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回 進逼長安
建安八年,泰始二年十月下旬,得陳翎攻佔梓潼契機,呂布號令三軍齊攻洛陽,務必在十一月之前攻下洛陽。
呂布如此為之,既有意氣之爭的原因在,也有隨著時間推移,洛陽將會變成一座死城。
帳下諸將得力,曹操並未得到來自長安的糧草,城中的處境就算是如今身為天子的呂布亦有耳聞,每況日下已經不能形容此刻的洛陽城了。
這座昔日的天子帝都,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每日每夜都能從流經此城的河水中打撈不少浮屍來,充作營中仵作的沮鵠曾言及,剖開這些人的腹肚,沒有發現充饑之物…
相反,卻找到了一些肉汁…
…
令人不寒而慄,這也是諸葛亮曾經說過的「不利中原」的明證,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不祥之兆降世,是大災之相,呂布記念起諸葛亮的諫言,不敢再拖下去,因此大舉攻城。
這一場戰事自十月下旬開始,至十一月中旬才結束,曹操不敵呂布,敗退回長安。
洛陽不敢居,多遣醫吏來此為城中百姓解憂的同時,更調撥糧草進城,分發給眾難民,掩埋死逝者,這些事情耗費時日,不能一日蹴就。呂布乃進軍取弘農,屯兵於此,隨時準備進軍長安。
恰在此時,攻下漢中打通道路之後,飛馬急報可從西城、上庸直達呂布案下,不必再繞行襄陽過來,讓呂布知曉陳翎進軍神速,幾乎要搶在自己前頭,攻向長安了。
緣於帳下兵力耗損嚴重,此時的陳翎在魏延、馬岱兩將擒拿下曹洪之後,一直在靜待著洛陽的消息,好與呂布東西夾擊長安。
每日八百里加急協商之後,呂布與陳翎約定在十二月出兵同時攻向長安。
不過呂布就在長安的邊上弘農,而陳翎還遠在漢中,呂布心底下暗忖著待陳翎帥兵至,自己似乎已經能夠攻克長安了。
按下此事不表,卻說曹操回長安,自漢中回長安的荀彧、荀攸帶來的消息令他痛不欲生,夏侯淵折了,曹洪如今生死不明,看覷著龐德三人惶恐的面容,曹操心中隱隱感覺曹洪也或將不免。
心中雖然痛楚,但現在局勢危殆,曹操不敢以私廢公,故而向左右求計問道:「呂布勢大,實乃曹某大敵!如今陳翎此子攻取了漢中后,與他形成挾擊之勢,我久困洛陽,深知此間事,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期待著面前之人,能夠繼續為自己出謀劃策,曹操望著身形如同枯槁的郭嘉問道:「奉孝,如今曹某何去何從,君可為我一決?」
同與曹操被困在洛陽,郭嘉不是冷酷之人,有惻隱之心,每日有餘便賞賜給下人吃用,一日飢,一日餓,若非曹操每隔一段時日,便賜宴激勵一下人心士氣,郭嘉早在洛陽那樣殘酷的戰事中逝去了。
一支手毫無光澤,有些顫抖的捋了一下鬍鬚,郭嘉艱難的開口言道:「主公,如今之計…」
郭嘉說著話的同時,轉目看向馬騰父子。
現在朝中袞袞諸公,若非是呂布稱帝進兵,心中但有忠義之心的,無一不想食其肉,寢其皮,可惜隨著漢中、洛陽相拒淪喪,從此曹操勢亡已是再不過明顯的結論。
隨著曹操一族的滅亡,這個漢家天下,已無意外會落到呂布的手中去。
為了自己,為了子孫著想,這些人或多活少,會在繼續抵禦呂布侵攻這一事上,有些模凌兩可。
郭嘉不埋怨他們有這般心思,清澈的目光能讓自己看清任何一個有私心的人,而馬騰,就是那依然忠誠漢家天下的伏波將軍。
馬騰一族久鎮隴西,氐、羌兩族緣由他一家在此不敢反。
若是在往昔,郭嘉不會想到這般計策,但如今,他慘然的樣子令人惻隱,馬騰看著他,慢慢自行列中站了出來,走到了曹操面前,向著他拱手言道:「孟德,我可借氐、羌兩族之兵前來長安抵禦呂布匹夫的進攻。」
曹操面露喜色,不過在瞬息片刻之後,他身形一滯,枉然長嘆一聲,搖頭說道:「壽成兄,雖然時局如此,但引外族人進入中原,借蠻夷之力抵禦呂布的攻擊,我曹孟德雖非君子,卻還做不出那種事來。」
馬騰臉色一僵,接著厲色喝道:「曹操,你以為我是為了你嗎?」
轉身遍視所有人等,馬騰冷著臉繼續說道:「若是你曹操不在,漢家天下何存?」
「八百年之我巍巍大漢,難道要亡在你我手中?」馬騰說著話激動起來,指著比他低矮的曹操又喝道:「如今,曹操你不能死!」
喘氣粗氣,馬騰喝斥著說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話這這般說,但也可以反過來講,孟德,這一路兵馬你必須要借!」
郭嘉淚流滿面,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曹操,曹操有雄主之相,可惜偏偏遇上了像陳翎這樣一個不世出的人。
自己的心境與曹操相同,都不想借羌氐的兵馬,但在此時此刻,還有其他可選嗎?
