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香浮動,野火陰燃(1)

第7章 暗香浮動,野火陰燃(1)

第7章暗香浮動,野火陰燃(1)

茉喜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年紀小,但是素來有自信,自信到了剛愎的程度,可這回她傻眼了。原來她心心念念不能忘懷的萬嘉桂乃是鳳瑤的未婚夫,從小定的娃娃親。鳳瑤和萬嘉桂不是孤男寡女在相好,他倆身後各站著一個家族,兩個家族是他們的後盾,一股勁兒地把他倆往一起推、一起捆。而她茉喜孤零零的一個人,怎有力量分開兩個大家族?

再說,她酸溜溜地又想,鳳瑤顯然也對萬嘉桂有意思,先前連著那麼多天都是愁得茶不思飯不想,眉心之間幾乎蹙出了褶子,結果今天可好,她一眼沒留意,鳳瑤已經樂得臉上放了光彩。有光有彩的鳳瑤像一株初夏時節半綻的花,面孔白中泛紅,還是一株艷光照人的富貴花。這樣的鳳瑤的確是美的,以茉喜的眼光來看,倒退些年,送到宮裡做娘娘都夠格了。茉喜都能看出來的美麗,萬嘉桂會看不出來?

茉喜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一直走向了自己那間冷宮小院。走到半路,她忽然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酸溜溜漸漸地變成了氣沖沖,她又想萬嘉桂裝不認識自己,裝得可真像啊!自己都站到他面前了,他臉上竟能一絲表情都沒有。也許不是裝的,是真的,他是真的不想認識自己。橫豎大難已經渡過去了,漂亮的未婚妻也坐在眼前了,他當然懶得理睬患難時候的舊相知,尤其這舊相知還是個披著老鼠皮的丫頭片子。丫頭片子哪比得上亭亭玉立的富貴花?

茉喜一鼓作氣走回了小院。自從得了白二奶奶的默許,她便長久地住進了鳳瑤屋裡,而這小院本來就帶著荒涼之意,如今少了茉喜的人氣,越發清冷寒磣。茉喜進屋之後坐到了炕邊,先是大睜了眼睛發獃,呆過片刻之後,她從口袋裡摸出一隻巴掌大的小圓鏡。舉起圓鏡照了照自己,她對著鏡子飛了個嬌滴滴的媚眼。眼神炎熱活潑,臉卻是冷硬的,並且眼圈泛了紅,是個絕望帶淚的媚眼。

萬嘉桂喜歡鳳瑤是沒錯的,鳳瑤好,茉喜自己也喜歡鳳瑤。可在茉喜的心中,萬嘉桂是如此超群,幾乎帶了神性,然而事到臨頭,神一樣的萬嘉桂卻也類似平常男子,愛富貴花,不愛丫頭片子。

「其實我也很好的。」茉喜對著鏡子默念,「我就是沒打扮好,我要是打扮好了,一定比鳳瑤更美。我眼睛比鳳瑤大,我的臉比鳳瑤秀氣,我搽粉後會比鳳瑤更白。早知道來的是你,我一定要弄一件好旗袍穿,讓你看看我的腰有多細!鳳瑤就會死死板板地坐在那裡傻樂,可是你看看我,我的眉毛眼睛都會說話。」

默念到這裡,茉喜含著眼淚,幾乎發了痴。鳳瑤的未婚夫不是倭瓜,這是天大喜事;鳳瑤的未婚夫是萬嘉桂,這是晴天霹靂。那麼好看的萬嘉桂,英雄的身量小生的臉,被自己當成寶貝一般伺候了一夜一天,然而沒有自己的份。鳳瑤橫草不動豎草不拈地坐在那裡略等一等,就把萬嘉桂等成她的了。

茉喜想哭,但是下意識地又不肯哭。啼哭與眼淚乃是她的武器,非得在有所圖時才肯釋放。可此刻她無所圖,單隻是心裡苦,所以強忍著不哭。

她有她的剛強,她不許自己像個傻丫頭似的閉門號啕。號啕只能給她帶來一雙爛桃似的紅腫眼睛,而她雙手緊緊地攥著拳頭,一顆心在腔子里還跳得很有勁。

她不甘心,她要得到她天下第一的萬嘉桂!

正當此時,前方的玻璃窗上忽然起了咚的一聲輕響。茉喜抬頭覓聲一瞧,一顆狂蹦亂跳的心登時一瑟縮。

她看到了窗外的萬嘉桂!

