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荀彧之志

魏王宮，大殿。

荀彧孤身一人，走到大殿內，看著周圍比肩天子宮殿的裝潢，自嘲的笑了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建立公國，形同朝廷！

參拜不名、劍履上殿！

自設文武百官，處理天下事務！！

整個大漢朝廷，形同虛設，全部由魏國自行處理！

所有大漢臣子，此刻已經成為了曹操的家臣。

此刻的大漢，還是大漢嗎？

還是劉姓天子的大漢嗎？

荀彧看著周圍的環境，越看心越涼，不知何時起，曹操在他的眼中，竟然變得這麼陌生了？

正在這時，一道身影，緩緩走大殿外，走了進來。

「荀令君，入座吧！」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荀彧轉過身，恭敬一禮，道：「大王！」

「入座吧！」曹操說了第二聲，聲音很輕，語氣之中，似乎還隱藏著某種別樣的情緒。

「喏！」荀彧也拱手一禮，眼神有些複雜，回答道。

片刻之後，兩人落座，雙方對視，誰也沒有先開口。

「荀令君，你可知道，孤為何要請你來？」曹操看著荀彧，突然開口問道。

荀彧凄涼的笑了笑，道：「明公請我來，難道不是為了稱王一事嗎？」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逼我呢？」曹操突然嘆了一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睛，輕聲道。

「你我二人患難與共，共事多年，聽孤一句勸，算了吧……」

「呵呵！」荀彧突然輕笑了起來，看著閉目養神的曹操，開口道：「大王啊！你可知道人之大錯是什麼？」

聞言，曹操猛然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荀彧，眼中充滿了殺氣和警告的意味，緩緩的說道：「還望令君直言！」

「令君最好三思而後行，好好考慮一下，你接下來要說的話！」

「孤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不要辜負了孤的好意！」

荀彧神情逐漸嚴肅起來，繼續說道：「人之大錯，莫過於，不忠不孝！！」

「哈哈哈哈……」

聽見這番話，曹操突然大笑了起來：「漢高祖所說，非劉氏而稱王，天下共擊之，孤卻稱王了！」

「在令君看來，算是不忠不孝了吧？」

聽見此話，荀彧面無表情，默不作聲。

「孤加九錫，用天子車駕，戴天子十二旒冕，立宗廟，開國都，在令君看來，也是不忠不孝了吧？」

聞言，荀彧繼續默不作聲，微微低下了頭。

「回答孤！」曹操看著荀彧，沉聲道。

荀彧抬起頭來，看著曹操，開口道：「明公，臣十幾年前就開始追隨明公，一直任勞任怨，無怨無悔，哪怕是最艱難的時候，臣也未曾放棄。」

「你可知為何？」

「那是因為臣始終相信明公你，會是匡扶漢室，拯救黎民百姓的那個大英雄！」

「十幾年過去了，臣左右維持，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這尷尬的分寸，指望著臣的理想，能夠與明公的志向並存，可是今日，臣發覺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今日，明公一定要我回答，那麼我只能回答，失望二字！」

聽著荀彧說完，曹操長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道：「好一聲明公啊！這聲明公叫得是，既親切，又生疏，親切的是，孤想起與文若初相識，那一聲明公，叫得是希望。」

「生疏的是，十幾年後，這一聲明公，叫得是滿是失望！！」

曹操說著說著，也不免雙眼含淚，難以平復。

「孤在想，令君的失望，難道是覺得孤已經不再是漢臣了？」

聽見這個問題，荀彧再次開口了：「當初明公奉迎天子，以令諸侯，我們共同起誓，永為漢臣，可是今日的明公，還是漢臣嗎？」

「司馬不夠！」

「丞相不夠！」

「魏公不夠！」

「大王也不夠！！」

「明公想要的是什麼？」

「一步之遙……僅僅只有一步之遙啊……」

曹操站起身來，看著荀彧，開口道：「令君啊！你我相行十餘載，若是真的有那一步？令君可還願意，與孤同行？」

荀彧也站起身來，對著曹操恭敬一禮，沉聲道：「平亂鋤奸，掃清天下，臣可與明公同行！」

「匡扶漢室，拯救蒼生，臣可與明公並肩！」

「安邦定國，造福百姓，臣可與明公同在！！」

「但，封王拜相，共享榮華富貴，恕臣不能與大王同行了……」

曹操閉上了眼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開口道：「令君愛重孤，孤怎能不知？」

「好！」

「孤可以終身奉養漢室，也可以永為漢臣！」

「只是，孤原以為你我相知相交十餘載，你會懂孤，是可以傾心託付的。」

聽見此話，荀彧直接跪了下來，跪拜叩首，施以全禮，恭敬的說道：「明公只臣，臣亦只明公……」

話罷，荀彧起身，又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曹操轉過身來，看著荀彧退出去的身影，百感交集，他很清楚，他和荀彧已經無法同心同德了。

他也很清楚，荀彧此番話，已經包含死志！

今日一別，恐怕……

曹操目送荀彧離開，心中悲痛難忍，口中喃喃道：「天下人，皆看錯我曹孟德……」

曹操死死抱住頭，頭風再次發作，疼痛難忍，苦不堪言。

「來人啊！」

「請御醫！！」

……

荀彧乘坐著馬車，獨自回到了家中。

書房內，荀彧失魂落魄的坐在位置上，百感交集，難以言說。

大概一炷香過後，下人來報：「老爺，龐主簿求見！！」

「今日身體不適，不見客！！」荀彧有些心煩意亂，回應道。

「喏！」下人回應后，轉身離去。

片刻之後，書房大門被人打開了。

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荀令君？聽說你身體不適，龐某正好會點醫術，不妨給你看看？」龐統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你們都讓開，我和荀令君是好朋友，別擋路！！」

兩位下人見狀，連忙轉頭看向荀彧。

荀彧拍了拍額頭，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們下去吧！」

「喏！」兩位下人轉身離去。

「嘿嘿，荀令君，讓龐某給你看一看病吧？」龐統笑呵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