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春吹雪
風徐徐飄過,有淡粉色的花瓣從牆外偷偷溜了進來。
啪嗒一聲,一本書從桃白的指尖掉落在了地上,驚起一片落花。
蓋在手臂下的那雙緊閉的眼瞳緩緩睜開了,剎那間像是有冰藍的火焰躍進了眸子,冷幽幽的盯著蒙上了陰霾的天空。
「先生……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呢。」
已蓄起一頭長發Suze站在庭院一隅,一臉擔憂的凝視著躺在庭院椅子上的伊斯萊。
「啊!」貝爾摩得瞥了Suze一眼,將雙臂環在身前,仰起精緻的面龐,感嘆一聲:「那之後已經過了十年呢……」
「啊啊,今天會不會下雨呢?」Suze蹙起眉頭:「我討厭濕淋淋的感覺。」
「大概……會下雪!」
「喂,別開玩笑了,貝爾。」Suze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貝爾摩得:「櫻花都開了。」
「我當然不會。」貝爾摩得垂眼輕笑:「但偶爾老天會。」
櫻花紛飛的路道一直往前延伸而去,似要通向天的盡頭。
「喂誒——安室君,等等。」
充滿青春活力的聲音響徹天空,兩個穿著帝丹高中校服的男生挎著書包,朝著走在前方的一道俊秀挺抜的身影沖了過去。
「抓到你了。」
一聲竊喜聲后,緊隨而至的是嗷——地一聲慘叫。
只見本來要抓在安室透腰上的雙手,不知道怎麼不偏不倚的抓在了附近的樹榦上,使得木牙海整個人跟櫻花樹來了一個大大的貼臉擁抱。
「噫——疼疼疼。」另一個同伴月城乙男用挎包擋住臉,臉皮子緊緊皺起:「看著都疼,你沒事吧海?」
木牙海咬著牙忍過一陣疼痛后,吐掉嘴裡的木碎末,裝作一臉沒事人的樣子擺了擺手:「當然沒事,這點都不算是什麼事。」
「哎呀,那傢伙。」月城一把拽住正準備揉揉自己快要脫臼的下巴的木牙,馬力全開的再次朝著前面衝刺過去。
「剛剛我都看到了。」月城丟開跑得氣喘吁吁的木牙,湊到安室透身旁,一手將包甩到身後做出一個側身的動作:「你就是這樣甩開海的。」
安室透熟視無睹的繼續往前走著。
「你這人真是,咱們都認識1年了,別這麼冷淡嘛。」月城說著就要將手臂挽到安室透的肩膀上去,卻被安室透不著痕迹的避開了。
月城愣愣地望了望撲空的手:「好敏捷!」
「對了,安室。」月城又一臉嬉笑的追了上去:「什麼時候把你家的那個姐姐介紹給我們啊。」
淡紫色的瞳孔里微起波瀾,安室透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別裝了,你這小子太不夠意思了,這也太能藏了,我昨晚路過你家門口都看見了,是個超級大美人呢。」
「是么。」安室透將沒有絲毫溫度的視線橫了過去,嚇得月城一個哆嗦:「昨晚感覺到的視線是你么!」
「我沒有惡意的,完全沒有。」月城求生欲極強的搖了搖腦袋,然後抬起手指撓了撓唇角不好意思道:「只是想問問我有沒有機會?」
嗡地一聲,大腦里有什麼東西發出了警報,月城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感覺身體像是被什麼看不到的東西壓著,膝蓋開始不停地顫抖起來。
怎麼回事?
這種可怕的感覺?
