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去經年

第2章此去經年

林先生的話，以及他所要表達的意思，這在王庭看來，未免有些過於唐突了。

打個比方就是，隔壁的大娘當天被大夫宣布有喜，結果隔天就直接生下了個大胖小子一樣，簡單的說就是，話題跳躍的轉折實在是過於生硬。

以至於到了讓王庭懷疑的程度。

雖然外在不過是稚子罷了，但前世多少也是個二十來歲的獨立男性，雖然沒有這個世界傳說中動輒幾百上千年的修士那麼有閱歷，但成年人的基本判斷也是存在的。

林先生的表現很異常，他十分確信這一點。

也因此，在對方說出讓他去修鍊這句話之後，他便雙臂抱胸，雙目微眯，以一種頗為謹慎的神態看向對方。

不過卻沒有開口，他選擇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果真不愧是那天生啟聰的先天神通者，說實話，我現在都有點想問你是不是某個大能轉世了。」

嗟嘆了一聲，這位被村民們外聘過來的教書先生搖了搖頭，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樣。

他現在倒是褪去了原先咄咄逼人的表情，轉而是有些肅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六歲多的孩子。

「王庭，自從你降生到這方村落，已過去幾年了？」

「剛剛好六年半吧。」

聞言，林先生點了點頭。

「我是六年前到這個村莊的，你知道為什麼鄉親們會花大工夫請我這個外地人來這邊嗎？」

答案顯而易見。

「我想，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

王庭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正是。」

林先生點頭肯定道。

「這片地界的鄉人，即便是放眼這整個大楚王朝，也難以找出第二家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刻意被安排在此處等待著什麼一樣。」

「那就是我了。」

興許是林先生循循善誘的語氣確實可以讓人放鬆警惕，王庭也並不介意和他多聊一會。

「只是不知道是人為還是天命，亦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確認。」

林先生的目光驟然明亮有神了起來。

「伱這神通，當真是天生的斗戰之神，若是入我宗門，想必也是一樁美事。」

「我還以為你會和我扯什麼大劫啦，天下蒼生之類的東西。」

王庭回答道。

「哈，我林柯自從被賊人暗算，道基盡失的那一刻起，就已對所謂天下蒼生沒什麼興趣了，而唯一所願，也不過就是生我養我的宗門罷了。」

「那你還每天和我掰扯什麼仁義道德？你不是不管了嗎？」

王庭想到一個他說話的漏洞，然後就這麼說了出來。

「我是我，你是你，雖然早就沒了行俠仗義的心思，但我可不希望從我手裡出一個魔頭，那就是在給我師父抹黑！」

有點雙標，而王庭也確實被他的這套理論給雷了一個外焦里嫩。

他覺得林先生這個人可能有點神神叨叨的，所以心裡就有了拒絕的念頭，只是剛要口出拒絕之語，林柯就搶先奪過了話頭。

「你先別急著拒絕，在那之前，也還請聽我說說為什麼要把你引入修鍊之途。」

「行行行，你說。」

王庭知道這個林先生今天要是不把話說完的話，那肯定是又要煩他好久，他又不可能當場一拳頭把他幹掉，所以也只能收斂性子聽他講完。

清了清嗓子，林柯開始了他的演講。

現在他們早就已經不在外面了，而是一起來到了村裡人給王庭安排的屋子裡，相對而坐。

「我知你天生不凡，心比天高，但這世間比你強的人還有很多，若是真的遇上那些大能，現在的你也不過是任人宰割罷了。」

「我也沒自命不凡啊？」

王庭反駁道，他覺得林先生這個人在誹謗自己。

「希望如此，但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時刻銘記人外有人的道理。」

林柯對王庭的反駁不以為意，隨便就一句話帶了過去。

王庭的穿越自然也是有傳統的外掛的，而自從他第一次沐浴到異世界的太陽光的時候，他就有了些明悟。

吸收陽光，自己就可以變強，這一特質，隨著年歲漸長，在他的身上便越發體現出來

林柯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自然也知道王庭本身越發強橫的事實，不過如果要以傳統修仙人士的眼光來看的話，這種發展模式雖然不能說錯，但也絕對算不上什麼堂皇大道。

「自道祖傳道以來，修仙者在此方大界之聲勢便越發強盛起來，時至今日，已經成為了絕對的主流了。」

林柯站了起來，他走到王庭的邊上，表情真誠。

「依我所見，假以時日，若你強健體魄的勢頭不止，必定可以走上那肉身成聖之道，但說到底還是我的私心吧，就當是看在我即將死去的份上，讓我引你進那修仙之門扉！」

「什麼？！」

林柯將死，這個消息不免讓王庭感覺震驚。

「可先生你看起來還是這般硬朗為何了.」

「道基被人打散的那一刻起，這個結局就是已經註定好的，這麼些年，我也看開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肯遂了我這夙願？這樣吧，要不要去我那宗門我也管不住你，只希望你後面有空，就把我這令牌帶往楚地中部的日月門的大日仙人那裡。」

王庭沉默了一會，所謂修仙好像對自己來說也算是有很大好處，雖然對方也是夾雜著私心而來，但好像也沒什麼強迫之意。

「我答應你。」

沒什麼需要猶豫的，王庭立刻便答應了他。

聞言，林柯終於是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當著王庭的面，他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玉簡以及一枚玉佩。