馬騰之父娶妻羌女,生下他,在他的身上同樣流著羌人的血,認真說起來,馬騰也算是一半的羌人,由他出面借兵,沒有不成的道理。
待等這一路兵馬至,只要自己好好謀划籌算,未必沒有戰勝呂布的希望。
只要打退了這一路兵馬,來年曹公的處境就會好起來。
而那時,自己足可含笑九泉了…
「聞夏侯懋少,主婿也,怯而無謀。今假延精兵五千,負糧五千,直從褒中出,循秦嶺而東,當子午而北,不過十日可到長安。聞延奄至,必乘船走。長安中惟有御史、京兆、太守耳,橫門邸閣與散民之谷足周食也。比東方相合聚,尚二十許日,而公從斜谷來,必足以達,如此,則一舉咸陽以西可定矣。」
這是魏延在諸葛亮北伐曹魏之時獻上的奇計,帥軍走在官道上的陳翎心中愉快的想著。
子午谷是一條小道,道長約六百里,兩邊高山對峙,中間水流湍急,全靠架在山崖上的棧道通行。如果中間有壞道。就必須停下來修復后,才能繼續通行。如果壞道一多,修復的時間就會很長,時間一長難免會出錯,因此陳翎只是想想,並不准備實行。
何況前方的消息已經飛馬傳過來,陛下與自己約定共擊長安,毋需如此。
一年的苦戰,最後在歲末即將收穫自己應該所得的一切,陳翎不想於此時弄險。
心中還是隱隱擔憂著或將發生疫情,一路行進中的陳翎,攜帶上了漢中城內能夠尋找到的所有醫者,或願或不願被押赴著隨軍同行。
大軍十萬,似乎自己所能掌的兵馬一直沒有超過此數,那麼也就是說比之「多多益善」的韓信,自己可不是差了一星半點。
比不了就不比罷,至少此刻自己的心境不錯。
這一切都緣於曹洪被活擒下來了,如今待在自己的身旁。
曹洪沒有投降,一心只想求死,可自己豈會如他所願,夏侯淵的死已經令人傷心欲絕了,曹洪這人自己雖然對他不在乎,但他活著總比死了的好。
只要他活著,就能借他之口,招降曹仁、曹操等人。曹家子弟各個都是人傑,令自己厭惡的曹丕,文學大家曹植,還有那稱象的曹沖,自己都不想他們就此死去。
這是自己應該得的,這是自己一直在追求的,在今天之後的不久,他們一個個都會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或稱自己為兄,或稱自己為弟,想著這些,曹洪他那在囚籠中的身形也顯得不那麼令人討厭了。
已經是十二月,天氣驟然變冷,士卒穿著也多了起來,老軍與新卒相攜以赴的共同前行,陳翎在他們的臉上找不著沮喪之意,都是一片興高采烈的表情,陳翎覺得長安應該能在過年之前攻下來。
「嘎…嘎…」
天上一隻落單的大鳥飛過,令得軍中的諸位將軍見獵心喜,都挽弓開射。
率先開射的馬岱,他自恃弓馬嫻熟,搭上箭矢便射上去。
這一箭猶如是打草驚蛇的那孤拐,在那鳥兒的身旁擦了過去,駭得它猛的往斜向方側飛了出去。
見馬岱無功收箭,在他身旁的魏延哈哈大笑一聲,揶揄著說了一句道:「伯瞻,攀山附岩我不如你,但這弓射之能,呵呵…」
魏延說著一把搶奪過馬岱手中的大弓,一箭就射了上去。
魏延這一箭有些精妙,說不定真會如他所說的那般,將那孤鳥給射下來,陳翎正如此想著,便見在側的趙雲冷哼了一聲,懸槍自陳翎身後的一裨將背上解下一弓,手腳利索的也射出一箭。
魏延的那一箭凌厲有殺氣,若無意外,陳翎看的仔細,應該能夠射下那鳥。
不過趙雲的這一箭,后發先至,在魏延那一箭即將射中那鳥兒之時,斜刺而上,擊中了魏延的那一支箭,「咔嚓」無聲的畫面中,雙箭折斷,那鳥兒撲騰著翻飛了一下,掠空遁去。
眾將紛紛道好之時,陳翎若有所思,看向趙雲。
趙雲瞥視了魏延一眼之後,言道:「本是一落單雁雀,文長不恤其倉皇失措,反而以箭射擊圖樂,非是君子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