月城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忽然,在一片詭異的寂靜里,腳步聲響起,隨著安室透再次邁開步子,那種像是捆綁在他身上的線一下子鬆開了。
「想都別想。」
月城怔愣了一下,隨之揚起嗓子問道:「欸——是有男朋友了嗎?」
「男朋友?不,沒有。」
「Ye——」s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安室透揚起手將手裡的手提包甩到背後,再次停下腳步,側過頭睨了他一眼:「她早已經嫁人了。」
「誒——」月城誇張的抱住自己的頭。
木牙海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乙男你沒事吧?」
「可惡!」月城猛地挺起上身,仰天長嘯,一副失戀的模樣:「哪個傢伙這麼幸運?」
聽到身後的咆哮,安室透抿成一條線的唇不禁微微上揚。
「安室君,一起吃午飯吧。」
「今天我帶來炸蝦。」
「炸蝦都油膩啊,還是吃點水果吧。」
「炸蝦牛排蔬菜水果我都有。」
下課鈴聲剛響起,安室透身邊便聚集起了一大群花枝招展的高中女生。
安室透不悅的皺起長眉,插,在長褲口袋裡的手用力握緊。
【要跟同學們好好相處哦】。
【絕對不可以打架】。
【要是讓我接到學校里打過來的投訴電話的話……哼哼,你就準備自己一個人睡個一段時間吧】。
該死!蘭那傢伙……
安室透低咒一聲,額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嘁。」
被冷落在附近的男生們一臉不爽的瞅著這邊。
「真好啊!」
「不過是臉長的好看而已,女人都是些視覺動物。」
「豈可修——我也想要一張帥氣滿點的臉啊!」
「讓開。」
木牙海湊到人群中間,舔了舔嘴唇,朝著安室透的方向比劃著手指:「1、2、3——」
咣當——
課桌被一腳踹開。
一個女生被突然起身的安室透撞倒在了地上,還沒等她上演一場梨花帶雨的戲碼,安室透已經旁若無人的兀自離開了。
「嘖嘖嘖。」木牙海一臉同情的搖了搖頭:「每天、每天、每天都這麼跪舔那張冰山臉,你們都玩不膩嗎?」
女生們齊刷刷的轉過頭來,一改之前嬌滴滴的模樣,一臉凶神惡煞的吼道:「要你管,哼。」
似乎被女生們那股衝擊力衝擊到了,木牙海重心不穩的往後倒去。
「我他媽說錯了嗎?」木牙海望了望四處散開的女生又望向自己的戰友們。
「恩,錯了。」月城煞有介事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雙腿交疊著放到桌子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從頭到腳都錯的離譜,誰叫你沒安室君帥呢?」
臨近傍晚,冰涼的風徐徐吹過。
正在庭院里修剪花枝的Suze盯著緩緩飄落在花瓣上的冰晶。
「這是……」Suze當即回過身揚起面龐盯著天幕上輕盈飛舞的純白,詫異的喃喃自語:「雪,真的下雪了!」
「貝爾,貝爾。」Suze跑到陽台下興沖沖的沖著屋子裡的貝爾摩得喊揮了揮手:「是雪啊!」
貝爾摩得沒有理會樓下的叫喊聲,起身捻滅手裡的煙後走向陽台,倚靠在陰影里,偏首望向一棵花枝已從牆外一直沿伸向陽台的櫻花樹。
「好多年前,這裡也曾迎來過一場春雪,殿下,你是否還記得呢?」
此時,一間兩層小洋房裡。
地上的花瓣已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雖然零說淋點雪沒關係,但是……」
毛利蘭放下手裡的湯匙望了望窗外。
「雪越下越大了呢。」
果然還是去接一下他吧。
這麼想著,毛利蘭解開圍裙,轉身朝著客廳走去。
一陣風吹來,也分不清究竟是櫻花還是雪花撲上臉頰,彌留下一絲絲涼意。
毛利蘭縮了縮脖子,將半張臉都縮進了圍巾里。
路道上行人漸漸變少了,腳下踩過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
對了,上次見到春吹雪是什麼時候的?
毛利蘭微微抬高傘露出白茫茫的天空。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吧,記得那時候——
啊咧?
毛利蘭的眼裡掠過一絲迷茫。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來著?
感覺就快要想起來了。
不行,想不起來。
像是讓人非常懷念,又非常悲傷的事。
忽然,一根黑色的緞帶闖進了白茫茫的視野里,險險的過了掠過枝頭,最後飄落在了她腳下。
毛利蘭垂眼凝視著腳尖的緞帶,緩緩蹲下身,就在她的手指快要碰觸到緞帶的時候,她似乎看到了一隻小手與自己的手重疊了。
誒?
毛利蘭用力眯了一下眼睛,幻覺?
停頓了一下,毛利蘭將緞帶撿起。
是手感相當好的布料,一定價格不菲吧。
這麼想著毛利蘭四處環顧了一下,冷不丁的左胸腔里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隔著紛紛揚揚的落雪,毛利蘭靜靜地凝望著靠坐在花店台階上的青年。
凌亂的黑色額發在風裡微微晃動著,青年沒有在看她,只是半仰著脖子出神地注視著天空,落了一身春雪。
毛利蘭輕皺了一下長眉,抬起手用力按住疼痛肆意泛濫的心口,稍緩了片刻,轉身朝著青年走了過去。
陰影籠了下來,毛利蘭將手裡的傘舉到青年的頭上。
冰凍住的黑眸晃動了一下,青年將目光移到突然而至的女人身上。
「這樣下去會感冒的。」毛利蘭彎著腰將手裡的傘又往青年那邊遞了遞:「這個送給你。」
青年一動不動的望著她,似乎被驚到了。
「不要擔心我這裡還有一把。所以拿著吧。」
青年慢慢抬起手接住。
「還有這個。」毛利蘭將手裡的緞帶繫到傘柄上,直起身的時候沖青年露出明媚的笑容:「下次可要好好系好了。」
說完這些,毛利蘭便轉過身,隨著漸行漸遠的步伐,她明亮的眼瞳里浮現出白白的霧氣。
毛利蘭的身影已經消失很久了。
握在傘上的手指慢慢收緊,青年微微眯起潛藏著無盡思念的眼瞳,抬起另一隻手緊緊按著胸口的位置咬緊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