萬嘉桂用手指彈過了玻璃窗后,直接轉身推開房門進了屋。輕車熟路地一拐彎,他把腦袋伸進了裡屋,臉上帶著一點不甚自然的笑意,「小丫頭片子,原來你是白家的人?」

茉喜怔怔地看著萬嘉桂,看了一瞬間,隨即回了魂,當即從炕邊溜下來站直了。她的睫毛尖端還挑著一點淚,臉上卻是飛快地露出了微笑,而且笑得很甜,「你怎麼來了?」

萬嘉桂邁步走進了裡屋,像方才敲窗子一樣,抬手在茉喜的小腦袋上輕輕敲了個爆栗,「見著救命恩人了,我能不來嗎?」

說這話時,他臉上的笑容自然了許多。和上次相見時相比,他顯然是白了,臉一白,越發襯得眉目清秀,並且還增加了翩翩的風度。

茉喜受了一下子小襲擊,沒還手,一顆心則是在胸腔之中鼓脹成了個大花苞,花房之中飽含著歡喜,「我還以為你忘恩負義,不理我了呢。」

萬嘉桂把手插進了褲兜里,因為太高,所以得微微地彎著腰說話:「傻丫頭,我不得見機行事嗎?難不成咱倆當時立馬演一場相見歡,讓長輩們知道我跳過你家的后牆,知道你偷著往院里藏過一個男人?」

然後不等茉喜開口,他匆匆地又道:「哎,姓陳的已經讓我們給攆出北京了,京城我也可以隨便走了。說吧,你想要點兒什麼?吃的穿的用的還是錢?要什麼我給什麼。」

茉喜不假思索地開了口,「我要你。」

萬嘉桂怔了一下,隨即又笑了,「別鬧,好好說話!」

茉喜趁著眼中還有一點殘存的淚,趁著自己的一雙眼睛格外水盈盈,她悠悠地一轉黑眼珠,轉得一雙眼睛水光瀲灧,「那我得好好想一想才行。你現在來問我,我也不知道。」

萬嘉桂看清了她方才那婉轉的一眼,那一眼讓他不由自主地低了頭。他感覺茉喜還是個未定型的小姑娘,然而說不準哪一下子,她一飛眼或者一轉臉,竟會流露出一抹異常動人的風情。那點風情若是放在個大姑娘身上,可就不得了了,很能迷倒一批好漢了,包括他萬嘉桂。

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了個小本子,他從上面撕下了小小一頁紙,又從胸前口袋裡抽出一桿銀光璀璨的自來水筆。擰開筆帽在紙上寫了一串數字,他把紙片遞給了茉喜,「這是我家裡的電話號碼,你想好了,就打電話給我——會不會打電話?」

茉喜還沒摸過電話這種東西,但是接過紙片,她很痛快地點了頭,「會!」

萬嘉桂擰好自來水筆,然後彷彿一雙手失了控一般,他用筆桿又一敲茉喜的腦袋,「我走了,偷著跑出來的,沒想到你這地方還挺好找,一找就找著了。記著給我打電話,往後——往後你要是日子不好過了,也一樣可以找我。別犯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嫁給我,我一樣給你做靠山。」

說完這話,他把自來水筆往胸前口袋裡一插,轉身就要走。走出一步又回了頭,他從褲兜里摸出一隻牛皮夾子,打開來從裡面抽出了一小沓鈔票。

抓起茉喜一隻手,他把鈔票捺進了茉喜手中,「這錢你先花著,不用節省,花沒了還給。」

說完這話,他強迫自己管住目光,不去掃視茉喜那一身灰撲撲的舊衣服。而不等茉喜回答,他再次轉身,這一回他是真走了,走得非常快,從窗戶望出去,他的背影幾乎有些倉皇。

茉喜素來是見錢眼開的,可此刻攥著一把鈔票,她卻是難得地沒有立刻吐了唾沫數錢。抬手摸了摸肋下,那一處的衣服裡面被她縫了個小暗袋,暗袋裡面還藏著上次萬嘉桂留給她的小紙條。

隨即又抬手摸了摸腦袋,她垂下頭,臉上隱隱有了笑意。萬嘉桂方才話沒說幾句,對著她的腦袋卻是接連攻擊了兩次。一顆心七上八下跳著舞,她想這傢伙手可真賤。

大字她認不得幾個,數字,因為涉及賬目與金錢,她倒是從一到十認得清清楚楚。把紙片上的電話號碼反覆看了幾遍記熟了,她想把這張紙片銷毀,可是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她發現自己既捨不得撕了它,也捨不得燒了它,因為它是萬嘉桂留給她的,彷彿它已經有了靈,也姓萬。

於是她最後索性把紙片塞進了嘴裡。咬牙切齒地把它嚼碎了吞咽下去,茉喜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要發瘋。

她下了決心,一定要得到萬嘉桂。既然萬嘉桂天生的不屬於她,那沒辦法,她只好搶。鳳瑤那個傻瓜知道什麼?她為萬嘉桂擔過驚受過怕嗎?她若是在夜裡見了受傷的萬嘉桂,她敢救嗎?她哪裡知道萬嘉桂的好?她哪裡會像她茉喜一樣欣賞愛戀萬嘉桂?

