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求你別救我
第18章求你別救我
上陽城北邊,是綿延的龍脊山脈。翻過龍脊山脈則是茫茫草原,大漠群山,再往北就是北夷國領地。
大雪依舊紛飛,天地煞冷。
夜色深沉,風雪呼卷,兩輛馬車正在山路上艱難行進。
霜蘭兒在顛簸中醒轉,費力睜開雙眸,眼前一片昏暗模糊,不遠處似有一盞小小風燈不停地晃動著,光暈一圈一圈蕩漾,直叫她眼前更迷濛。頭好沉重,她掙扎著坐起來,這才想起龍騰給她喂下迷藥……撩開馬車車簾,又是晚上……那爹爹行刑……
心底驟然一沉,苦楚四溢,她突然朝外大吼:「停下!這是哪?我要回上陽城,我要去見爹爹最後一面!」
起初無人回答,她似瘋狂,身子猛躍向前想去搶奪馬車韁繩。
縱馬車之人是玄夜,他回道:「霜姑娘莫急,你爹在後面的馬車裡。殿下和秋將軍都安排好了,我現在將你們送出龍脊山脈。」
霜蘭兒愣住,「那,龍騰人呢?」她心亂了,爹爹怎會平安無事?龍騰該不會為她去做什麼傻事吧。
玄夜答道:「殿下等下便會快馬追來。」
爹爹還活著,龍騰等下也會來。霜蘭兒心中欣喜,連忙自車窗探頭向後望去,見另一輛小型馬車緊跟在後,更加雀躍。
此時玄夜卻突然低咒,「不好。」
霜蘭兒起先疑惑,旋即亦發覺不對勁,屏息凝神能聽到馬蹄聲如奔雷席捲。不多時,一脈黑色逼近,分不出有多少人馬。
這不是龍騰,更不可能是秋庭瀾派來的人,若他們跟來,只會輕身縱馬。她越想心越冷,心「砰砰」亂跳,手心裡皆是冷汗。
玄夜保持鎮定,揚鞭一揮,霜蘭兒向後一仰,馬車跑得更快。後面一輛馬車亦加快速度。
可是黑衣衛隊緊緊相逼,踏馬陣陣,揚起滔天雪霧。為首之人一身炫目的金色,即便在暗夜中,即便在風雪中,也閃耀著攝人光芒。
夜太黑,霜蘭兒看不清來人面容,只隱約見他臂間挽著長弓,自身後抽出一支長箭,射出,長箭若流星,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彎弧,再抽出一支,再射出。
幾乎同時,兩輛馬車皆被射中車軸,「嘎」一聲木楞斷裂,接著「轟」一聲,兩輛馬車次第倒塌。馬兒受驚,掙脫韁繩狂奔,轉瞬無影無蹤。
霜蘭兒在馬車倒塌時不甚碰傷額角,汩汩滑落,一直淌至頸中。她顧不上痛,從馬車中鑽出,向後面馬車奔去。
「爹爹,爹爹。」她焦急喚著,將骨瘦如柴的霜連成從馬車中拽出,卻見霜連成雙目緊闔,呼吸羸弱,顯然因撞擊暈了過去。她連忙從袖口取出金針,飛快施針。
針起針落,霜連成終於醒來,見到霜蘭兒,眸中起先溢出驚喜,再是痛惜,轉瞬似歷經滄海桑田,無限話語只凝成一句,「蘭兒,你何苦救我。」
霜蘭兒低頭,迅速抹去眼角淚水,「爹爹,你什麼都別說,我們趕緊走吧。」
玄夜神色焦急道:「不好,追兵來了。趕緊去樹林中躲——」
語未畢,馬蹄揚起的滾滾雪霧撲來,黑衣衛隊瞬間將他們團團圍住。最後一騎疾馳而來,金袍於漫天飛雪中熠熠生輝,是龍霄霆。
四周皆是明晃晃的刀刃之光。
龍霄霆停在那裡。身姿昂長挺立,雙手垂在身側,一地霜雪反射出閃灼的銀光,盡數耀在他身上。夜色,飛雪,深山,松樹和他組成一幅絕美的畫。他朝霜蘭兒望去,眸光似一柄寒劍。
霜蘭兒渾身一顫,似有冷意刺入骨髓中,激得她汗毛倒豎。
