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一夜故亡 母愛至上
張千影在一旁看著,鼻子一陣發酸,手裡的半隻烤雞,說什麼也吃不下去了。
「你們吃吧。」張千影將手裡的半隻烤雞放在娘倆的面前,轉身回到一旁,往篝火里添了把柴,然後躺下睡覺。
夜裡有些涼,張千影起來蓋了件衣服,此時那乞丐娘倆,也都躺在一旁睡著了,旁邊還放著一隻半烤雞沒有吃,那已經長毛的餅子沒有了,男人的嘴角,沾著些許餅子的殘渣。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張千影收拾收拾行李,準備啟程,轉身看了看這乞丐娘倆,此時這娘倆還睡覺呢。
摸了摸懷裡,他懷裡還有些散碎銀子,猶豫了一下,張千影轉身奔著那男人走去。
此時這男人躺在地上,似乎睡得正香。
「兄弟,這錢你收」
張千影推了男人兩下,要將後者叫醒,他得囑咐一句,不然這錢被別人拿走都不知道。
但推了兩下之後,再瞧這男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兄弟?兄弟?」
張千影眉頭微蹙,又是推了兩下,喊聲也是高了不少,但這男人,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張千影心裡咯噔一下,伸出雙指,探到這男人的鼻息之前,緊跟著,只見張千影臉色微變,這男人,竟是沒有呼吸了。
蹲在邊上愣了半天,張千影嘆了口氣,他萬沒想到這麼一個大孝子,今天竟是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個老娘,孤苦伶仃。
看了看邊上的老太太,此時老太太睡得正香,嘴角淌著口水,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了。
「唉!既然遇見便是緣分一場,你安心的去吧,你母親交給我了。」張千影嘆了口氣,嘴裡叨咕叨咕,然後在破廟邊上,挖了一個坑,將死屍朝著坑內拖去。
這男人身上的衣服實在太破了,都糟了,一拽刺啦一聲,等將男人拖到坑裡的時候,他上半身已經沒有什麼衣服了,腳下的鞋都掉了。
將自己的衣服拿了出來,蓋在死屍的身上,張千影將坑填上。
轉過身,回到破廟,張千影叫醒老太太。
「老太太,您兒子去給您買吃的了,我帶您去找您兒子,好不好?」
老太太老年痴獃,只有三四歲孩童的智商,點了點頭,傻笑著跟著張千影離開了破廟。
走了半天,臨近中午,路邊,張千影坐在石頭上,身邊坐著老太太,倆人吃烤雞呢。
邊吃飯,張千影左右來回的看,嘬了嘬牙花子,這附近也沒個人家。
因為他不可能一直帶著老太太上路,這一上午他們才堪堪走了四五里路,要是按照這個速度,等到走到棋聖村,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歇了一會兒,張千影嘆了口氣,起身繼續往前趕,看看等找到一個人家,他給人家一些銀子,將老太太託付給他們。
現在來說下午三點來鍾,張千影的運氣還真挺好,在他的不遠處,有這麼一戶人家,三間茅草屋,一個小院子。
喝了口水,張千影朝著這戶人家走去。
等走到門口,只見一男一女正在院子裡面忙活,倆人四十來歲,身著樸素,看狀態也是勤勤懇懇的莊稼漢,老實人。
「大哥,你好,能不能請你們幫個忙?」張千影站在門口喊道。
男人放下手裡的鋤頭,直起腰,擦了擦汗,問道:「小兄弟,怎麼了?」
「是這樣」
緊跟著,張千影嘡螳嘡將老太太的經歷以及自己的想法一說。
聽完之後,男人倒也同情老太太的遭遇,若是無人收養,這老太太不出一個禮拜,估計就得活活餓死。
看了自己媳婦一眼,撓了撓頭,略有些為難,道:「小兄弟,不是我不幫,而是我這條件清苦,每日只能靠著砍柴為生,若是帶著這位老人家一起生活,唯恐委屈了老人家。」
張千影擺擺手,道:「不叫事不叫事,這位大哥,你將這位老人家收留下來,這二十兩銀子,算是我的酬謝。」
說著話,他從懷裡掏出二十兩銀子來,遞到男人面前。
「呦呦呦!受不起受不起。」見狀,男人頓時嚇了一跳,二十兩銀子,他這一輩子也沒見過二十兩銀子啊!
張千影道:「大哥,這錢你一定得收下,不然將老太太交給你們我也不會放心,收下了錢,你們要好生伺候老太太,為她養老送終。」
「好好好!」
男人趕緊點點頭,顫顫巍巍的接過這二十兩銀子,這麼多錢,他這輩子也沒見過啊!