在今天之前,她根本就不認識萬嘉桂!

茉喜想鳳瑤只不過是看萬嘉桂相貌英俊才動了心,淺薄得很,潦草得很。如果萬嘉桂明天臉上落了疤,不英俊了,鳳瑤還會喜歡他嗎?鳳瑤也許就不會喜歡了,可她茉喜絕對不會變心。萬嘉桂縱使不是大軍官了,她也依然愛,依然不變心!她有這個氣概與自信,鳳瑤有嗎?

茉喜攥著錢站在房中,臉上神情時喜時怒、千變萬化,最後她的雙眼放了光,一張面孔定格成了惡狠狠的猙獰表情。

憑著鳳瑤的相貌、才學與家世,她嫁個平頭正臉的富家公子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沒了萬嘉桂,她也一樣能活。

所以,茉喜在心中冷颼颼地說了話:「既然萬嘉桂對你來講是可有可無,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與此同時,萬嘉桂已經意態悠然地溜達回了前院。方才他借口院子里風景好,獨自一人走到了院子里,進入院子之後他又悄無聲息地踱出院門。因為記得茉喜那間小屋是緊挨著白宅后牆,所以在辨明方向之後,他別有用心地踱了個無影無蹤。

如今他完成了任務,心中一塊大石移了開,故而火速地走了回來。一進院門,他的爹便開了口,「小桂,你這是跑到哪裡去了?初來乍到就自作主張地亂走,你倒真是個自來熟。」

白家的鵬琨站在一旁,這時笑眯眯地插了嘴,「萬大哥本來也不算外人,將來在這兒走走看看的時候還多著呢。」

水缸一般的萬太太正在暗暗審視鳳瑤,因為越看越是滿意,所以此刻聽了鵬琨的話,便喜笑顏開地連連點頭。白二奶奶見水缸親家母顯然是十分青睞自家女兒,心中也是頗為自得,立刻指揮白二爺出門——今天家裡請來了個戲班子,而白二爺作為吃喝玩樂的行家,非得他出面,才能把今晚那一場大戲調度明白。

在房內眾人的歡聲笑語中,萬嘉桂靜靜地坐下了,前方正對著鳳瑤。鳳瑤端然而坐,微微低了頭,臉上很有分寸地含了笑意,讓人聯想起一尊柔美莊嚴的菩薩像。兩條黑亮的髮辮垂在圓潤的肩頭,兩條渾圓的小腿並在椅前,鳳瑤穿著一雙一塵不染的矮跟白皮鞋,皮鞋露著腳面,系著橫絆兒,還帶著幾分學生氣。

鳳瑤的好處是一目了然的,純粹只是好,讓人可以不作他想。既然鳳瑤身上沒有讓人推敲的餘地,萬嘉桂就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茉喜。

這一想讓他皺起眉頭苦笑了一下。苦笑,不是因為茉喜壞,而是因為茉喜處處都要出他意料,他拿茉喜沒辦法,並且總感覺茉喜帶有某種危險性。好比一捆炸藥包,之所以不動不響,乃是因為沒遇到屬於它的那一把火。

白二奶奶和親家太太熱火朝天地聊了大半天,越聊越是投緣。鳳瑤和萬嘉桂進了隔壁書房,那書房名義上屬於白二爺,但因為白二爺自從過了三十歲之後就再沒摸過書本,所以書房永遠空寂潔凈,又比客廳更安靜雅緻,是一處閑談的好場所。

萬嘉桂心平氣和地和鳳瑤相談,問鳳瑤讀幾年級,念什麼書,將來有什麼志向——最後一個問題純屬是沒話找話,因為無論鳳瑤有什麼志向,結果都是嫁去萬家做少奶奶。鳳瑤對此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因為見慣了家中鵬琨的憊懶無聊,所以看了萬嘉桂這個斯文瀟洒的談吐,她就彷彿是在一間烏煙瘴氣的憋悶屋子熬了一宿,如今猛然推開門,被初夏晨風撲面吹了個滿心清涼。

雖然還是很想去讀大學,讀不成大學,去考協和護校也好,但鳳瑤心裡明白,定娃娃親能定來這麼一位才貌雙全的丈夫,已經是自己天大的福分。尤其這丈夫不是坐吃山空的遺少——她也是剛知道的,原來萬嘉桂這些年並不是在外面浪蕩,而是在踏踏實實地走正路,並且走得一步一個腳印,已經有了團長的地位。

