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爭吵(1)
第20章爭吵(1)
早餐桌上,思虞見到四五年沒見的父親。
除了兩鬢有些斑白,父親額際的皺痕也明顯加深,而儘管如此,即將六十的父親仍比同齡人顯得年輕威嚴,甚至是好看。
沈碧如把一杯熱牛奶遞到丈夫面前:「鄴霖,明天的宴席該準備的我都已經準備了,只是賓客名單還需你自己親自確認一下,我去拿來給你。」
「那種小事你決定就好。」
沈碧如聞言停下來:「那到底要不要請寒家?」
冷寒兩家的關係雖然因為幾年前那件事而破裂,但那只是私下的,在外人眼裡,兩家表面上還是世交關係,所以她才糾結要不要請寒家。
冷鄴霖忖了片刻才回:「請吧,來不來是他們的事。」
話落看向低頭安靜用餐的女兒:「你和寒微不是很要好?請帖你送過去。」
「不行!」思虞還沒回答就被沈碧如一口回絕。
當年女兒在寒家受那樣的委屈,她不論如何不會再讓女兒踏進寒家半步。
「媽,沒事,我去送好了。」思虞不希望看到父母爭吵:「請帖給我吧。」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跑去寒家又碰到寒轍那個變態怎麼辦?」
「你擔心得太多餘了,」冷鄴霖反駁妻子,「寒轍他有幾個膽敢再胡來?只是送個請帖,又不是讓她單獨去見寒轍,我是認為她去送的話這樣比較顯得我們有誠意。」
沈碧如皺眉:「當年又不是我們的錯,要什麼誠意?早知道我就不該問你,直接把他們家忽略。」
「好了,媽,只是小事一樁,別爭了,去拿請帖給我吧,我打電話給寒微讓她在門口等我。」
見女兒堅持,沈碧如雖然仍是不情願,卻也沒再說什麼。
站在寒家大門口,思虞緊張得手心潮濕。
以前她就不喜歡來寒家,那件事發生以後她更是反感這個地方。
但父親發話,她沒得選擇。
等了幾分鐘寒微才出來,雪白的貼身弔帶裙外套淺粉色的韓版棉紗小外套,很居家也很淑女的風格。
「思虞,你如果再晚來一會我爸可能就要出門了,這會剛好我爸媽都在。」
頓了頓,她補充一句:「我哥…也還…沒出門。」
思虞來之前就已經做好寒轍在家自己要面對他的準備,所以並沒表現出很驚訝。
寒微挽著思虞的手往裡走,沒還走進大廳,思虞就聽見聞珊說話的聲音。
「秦家千金的情況我讓人調查過了,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最重要的是和我們家門當戶對,她父母也挺滿意我們家的條件,比之前那個陳家的女兒簡直好太多,你就別再挑了,約個時間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免得一年拖一年,我和你爸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聞珊的聲音剛落另一道聲音立即響起:「媽,你說的秦家千金不會是秦氏建設那個秦德文的女兒吧?如果是她,那就免了,那種女人我不會要。」
思虞聽出後面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寒轍,腳下本能滯了滯,然後又聽聞珊;「秦德文的女兒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要?」
「那個女人和冷錫雲交往過,後來因為一個嫩模的介入被冷錫雲甩了,這事當時鬧得滿城皆知,這種女人我都要,除非我腦子進水了。」
「真有這事?這我倒沒聽說過。」
「所以我勸你別瞎操心了,我自己的終生大事我自己心裡有數,別讓我在人前丟醜。」
「你整天花天酒地就不是在丟我的丑?」另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自己是什麼貨色你有資格嫌別人?但凡是有點腦子的女人誰會願意嫁一個在事業上無半點建樹私生活又泛濫的半殘廢!」
時間似乎靜止,寒微和思虞兩人同時停步對視,從對方眼裡覷到一抹暴風雨的訊息。
果然,靜默了十數秒后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重物落地的聲響,像是桌椅之類的東西被突然掀翻在地發出的聲音。
「阿轍,你這是做什麼?快坐下,別砸了,你爸剛才說的是氣話,你別當真。」在茶几被兒子驟然掀翻后,聞珊驚慌起身安撫兒子。
寒轍目光狠毒的瞪著父親,只有微弱感官的那隻眼似乎要瞪出血來。
寒啟仁對於兒子被自己刺激后的反應大感失望,滿是滄桑的面容一臉的怒其不爭。
「反正我也沒對你抱過任何希望,你現在這個樣子更讓我失望!」話落轉向妻子,「今後他的婚事不許你再管!也不許私下偷偷給他錢,我倒要看看他沒了我的錢還拿什麼去花天酒地!」
語畢沒再做停留,鐵青著臉走出客廳,卻在轉角處停下來,望著女兒身邊的思虞,眉頭皺擰得更厲害。
思虞注意到寒啟仁在看到自己后眉頭越發蹙緊,心想他大抵是在懊惱剛才和妻兒那番對話被她聽到了。
可她也不是故意偷聽的。
「寒叔,明天是我爸六十大壽,我送請帖過來。」思虞把手裡的請帖遞過去。
寒啟仁瞥一眼,正要接過,客廳里聽到思虞說話聲的聞珊一下衝出來,趕在丈夫之前搶過請帖,一下一撕為二!