龍霄霆終於開口,「霜蘭兒,劫刑場是死罪,你承擔不了的,還會連累秋庭瀾。父皇得知震怒,親諭就地正法,本王領命朝廷,不能徇私,你給我讓開!」
他的話似一盆冷水澆在頭頂,霜蘭兒眸中溢滿痛楚,乞求道:「王爺,看在我們曾經……放過我爹爹吧。」
龍霄霆搖一搖頭,神色與暗夜一般冷。
霜蘭兒突然起身,轉瞬沖至龍霄霆馬下,奔跑中髮髻一下子散開,像是濃墨灑向素白宣紙,美得朦朧。
黑衣侍衛立即警覺,長槍皆指向霜蘭兒,氣勢咄咄逼人。龍霄霆緩緩抬手,神情戒備的侍衛這才放下手中長槍。
雪悄無聲息下著,天地只余靜謐。
霜蘭兒腳下,是積雪鬆動的聲音,清晰入耳。她緩緩跪地,仰頭,凝望著此刻高高在上的龍霄霆,他那樣遠、那樣冷,伸手也無法觸及。心中酸澀翻湧,當真沒有動過心?當真沒有思念過他?憶情思人,長夜難眠,夜半夢醒,淚濕枕巾。是難忘,還是不想忘?
不知何時起,她總靜靜望著夜空,繁星點點,新月如鉤,那情景好似他偶爾抬眸望一望她,輕輕一笑,他的笑柔如清波,令她心頭蕩漾。中毒已深,想解毒,她卻不知解藥在何方。
此刻,龍霄霆亦是望著她。
雪夜陰沉,沒有月光,也沒有星辰,唯有漫天細雪飄飛,緩緩落在她身上,她神情凄迷,似空谷幽蘭,又似靜夜荷花綻放。
天太冷,霜蘭兒聲音凍得發顫,「霄霆,畢竟我爹也是君澤外父,血濃於水……」
龍霄霆側過臉,看不清面上表情,「那一夜我已說過,劃線為界。要麼是我的人,要麼是我的敵人。你已給我答案。」
霜蘭兒眸中淚光閃爍,字字彷彿心在泣血,「霄霆,求你了。你要怎樣都行,我跟你回去……」
龍霄霆身軀微微一顫,並沒回答她,片刻后,默默道:「你知道佩吟是怎麼死的?你知道他們又是怎樣對待她的?就在我面前……」似不能繼續,他的聲音哽咽。伸手接住一片飛雪,他的語氣輕盈憂傷,「火寒毒,一時令人在烈焰中焚燒,一時令人在寒冰中凍結,火與冰交替,痛不欲生。可她忍著疼,咬破每一個手指,在地上寫下一個又一個字。她手指顫抖得不能自己,卻依然堅持。她的身下,她的唇邊,甚至是她的水潤的眸中,鮮血汩汩流出……那血一點點流到我身邊,叫我如何能忘!你告訴我,要如何才能忘?」說罷,他靜靜望著她,像是望著一道沒有答案的難題。
霜蘭兒愣住,眼裡漸漸絕望。
良久,薄唇輕啟,他終開口:「我發誓,讓她受此苦痛的人,日後皆要百倍償還!霜連成罪大惡極,助紂為虐,我怎能放過他!霜蘭兒,你如今身份是瀘州洛川知縣之女,與霜家沒有半點關聯。本王念你曾經……此事與劫刑場一事只當作不知。你親口問問你父親有沒有做過!我不會冤了他!」
霜連成癱坐地上,嘶啞著聲音開口,「蘭兒,該來的總要來,想躲也躲不過。火寒毒的確是我配製,用了你的血作毒引,才有後來種種。你讓我伏法吧,我是罪有應得。」苦海中沉浮二十多年,錯也好,對也好,他實在太累了,此刻只想解脫。
聽到爹爹親口承認,霜蘭兒臉色瞬間如殘荷凋零,拚命搖頭,「不,爹爹,一定有隱情,你告訴我!告訴我!」
霜連成望著龍霄霆,只是淡淡道:「瑞王,昔年太子妃若不是身中火寒毒,皇帝已趕至,她用不著死……你殺了我吧。」
「不,不要……」霜蘭兒掙扎著起身,自馬下緊緊拽住龍霄霆衣擺,像是抓住最後一抹希望。
然,掙扎時,一抹銀亮的東西從她懷中掉落。
龍霄霆手中長鞭輕揚,東西尚未落地已被長鞭捲起,他握在手中細瞧,是銀鏡!曾經他送她的銀鏡,曾幾何時,一道裂痕橫亘其上,從頭至尾,森冷駭人。五指收攏,他瞬間將銀鏡捏得四分五裂,直至粉碎。展開手掌,碎屑飄落。