「這玉簡記載的是我日月門內的基本練氣法門，也稱得上是鑄就道基的上好功法，不過若是要更進一步，則需要回宗門來獲取後續功法。」

看著王庭接過玉簡，林柯還怕他誤會，所以也多解釋了一句。

「不是我不肯教你，而是後續的完整功法只有專門的傳功長老才有能力傳下，若是你不想入我日月門，那也不必擔心，築基是築基，後續修鍊什麼也並無多大關係，法門的作用只是讓你築基更加順利，至於最終結果如何，還是看個人。」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大概是把要說的都交代完全了，此時，火紅的晚霞已經染滿了半邊天空。

推開王庭家的木門，一位穿著樸素的鄉親推著木車剛巧從林柯面前進過。

「喲，林先生呀，您這是剛剛在找王庭那小子說教吶？」

這人一看林柯從哪裡出來的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差不多。」

「害，小庭兒這人就是這樣，先生您不必在意的，對了對了，我家那孩兒最近在課堂上表現得如何了？」

「王瓊啊，他還挺聽話，不過有時候未免有些不懂變通，但總體還是可以讓我滿意的。」

想了想，林柯做出回答。

聽到還算比較正面的回答，那鄉人頓時便喜笑顏開起來了。

「這混小子，對了對了，之前王平殺老虎，在村口發虎肉呢，先生少待，我給你拿去！」

擺了擺手，林柯拒絕了鄉人的熱情。

踩著不算平坦的道路，迎著夕陽，他背著手走向遠方。

第二天，林柯的死訊傳來，十分突然，但早有所準備的王庭也沒有特別驚訝，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看來，昨天就是林柯最後的託孤之言了。

村子里的人都不是很富裕，但是林柯很顯然是被他們所尊崇的，所以大夥每個人都拿了一些出來，給林柯籌措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葬禮。

站在村外墓地的墳頭面前，王庭看著眼前的土包，心情有些複雜。

憂傷自然是有的，但說實話，並不多，更多的是感慨，明明之前還好好地和自己說著話，但到了現在卻也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墳頭。

生死輪迴之事，就是這般讓人難以琢磨。

「修仙啊」

現在的時節還是剛剛開春，正是萬物生機勃發之際，稍顯和煦的陽光照射到王庭的肌膚之上，片刻間，又是一頓氣力的增長。

「阿庭，你是不是要離開村子了。」

蒼老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

「村長爺爺。」

是大腳村最德高望重的村長，很顯然，他是林柯身份的知情人之一，而亦是知道對方給予王庭的厚望。

他的身形佝僂著，拄著一根拐杖，慢慢地朝著王庭的方向走來。

「是」

這也沒什麼好否認的，而隨著王庭的確認，村長點了點頭。

「這本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腳村這個池子太淺，你是天上降下的真龍，當然不可能做這種龍游淺灘的事情，只是未曾想，會來的這麼快。」

他嘆了口氣，要知道，王庭到現在也才六歲而已。

「那我多待幾年也不打緊的嘛。」

王庭確實沒什麼所謂。

「既然已經有了去意，再強留也沒什麼意義了，再說了，林先生託付給你的事情也尚且需要完成，走吧，走吧，只是在外還需要多加小心一些.」

村長很顯然是沒有把王庭當成一般的幼童來對待的。

「我知你早慧，行事比起一般長輩也要老辣不少，更不消說那無匹力量護身，我是放心的，但放心是一碼事，叮囑也少不得。」

村長無後，他是把王庭當成親孫子來看待的。

大多都是一些長輩的人生經驗，王庭其實懂得這些道理，但依舊是在安靜地聽著村長說話。

最後，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用布包著的袋子。

「村子里大家給你準備了些盤纏，不是很多，但一路上的開銷，若是節約些用的話，應當是能用上很久，你收著吧。」

王庭接過，打開一看，就見到一袋的碎銀，掂量了一下，約莫十兩上下。

「這這麼多銀子，可以抵得上大夥半年的生產了，村長爺爺，這使不得啊！」

王庭知道這對於大腳村來說不是什麼小的數目，連忙就把這些銀兩遞了回去。

只是村長卻也不接，見到王庭拒絕，便登時眉一橫，一副生氣的模樣。

「你這是幹什麼，這都是大夥的心意，難不成你是覺得我們不配給你送行不成？」

「啊那倒不是.」

「那就好好拿著！」

王庭無奈，只得將其收入囊中。

而盯著他把東西收好，村長就又變回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頭。

「此一別，下次再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如果你能想的起來，之後有空就回來看看吧，大腳村是你的家，雖然多是些破落戶，但總歸是你降下的地方。」

「沒這回事。」

王庭搖了搖頭。

「我可不覺得咱們村子有啥破舊的，村長爺爺，放心吧，我後面會再回來的。」

「哈哈，那我就等著了，希望我這把老骨頭能撐到那個時候！」

「您放心！」

又是稍微嘮叨了一陣，看著天上的太陽，村長也不再逗留。

「那我也不煩你了，保重吧。」

說完，他便轉身，在王庭的目送之下漸行漸遠。

而王庭，則是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行囊，轉頭，向著村子的反方向走去。

此去經年，再相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