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風雲已起
聽我把事情一一推算個清楚明了,慕容尚在詫異我聰慧通透之餘,竟好似又恨又無奈。
凝視我良久,便突然再次狠狠的撲上來,在我耳邊發出模糊的呢喃:「我該如何待你,顏兒……你為什麼就不能似以前那般……」
余倩兒是太子南昭安排在將軍府的眼線這件事,已經被識破,可是對慕容尚已經是情痴一片的女子,這次並沒有尊從原主子的指令,離開護國將軍府,而是毅然決然的留了下來。
只是她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帶著面具的余倩兒,而是將軍府里一個普通的對主人忠心不二的女婢。
又過了十幾日,朝廷接到南部邊塞傳來消息,西乾國突然集結數十萬萬大軍似是蠢蠢欲動,並在離兩國邊境二百里之外駐紮營地待命。
想來早就對富庶廣袤的南上國垂涎三尺的公冶華,要藉機興兵構難,妄圖擄掠了。
消息一出,作為統領平南平西大軍的護國將軍慕容尚,當夜便領命離了臨城,調動人馬趕往邊塞之地指揮準備禦敵。
即日,南上國皇帝南聖淵在一日內,接連下旨,將自己的四公主南若晨嫁於月氏國的老國君,而燕太子拓跋冉,則聘了六公主南若影為太子妃,雖然南若影還有二年才到及笄,不過這位燕太子似乎並不介意,直道此次之行,定下親事即可,等來年六公主成人之際,燕國再來迎娶。
拓跋冉竟有這般的想法,料是少不的當朝太子南昭在這其中的斡旋,不管如何和相鄰的燕國有了這層關係,對他現在或者將來都是一件極有益的事。
只是這樣以來,就苦了那位曾經在後宮紅極一時的言貴妃。
聞得自己唯一的女兒將要嫁於那月氏國即將朽木的老皇帝,言貴妃急怒之餘,不知去到南聖淵身邊,哭求了多少次。
可是每次都被南聖淵,厲聲駁回,本來邊境不寧,戰事將起就已經令他煩心不已。
為了那曾經讓他聖顏蒙羞的四公主,言貴妃竟然幾次三番哭鬧不休,如此一來,老皇帝對這對母女就日漸覺得厭煩。
言貴妃見事情無所轉圜,傷心煩悶之餘,竟纏綿病榻不起了。
這天,外出打探消息的阿莫,回來回稟說,月氏國的使臣這幾天便要帶了新皇后,南上國四公主南若晨,離開臨城,返回月氏國。
聞聽此言,我坐立不安。
心中暗自盤算,雖然說殺我父母的仇人南若晨,以韶華之身嫁去月氏國,要與一個糟老頭朝夕相伴,對她來說已是一種非人折磨。
但是這些不足能抵的了她對北氏一門做下的惡毒之事,只有讓她親自死在我與汐安的手裡,才算報的這血海深仇。
可是如今她就要遠去月氏國,想要殺她恐怕機會渺茫。
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在南若晨還未離境時,趁機殺了她,可是如此以來,這兩下的聯姻就要化作泡影,月氏國藉此翻臉,那事情就大不妙了……
為了自己的個人恩怨,把整個南上國置於危局,自不是一個南上國子民所能做之事。
「或許唯有李代桃僵……」我擰眉說道。
「你是說用別的女子將南若晨換下?」汐安驚問。
我點頭,這是現下的情景之下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不可!」汐安沉思半刻阻止道:「且不說這個辦法,想要施行難度之大,單單就讓月氏國的人發現這個公主是個假的這件事,就是大不妥,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盛怒之下依此為借口,對南上國不利。」
我聽罷搖頭:「你以為月氏國的老皇帝會真的在乎,這位公主是美是丑,是好是壞嗎?他索要的不過是一個南上國的一個承諾而已……」
月氏國作為游牧小國,雖然善戰,但兵強不過西乾,富庶不如南上,處境尷尬,為了保的一方平安,違心與如今崇武好戰的西乾國多有來往,表面上雖是處處忍讓,但私底下怨懟已深。
現如今聽聞西乾國欲起勢要兵起南上國,作為月氏國的老皇帝來說,是樂的坐山觀虎鬥的好事,但他明白為了將來計,一旦兩國交戰,月氏國唯有與南上國聯手將暴戾好戰的公冶華拿下,兩國才能得到真正的祥和安定。
因此,無論他求親的這位南上國公主,是個什麼模樣,對月氏國的老皇帝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因為她只是一件東西,一個符號。