這時候,院里的媳婦趕緊將老太太摻進屋裡,緊跟著燒熱水,給老太太洗澡,梳洗一番,還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
別說,收拾完之後,這老太太還顯得慈眉善目的,很精神。
這晚張千影也留了下來,因為再往前走,他也走不了多長時間就天黑了,到時還不知要在哪裡過夜,與此如此,還不如在此地借宿一晚,明日再走。
老太太有老年痴獃,也不認人,只當這一對夫妻是自己的兒子兒媳,不哭也不鬧,還挺讓人省心的。
這戶人家有三間茅草屋,一間正房,東西兩間廂房,還好房間夠住。
老太太被安排在西邊的廂房,張千影則是睡在東邊的廂房。
夜半三更,張千影睡得正香呢,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同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你這有沒有針線?」
張千影睡得迷迷糊糊的,眉頭微皺,隨口應道:「沒有沒有。」
其實這裡有沒有針線他哪裡知道,這裡又不是他家。
話音落下,外面沒動靜了,但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只聽那道蒼老的聲音又是響起,伴隨著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你這裡有沒有針線?」
不過這次敲得不是張千影的房門,聽聲音,像是敲得那一對夫妻的房門。
不一會兒的功夫,房間的門打開了,裡面出來一個男人,他揉著眼睛,看著面前的老太太,打著哈欠,迷迷糊糊的說道:「娘!大晚上的您不睡覺幹什麼呢?」
「你這裡有沒有針線?」老太太開口問道。
這男人撓了撓頭,睜開眼看了眼老太太,這一看,只見他的臉色頓時變了,趕忙道:「哎呦我的老娘,您這是幹嘛去了?」
借著月光,只見老太太臉上,身上滿是泥土,白髮上掛著樹葉,看那狀態好像是剛在泥坑裡打過滾一樣。
老太太仰頭看著男人,眼圈微紅,也不回答,嘴裡就一句話,:「你能不能借我一下針線?」
「娘,這麼晚了你要針線幹什麼?」
其實這家的媳婦剛剛也醒了,不過始終聽著老太太要針線,這時候拿著針線走了出來,而當她看到老太太這般模樣時,頓時也是急了:「娘,您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沒吱聲,她就看見媳婦手裡拿著的這針線了,只見她伸手接過媳婦手裡的針線,嘴裡還小聲念叨著:「謝謝,謝謝,等我用完就還給你們,我兒子的鞋破了,我得給他補一補。」
說著話,她轉身朝著院子里的石墩走去。
坐在石墩上,老太太手裡攆著針線,然後從懷裡拿出一隻破鞋來。
這鞋破的都不行了,上面滿是破洞,浸滿了泥土。
借著月光,老太太手裡拿著針線,開始縫手裡的這個破鞋,但是每一次下針,老太太的身體,都會不由自主的顫抖一下。
這夫妻倆看的一臉懵,這時候當媳婦的推了推自己的男人,示意他去找張千影。
男人會意,轉身來到張千影的房間,將他叫了起來。
而當張千影起來看到院子里的這一幕時,也是不由得一愣,問道:「老太太這是怎麼了?魔怔啦?」
夫妻倆搖搖頭,道:「不知道哇,剛剛老太太來要針線,然後就坐在那塊縫那破鞋,咱也不知道這破鞋哪來的。」
「兒啊!天快要涼了,你這鞋都破了,娘給你縫一縫,讓你暖暖和和的。」老太太一邊縫鞋,嘴裡一邊叨咕著。
上了歲數,老眼昏花,再加上已經是晚上,老太太邊上也沒有燈,只能借著月光,此時老太太的手上已經滿是鮮血,那是銀針刺破手指留下的。
但老太太很執著,渾濁的眼神中滿是慈愛與心疼,手裡的動作不曾停下,嘴裡始終叨咕著。
「明天娘多給人縫幾雙襪子,給你多攢些錢,再給你買雙鞋,你看看你這鞋都破成這個樣子了,已經不能穿了。」
張千影聽著老太太的話,看著後者手中的破鞋,不由得鼻子一陣發酸,眼圈都紅了。
因為老太太手裡的破鞋不是別人的,正是她那已經死去的兒子的。
他今天帶著老太太出了破廟,也沒走多遠,還不到十里地。
這十里地對他來講,並不算什麼,但對於這樣一位腿腳不好,而且還老年痴獃的老太太來講,無疑是一段非常遙遠的距離。
但老太太竟是一瘸一拐的走回破廟,將他兒子的鞋子撿了回來,縫縫補補。
這是張千影萬萬沒有想到的,或許老太太還不知道,即使這雙鞋縫的再好,她的兒子也已經回不來了。
「小兄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男人問道。
「唉!」
張千影嘆了口氣,抹了抹眼淚,然後將昨晚烤雞的事情,再加上這隻破鞋,嘡螳嘡一講,聽完之後,只瞧這當媳婦的當時就崩潰了,倚著自己男人的懷裡開始哇哇的哭。
這男人也是眼圈微紅,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老太太已經是老年痴獃,不記事,不認人,但在她的心裡,卻是永遠都惦記著自己的兒子,即使她已經老年痴獃。
「老太太,咱們進屋吧,您兒子已經在外面賺錢了,過幾天就回來看您了。」張千影紅著眼睛,輕聲勸道。
但老太太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不理不睬,只是執著縫補手中的破鞋,她的雙手已經滿是鮮血,大多都已經凝固成血痂,只是老太太毫不在意。
張千影勸了半天也沒用,到最後,老太太將一隻破鞋上面的破洞全都補好了,這才起身將針線還了回去,然後手裡抓著破鞋,彷彿握著自己兒子的手,一瘸一拐的回房。
而在她轉身的瞬間,她的眼角,似乎有一道淚光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