冷冷話語隨風送來,「除非,破鏡能圓!」
龍霄霆一臂將霜蘭兒揮遠,往事浮現眼前,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整整一個月,他忍受過什麼,那樣的煎熬,卻又等到什麼樣的結局。他咬唇,「不追究你,已是我最大的極限!別挑戰我的耐心。」
想忘,卻不能忘,也不敢忘。
想不恨,他做不到!
他好痛!越痛他越是清醒!
四周侍衛手中火把灼灼閃爍,雪花紛紛而落,天地間皆是沉重。
搭弦,展臂,手抱滿月,背挺青山,滿上弓箭。
那一刻,霜蘭兒被龍霄霆推到在地,身子處處都疼,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忽然她自地上爬起,本能地狂奔出去,衝上前緊緊抱住霜連成,用自己後背作遮擋。即便真是爹爹所為,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爹爹死去。如果最後一個親人都離她而去,她不知,活在世上還有何意義,又為了什麼。
霜連成推不開霜蘭兒,嘆道:「蘭兒,爹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千萬別做傻事。」
靜夜裡,飛雪落在霜蘭兒臉頰上,化作點點淚水滑落。她死死抱住霜連成,她看不到龍霄霆,背身大聲喊:「王爺,要殺你將我一同殺了。」
龍霄霆冷眉蹙起。他緩緩閉眸,逼迫自己不去看眼前景象。長長的睫毛關闔,凝成無情的弧度,飛雪飄落眉間,他聲音中皆是沉重與堅定,「霜蘭兒,皇命在身,血海深仇。我數到十射箭,你曉得我的脾氣,自己閃開!」
「一,二,三……」
她沒有動。
他神情異常平靜,看不出一點情緒的波瀾,「四,五,六……」
她依舊不動。
「八,九,十!」
「不!不要!」嘶吼聲刺破長空。遠處一騎飛奔而來,那樣急,片刻不容緩。
龍霄霆手中一顫,已鬆開弓弦。銀箭好似一把奪命的利刃,帶著殘忍又美麗的光弧,穿過重重飛雪,直直射出去。
「唔——」霜蘭兒痛呼一聲。
鋒刃緩緩透刺入肌膚的聲音微不可聞,如同裂錦。轉瞬,箭從她背後刺入,刺穿,再刺入霜連成左胸口,那是心口位置。
一箭射穿兩人。
大蓬鮮血從霜連成口中噴涌而出,他重重倒在霜蘭兒肩上。
霜蘭兒手顫抖得不能自已,搭上爹爹脈搏……已停止跳動……那一刻,她的心「咯嘣」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狠狠裂開,心底最後的希望被龍霄霆踩得粉碎,踩成粉末,與漫天飛雪一同揮灑,再也回不來。
她的後背被利箭刺穿,這樣的痛,她早感受不到,後背濕透了,不知是被汗水浸透,還是被血水浸透。
「不要!」龍騰趕來時已太晚,他衝上前,縱身奪下一把長刀,將利箭自霜蘭兒與霜連成中間劈斷。
霜連成向後倒去,再無生息,鮮血將積雪染得通紅,遠遠望去像是燃燒著一團烈火。
霜蘭兒神情絕望,漸漸死寂,身體如寒冬被風吹落枝頭的最後一片落葉,倒在龍騰溫暖的懷中。她費力地抬頭,望向龍騰。
東方天際,已有一抹灰白。他面容絕美,此刻卻浸滿頹敗,黛眉本如新月,此刻卻凝成痛楚的弧度,本有清輝般光芒的雙眸,此刻卻比黑夜還要幽暗。