思虞對聞珊的舉動沒太大意外,只是輕輕皺了下眉。
「媽,您怎麼這樣?」寒微俯身去撿被母親扔在地上的請帖。
「不準撿!」聞珊喝住女兒,目光望向思虞,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送請帖?你是來炫耀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安的什麼心!」
惡毒的女人?思虞啼笑皆非。
「聞姨,隨便您怎麼認為,炫耀也好,沒安好心也罷,我不想解釋,請帖已經送到,我就不打擾你們談家事了。」
她這一句家事讓聞珊想起剛才被她偷聽到自己給兒子找結婚對象、而對方偏偏是冷錫雲甩了的女人的事,一時惱羞成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等等。」寒啟仁忽然開口喚住她。
「明天我會去。」
他話一落聞珊立即難以置信的瞪住丈夫:「啟仁,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寒家早已和冷家勢不兩立,這幾年根本就沒來往。現在冷家請我們去參加生日宴,說白了就是想看我們寒家的笑話,因為阿轍的腿——」
「你說夠了沒有?」寒啟仁不耐打斷妻子,暗惱她不識趣,拚命在外人面前揭自家的丑。
兒子會變成那樣除了妻子一味的寵溺外,也怪他自作孽不可活。
重重哼了聲,沒再看妻子一眼,他轉身大步走向書房。
聞珊被丈夫當著思虞的面呵斥,一時狼狽又難堪,心裡對她越發憎恨。
「都是你這個害人精把阿轍害成那樣,毀了我們家的安寧和幸福!你怎麼不幹脆死在國外算了,還回國來做什麼?」
「媽,您別這樣行不行?」見母親竟然像潑婦一樣對思虞破口大罵,寒微頭疼的勸說,結果話一落就被母親狠剮了兩眼。
「你這死丫頭到底姓冷還是姓寒?我都還沒說你每天跑去冷家陪沈碧如聊天逛街待她比待我還親,你倒反過來教訓我了?在你心裡沈碧如的分量大概還重過我這個母親吧?」
「我沒有…」
「媽,這你就不懂了,妹妹她之所以每天跑去冷家報到,還不就是想--」
「哥!」寒微驚慌打斷突然開口的寒轍,眼裡滿滿的乞求。
後者譏諷一笑,目光落在思虞身上。
思虞在他剛才走來時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勢明顯有些僵硬,難怪說只恢復了七八成。
不過比起未來的日子都要癱瘓在床,現在這樣能夠獨立行走他應該已經滿足了吧?
寒轍自上而下來回用那隻完好的眼睛打量自那次后就再沒見過的思虞,見她這幾年出落得越髮漂亮搶眼,內心那種得不到的不甘又開始蠢蠢欲動。
這些年他一直在嫉恨她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每每看到別人以異樣的眼光盯著他的腿時,他就有種想報復她的衝動。
只是苦於她遠在國外,他一直未能找到機會,現在她回來了,這是不是意味著連老天都在溟溟中幫他?
他良久凝視的目光讓思虞反感的皺眉,不想再在寒家再多停留一秒,轉身就走。
寒轍沒攔她,反而笑著沖她的背影道:「虞妹妹,真高興你回來了。」
思虞聽出他語氣中夾雜的那絲不易讓人察覺的興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從寒家出來,思虞滿腦子都是寒轍那句『那個女人和冷錫雲交往過,後來因為一個嫩模的介入被冷錫雲甩了』。
這幾年她遵守和冷錫雲之間的約定,既不聯繫他也不向人打聽他的任何消息,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冷錫雲在這幾年來發生了些什麼事。
一個姓秦的女人,一個嫩模,原來他這幾年過得這麼愜意?