一個月氏國在戰事起時不會聯手西乾國的信號,一個南上國以後要與月氏國長時間內和平相處的承諾。
汐安聽罷點頭稱是,「只是這樣以來,這個要去代替南若晨的人,就至關重要,她必須是咱們極其信任,又肯捨身取義之人,這樣的人哪裡去找?」
汐安話音剛落,旁邊突然有人上前來匍匐跪倒:「小姐,女婢願意為小姐少爺解憂……」
「阿彩!」我失聲驚叫。
……
修整一新,極度還原本來面貌的北相府邸內,我帶著阿莫,信步慢慢走來。
這裡的一瓦一舍,樓台庭閣,一如當時阿爹阿娘在時的模樣,仿若這時我只是從外遊歷而歸的浪子,回至府邸,雙親依然倚門盼歸,一切都還如從前。
正神思恍惚間,忽然已經被我從鄉下莊子召回這原相府的老管家洪伯,來報說,小少爺回來了……
前去邊境之地,秘密劫回仇人南若晨的汐安,終是平安回來了,我大喜之餘隨之略感苦澀,只是如此一來我的身邊再也沒有阿彩的身影了。
相府的正廳外,阿莫和汐安的心腹侍衛,持劍立在門前。
廳內,汐安將癱軟在地上的麻布袋解開,從裡面露出一個一身大紅嫁衣的女子出來,只是她此時早就沒有了平日的驕奢霸氣,變得狼狽不堪,眼神獃滯,形似木偶。
我緩步向前,凝視這個女人:「南若晨,四公主,可知你現在是在哪裡?」
聽到有人問話,南若晨獃獃的抬了頭,愣怔的看了我幾眼,終將我認出以後,不由一聲苦笑。
「原來是你,北汐顏,或許我早就應該想到,你怎麼可能會放過我!」
「是,我當然不會放過你,無論你要去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追回,帶到這原北相府,懺悔你犯下的深重罪孽!」我厲聲道。
「哈……哈哈!」癱坐在地上的女人突然暴發出一陣凄厲的大笑,雙眼捏斜看我:「北汐顏,你讓我懺悔?可是我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為所做的這些事後悔過,尤其是你,我恨!我恨為什麼沒能在除掉那老夫婦之後,早點殺了你,你死了,慕容尚他就會答應父皇的提議,把我迎入將軍府,做他的夫人,到那時我會有多開心,多幸福……」
說著,南若晨原本僵硬慘白的小臉上,漸漸透出了幾許紅暈,狂熱的眼眸里閃現出晶亮的神采。
「可惜,這些你都是你的妄想,慕容尚對你根本就沒有任何情義,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我冷冷看她說道。
「是啊,終是我一廂情願,痴人說夢……」南若晨剛剛浮起笑意的臉上,笑容漸漸隱沒,最後只殘留下一片凄涼。
忽然她再次倔強的抬了頭,一雙已經略顯瘋狂的眼眸死死看著我,嘴角顯現出一絲冷冽。
「北汐顏,縱然慕容尚對我無情,可是你呢,你就完整的得到他了嗎?痴心妄想,我沒有得到的東西,你北汐顏也未必能真正得到,這是我對你的詛咒!詛咒你早晚會一無所有……」
「惡毒婦人!不知悔改,竟然還這般心如蛇蠍,實在該死……」隨著汐安的一聲怒吼,一道人影猛地上前,只見冷光一閃。
便驟然傳來一個令人百般恐怖的呻吟聲「啊……」
接著一股血柱,猛地從南若晨的脖子上噴射而出,四濺了去。
汐安一手揪著她的頭髮,一手提著短刀,咬牙低吼:「賤人!你殺我爹娘,火燒我相府,殘害姐姐,罪孽深重,我北汐安今日殺你三百遍都不足以平心頭之恨!」
說著一抬手向著她的脖頸上又是一刀刺下。
南若晨,我的仇人,就這樣死了……
當天午後,我便呈了摺子去言貴妃的裕興宮,走進這座再也不復往日氣派繁華的宮殿,只感到冷清與萎靡。
重病在榻的言妃,已經沒有往日恩寵,皇子無辜慘死,女兒傷情遠嫁,讓一直在繁華夢裡的言妃,驟然夢醒,一病難起。
現如今我來,就是為了再給她一記重擊,讓她品嘗一下,什麼叫做親人罹難,痛不欲生。
只是我沒有料到,她竟然那樣不堪,在我離開的短短不過幾個時辰后,宮裡便傳出了言妃娘娘,重病複發,離魂而去的消息。
臨城郊外的一座無名小山的半山腰間,有兩人跪在一座稍顯荒蕪的墓碑前,連連叩首痛哭。
歷經近兩年,我第一次來在阿爹阿娘的墓前,看望他們。
北氏的大仇已經報了,南若晨和言妃先後已死,弟弟汐安也平安歸來。
阿爹阿娘九泉之下終於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