龍騰聲音嘶啞,幾乎不能辨,「霜霜,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的淚水,突然控制不住地奔騰而下,像止也止不住的山間清泉。
龍騰伸手去擦,卻越拭越多,越拭越洶湧。心中酸澀四涌,眼前漸漸模糊,迷濛中,只見她唇邊溢出一縷鮮紅,一點一滴,好似一朵朵凄美的紅花在他眼前綻放,又似一把鋒利的刀在他心頭狠狠劃過。
雪貂之毒,風寒之熱,心底的痛,受的箭傷,太多太多,她再無法承載,她伸出無力的手顫抖著撫上龍騰蒼白的面頰。
龍騰驟然握住她冰冷的指尖,喉間滾動著無聲的痛楚。
霜蘭兒拼力綻出霧樣美麗的笑容,「少筠,你是不是喜歡我?」
龍騰點點頭。
喜歡她嗎?自然是喜歡的。究竟何時開始喜歡她?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在上陽城中牢里?她在他面前毫不猶豫撕開衣襟,對貞潔不屑一顧,只為伸冤。那時她的眼神,寫明對權貴的蔑視,對金錢的嘲弄。是那時候喜歡上她的?也許更早。
上陽城集市中,筆直的道路,只立了她一人,素白衣衫,墨發垂在腰間,她沒有穿鞋,雙足滿是鮮血與傷痕,她赤足一步步走過刀橋,手中捧著一紙血書。鮮紅的顏色,如閃電耀入他的眼。是那時候?會不會更早?
還是某個夜晚的初遇,她明明害怕,手直顫卻強作鎮定,打劫他。會不會,那時候她就將他的衣裳,他出城的令牌,連同他的心一併劫去?
明明知道她心中有著別人。
那一夜,溫水湖中,他曾對她說:「霜霜,我有點喜歡你了」,可突然他又改口,「你真相信?你真是太好騙了。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麼傻的。哈哈哈--」
是因為害怕她拒絕,才倉惶改口?是嗎?
想他龍騰,遊戲人間,百花叢中過,從不留分毫情感,竟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正因為愛,所以不敢說出來?
正因為愛,所以反倒退卻了?
他點點頭,又再次鄭重點點頭,一絲哽咽爬上喉間。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不能說?還有什麼可矜持?還有什麼不能承認?本想等她慢慢愛上他,可如今,心慌意亂的感覺將他徹底覆沒,不知所措。
雪止,天晴。
金色晨陽灑落,卻照得霜蘭兒容顏慘白如雪花。
她張了張口,龍騰將她摟得更緊,「霜霜,你想說什麼?」
霜蘭兒無力地靠著龍騰,眼前一片模糊,漸漸瞧不清他英俊的容臉,似有幽暗的火光點點跳動,好似冥界鬼火。她彷彿瞧見爹娘的笑臉,就在眼前。她實在太累,不知要靠什麼堅持下去。生活歲月於她,只是千刀萬剮的割裂與破碎,再無一點完整的記憶。活下去,只是煎熬。喉間艱難地發出一絲低低的聲音。
龍騰緊緊貼著她的臉,聽著她細微到極致的聲音,清晰說著:
「少筠,你若真喜歡我……求你別救我……求你了……」
那一刻,龍騰再忍不住心底悲慟,頰邊清淚緩緩滑落。於此同時,霜蘭兒無聲無息地昏睡在他懷中。她的意思,他再不明白不過,她不想活下去,也活不下去了。突然,他緊緊擁著她,仰天長嘯,嘯聲中飽含悲憤,如狂風卷過原野,如風雨交加,雷電齊鳴。
