人買?」

劉菲菲接嘴:「那是自然的了,我以前跟林笙一個宿舍,每年聖誕節她床鋪上別人送的花啊蘋果啊都要擺不下。看了之後真是羨慕嫉妒恨啊!」

話一說完就遭到一個小棉球的襲擊,林笙一邊化妝一邊說道,「今天咱們出去打牙祭,怎麼樣?」

此建議一提,被食堂荼毒了許久的三個人立馬積極相應。

吃飯的地方選的是B市有名的私家菜館,門口一排排豪車讓她們愣了一下。童舟忍不住說道:「這家會不會很貴啊,要不咱們換一家?」

林笙扭過頭來笑道,「不換了,就這家吧,我請客。」

溫冉縮在圍脖里只露出兩隻大眼睛,「這不好吧……」

「怎麼不好,必須得我請。」說著林笙美眸一橫,跺了跺腳,「再不答應我就要生氣了!」

隨即便進了店。

菜上的很快,精緻的裝盤讓四人不禁食指大動,火速下筷。

劉菲菲一邊吃一邊感嘆,「其實這樣的聚會蠻好的,可惜咱們年齡上去了,一個班聚在一起的機會太少了。」說著還拿筷子指了指林笙,「你說你,開學唯一一次的聚會你都沒有來,咱們班班長大劉還說呢,唯一的一個校級美女竟然不在場,讓他好生遺憾。」

她是喝多了吧?溫冉忍不住捅了捅劉菲菲的胳膊不讓她說了。開學那會兒,或許正是林笙最痛苦的時候。

林笙卻沒惱,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哦,那大劉一定是沒看見咱們班溫冉。」看著溫冉尷尬的臉紅,她咯咯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好了,現在我罰酒三杯。第一杯是向我們班的全體同學道歉。」

說著仰頭喝了一杯,又順便倒滿:「第二杯是敬你們三個人。」

說著又要去倒第三杯,溫冉看她臉色通紅,想要勸阻,卻被她伸手攔住。她笑著看著她,黑色的大眼睛里彷彿暈了一層水汽:「噓,這杯酒一定得讓我喝。這杯酒,敬我夭折的愛情,和遠去的青春!」

有一瞬間四人相對無言,隨後又齊齊端起酒杯,將酒一口喝下。

林笙眨眨眼,笑道:「真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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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曾來,叫我如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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