「你也上過戰場嗎?」她坐在寫字檯邊小聲問話,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聲音小得很有控制,小歸小,可是清楚大方,並非小家子氣的蚊子哼。

萬嘉桂站在書房窗前,和她之間隔著寫字檯的一個角,「戰場?那當然是上過,軍人嘛。」

和鳳瑤相比,他稍稍的有一點野調無腔,但也是一樣的有控制,野而不痞。鳳瑤聽了他的話,就順著話頭問了下去,「那你見了槍林彈雨,不怕嗎?」

萬嘉桂一搖頭,「不怕——也有怕的時候,可是不能怕,怕也沒有用。長官是軍隊的主心骨和靈魂,長官若是先怯了,軍隊就必定要失敗。」

鳳瑤對於萬嘉桂的靈魂身份並不是很感興趣,只是覺得戰場危險,想象不出跑戰場的萬嘉桂會有多勇敢。

因為鳳瑤沒有立刻說話,所以萬嘉桂當即開動腦筋,換了新話題,「你平時喜歡什麼娛樂?看電影?跳舞?看戲?話劇喜歡嗎?」

鳳瑤聽聞此言,隱隱有些臉紅。和所有健康活潑的十七歲少女一樣,她喜歡一切西洋化的新鮮消遣,可是每個月的月錢太有限了,而且想要出門玩,也沒有姐妹陪伴。

「看電影。」她決定實話實說,因為電影票她的確是買得起,而且和同學結伴去看,也很方便。看完了不白看,回來給茉喜講一遍,對於茉喜來講,還是一項娛樂。

萬嘉桂並非風流浪子,但是聽到這裡,無須提點,也很自然地接了話,「那好極了,明天晚上,我來接你去真光——不,我早一點兒來,見過伯父伯母之後,我們先去東安市場吃晚餐,吃飽了再去看電影。你喜歡吃什麼菜?番菜行不行?」

鳳瑤這回徹底地紅了臉,她知道談戀愛是這樣的,一男一女走走逛逛,吃點喝點,同時談天說地,大膽一點的還要在同行時互相挽著胳膊,不過她可沒有那個膽子。

「行……」她小聲答道,本來是想拒絕的,因為從來沒和男子一同出門遊玩過,不過轉念一想,她又感覺自己拒絕得無禮——這人再怎麼陌生,也已經是自己的未婚夫了。

與此同時,茉喜重整身心,若無其事地走回了鳳瑤的屋子。

茉喜在屋子裡耐心地等,橫豎現在全宅子的人都集中在白二奶奶那裡了,她可以清清靜靜地在屋子裡長坐。

坐到晚飯時分,她果然把鳳瑤給等回來了。

鳳瑤是回來換衣服和洗臉的。進門之後一見茉喜,她登時就笑了,「你膽子真大,進門的時候嚇了我一跳。」

茉喜站起來也笑了,「我要是不那麼混進去,永遠也看不清新姑爺的模樣。」

鳳瑤走到茉喜面前,用滾熱的手抓住了茉喜冰涼的手。手握著手用力攥了攥,她小聲笑問道:「看清楚了沒有?」

茉喜故意一噘嘴,「看是看了一眼,可我當時也害怕呀,根本就沒看清楚!」

鳳瑤牽起茉喜的右手,把那手貼到自己臉上暖了暖,然後放開茉喜一側身,她倚著桌沿站住了,心滿意足地笑道:「他……他和咱們當初想的完全不一樣。」說著她舉起手臂比畫了個高度,「他足有這麼高,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倭瓜,雖說是個軍人,但是也完全不粗魯。」

茉喜一聽,登時一步邁到了鳳瑤面前,「那你得讓我再好好瞧瞧他!晚上不是看大戲嗎?我偷著過去,看他一眼,行不行?」

鳳瑤抿著嘴笑,笑得快要抿不住,同時對著茉喜一點頭。

茉喜立刻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舊褂子,「那你得給我找件像樣的衣裳。我這模樣連老媽子都不如,哪好意思往戲台那邊湊?」

鳳瑤聽聞此言,當即走去開了立櫃門。

茉喜連著試了三件旗袍,都不成。因為凹凸曲線太明顯了,茉喜站在穿衣鏡前照了又照,自己都感覺難為情。鳳瑤找了一件束胸,企圖給她硬捆出個小少女的面貌,然而茉喜胸脯上的兩大團肉東奔西突,是堅決不肯和束胸合作。鳳瑤急了,使勁再勒。茉喜咬緊牙關忍著,忍著忍著忍不住了,因為已經快被鳳瑤勒斷了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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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煙雨情:風雨濃胭脂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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