心如有千萬把利刃同時絞割,他哽咽著,目光瞬間轉為凌厲,對著沉睡的她大吼:「不,你還有孩子,你還有親人。我們去爭,我們去斗!我們去爭皇位!將一切都奪回來!」
「我們去爭,我們去斗!我們去爭皇位!將一切都奪回來!」他喊了幾遍,她卻一味沉睡,恬靜安然。他起身,冷冷望向龍霄霆。晨陽絢爛,金光刺目。他觸到一雙隱忍劇痛不亞於他的雙眸。
龍霄霆早就下馬,怔怔立在風中,失魂落魄。他肩上殘留的飄雪,終在晨陽照射下緩緩化去,像是凝成無數淚斑在他身上,凄美到了極致。
龍騰一步沖至龍霄霆面前。
四目對視,彼此皆看不到對方內心深處。
有片刻沉默,只聽到兩人的呼吸聲,有如暴風過後的大海,起伏喘息。
龍騰笑得悲涼,「你我同歲,我敬你長我一輩。龍霄霆!我知你從小到大受了不少苦,你娘尚是美人時,被皇后壓著,你活在狹縫中。我父王處處防你,壓制你,迫害你。再後來……太子妃的事,我知你一路走來不容易,若沒有仇恨,你活不下去。我父王我娘壞事做盡,他們死有餘辜,人在外,欠的債總要還。我並不恨你。我從沒想過和你爭皇位,只要你要,整個江山都是你的!」
頓一頓,他伸出一指,指向龍霄霆,一字一句,「但是現在,我與你不再是親戚,你我是死敵!只要我龍騰活著一天,你別想當皇帝!」
轉眸,龍騰望一眼早被黑衣侍衛制服的玄夜,遞去狠戾的眼神。當即,黑衣侍衛只得鬆開玄夜。他轉身,抱起昏迷的霜蘭兒,飛身上馬,揚鞭一揮。
「玄夜,我們走!」
龍霄霆全身麻木,龍騰的話繞在耳邊,他也不知自己有沒聽進去。他以為……她會躲開……他以為……她了解他的脾氣……不,是她剛烈的性子,他應該懂……他動了動,腳下步子卻是虛浮的,像踩在棉花上,始終無法著力。他低低念了一句,「佩吟,我替你報了仇。」
今年第一場初雪,終於停了。朝陽升起,燃燒著半邊天。
舉目望去,彩色祥雲輕輕托起群山峻岭。虛浮的紅霞中,一切都似在飄蕩、飛翔。
龍霄霆低喃著,微不可聞,許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我沒有愛上她,我不會後悔。佩吟,我替你報了仇。」
一張俊顏,在金光照耀下變得雪白無人色,他重複著:
「我沒有愛上她,我不會後悔。佩吟,我替你報了仇。」
「我沒有愛上她,我不會後悔。」
「我沒有愛上她。」
騙自己嗎?他只覺自己就要崩潰,就要墜入深淵。突然他嘶號一聲,跪在雪地里,頭狠狠撞上粗壯的樹榦,卻感覺不到疼。再撞,還是感覺不到疼。再撞,木屑被撞得四處飛揚,刺入他焦灼苦痛的雙眸中,他還是感覺不到……
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昨夜落在發間融化的雪水,眼前漸漸模糊,額角一點一滴淌下鮮血。
艷陽當空,山間雪地。
只余他一身瀟瀟跪倒在樹前,山風將低低私語字字送來。
「我沒有愛上她……」
良久又良久。
奉天趕至時,已是傍晚,見龍霄霆一直跪坐在雪地中,怔怔望著漫山遍野積雪,連忙上前將龍霄霆扶起,著急道:「王爺,萬萬不能一直望著雪地,會得雪盲症。」
龍霄霆神情迷茫,轉眸的瞬間,卻看不見來人,眼前一片漆黑。他竟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