——
冷鄴霖的生日晚宴設在A市最具規模的金沙酒店。
以他在商界奮戰幾十年積累的人際關係,出席晚宴的賓客來自各個業界的高層,現場冠蓋雲集,衣香鬢影。
思虞一襲薄荷綠改良式旗袍,貼身的設計勾勒出她姣好的身體曲線,即使是簡單的斜襟款式,襯著她本身獨特的氣質,也自有一種不妖而艷的奪目光彩,回頭率高得驚人。
被思虞挽著手臂的沈碧如見女兒如此受矚目,臉上的笑容至始至終不曾斷過,滿是驕傲之色。
「嘖,我的虞妹妹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耳邊揚起熟悉的男聲,思虞循聲看過去,見是喬樾擎和齊莘兩人,有些詫異顧筠堯居然沒和他們一起來。
她鬆開母親的手迎上去,還沒開口就聽齊莘說:「什麼你的虞妹妹,你小心胡言亂語錫雲要打斷你的腿。」
思虞佯裝聽不懂齊莘是在打趣自己,岔開話題問:「筠堯怎麼沒和你們一起來?」
「他昨晚連夜趕去B市了。」喬樾擎回她,隨即曖昧一笑,「你大概還不知道吧?筠堯快--」
「他是誰?」思虞忽然開口,目光盯著某處一名正和幾個政警高層寒暄的中年男人。
對方大約和父親相仿的年紀,眉目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站在那些人當中明顯有一種凌駕於他人之上的氣勢。思虞心想這樣的男人如果是在政警界就職,必定是同僚之首。
而引起她注意的並不是這人不同於他人的氣質,而是父親和對方招呼時嘴角微勾起的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輕蔑。
據她所知今晚出席晚宴的賓客除了親朋,其他都是父親生意中交好的合作夥伴或者好友,這個中年男人怕是也不例外吧?可父親為什麼是這樣的態度?
凝神間聽得喬樾擎說:「他是市委書記,據說後台強大。」
果然是同僚之首。
思虞收回視線,正要問喬樾擎剛才想說什麼,就聽齊莘念道:「錫雲怎麼搞的?來半天了都沒見他人影?」
那個人的名字一入耳,思虞便沉默了。
事實上自前晚他離開後到目前為止,都沒出現過。
今天一大早母親打電話給他說是在公司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思虞。」
思忖間聽到有人喊她。
抬眼就見寒微滿面柔笑走來。
「喬哥,齊哥。」她分別和喬樾擎及齊莘兩人招呼。
後者兩人微微點頭,轉向思虞:「我們走開一會。」
「好。」
待兩人離開,思虞問寒微:「你爸媽來了么?」
「嗯,不過我哥沒來。」
思虞聞言鬆了口氣,寒轍不出席晚宴正是她所希望的。
不然她還真擔心那個混蛋會當著眾多賓客的面胡言亂語做出什麼激怒她的事情。
「微微來了?」沈碧如走過來。
寒微親昵挽住沈碧如的手打量她身上月牙白的圓襟旗袍,嘖嘖有聲:「如姨,您身上這件旗袍也是思虞做的吧?好精緻,顏色也漂亮,穿上人都顯得年輕好幾歲,既端莊又貴氣。」
沈碧如笑逐顏開:「你這張嘴就是甜。」
「對了,思虞,剛才錫雲打電話來,他已經到酒店了,你去問問你爸,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可以開席了沒有。」
思虞應聲走向父親。
入夜的金沙燈光輝煌。
冷鄴霖和眾人道了聲失陪,轉身剛走幾步,身後便有人跟上來。
「你現在兒女雙全,家庭幸福婚姻美滿,事業也是如日中天,但凡男人追求的東西你都擁有,實在讓人羨慕。」
他頓住,轉身,望向走到面前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這都是托余書記的福,我這人遇事越挫越勇,越是被打壓就越頑強。」
余政廉神色微愕,卻只片刻又恢復之前的冷靜:「鄴霖,認識你這麼多年,我今天才知道你原來這麼愛記仇。」
頓了頓,他又說:「那件事都過了二十幾年了,那時我也是身不由己,我這些年一直很努力的在修補我們破裂的友誼,你難道就不能看在——」
「爸。」
一聲輕喚打斷兩人的談話。
冷鄴霖臉色瞬變,轉向思虞時目光噙著一絲驚慌。
「你跑過來做什麼?」他劈頭就是一句訓斥。
思虞顯然是沒想到父親會情緒這麼激動,楞了一下才說:「是媽讓我過來問您客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可以開席沒有,她好招呼賓客入席。」
冷鄴霖輕哼:「連這麼點小事都要問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