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計留忠僕

唯一一個儘快揭曉答案的源頭，此刻斷了。

我沮喪的垂了頭，默不作聲。

奶娘見了心疼，哽咽問道：「顏丫頭，你昏迷了這許多天，將軍他已經幫忙把你阿爹阿娘的後事處理過了，你如今是不是去他們的墳頭燒燒紙，看看他們……」

「不去，奶娘，我有些乏了，想要睡會兒……」

仇人沒有查到，小弟汐安生死未卜，我有何面目去面對阿爹阿娘。

「也好，你今天起得早，身子又剛剛好，就先歇著吧」奶娘急忙說道。

剛想服侍我去休息，卻不想小翠滿臉不高興的推門走進來。

「小姐，良家大小姐來看你了！」

良沫兒？她可真是「關心」我呢。

不過我現在心思煩亂，並不想見到這位所謂探病的表妹。

「小翠，你出去告訴良大小姐，說我今天情緒不好，躺在床上睡著呢，讓她先回去吧。」

「哎，我這就去說。」小翠一聽，當即應道。

奶娘聽了在旁邊直皺眉：「她巴巴的來看你，你卻不見，少不得她不高興，又要在將軍面前說你的不是，我看還是見上一見，應付一下。」

我一聲冷笑：「你們還真以為這個良沫兒是來看我好不好的？這隻不過是她來見他表兄慕容尚的一個借口罷了，我現在這樣做，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真會這樣？」奶娘猶豫。

等小翠把人送走，回說良沫兒知道我不便見人，裝作很可惜的樣子，其實眉眼都在笑呢。

奶娘聽了才輕輕點頭，同時看我的眼神里透著詫異。

她是不明白我突然怎麼變得如此看懂人心了。

……

將軍府別院的日子，一改往昔的吵鬧喧囂，變得死氣沉沉，沉寂的有些嚇人。

小廝和丫頭們見我不象往日般，和他們嬉笑打鬧，只是關緊了門待在屋裡抱著那隻老貓發獃。

自是無趣，懶散的湊堆閑聊著什麼。

我此刻坐在屋裡，看似無事，心裡卻似油煎火烤一般。

忽聽得外面有小廝喊了一聲：「小翠，你又出去過了，你怎麼這一陣總往外跑啊！」

「不關你的事，少問！」小翠嗔道。

緊接著門聲一響，小翠風塵僕僕的從外面進來。

我一下站起身，看到她反身將房門關上，才急切的問：「怎麼樣了，有消息沒有？」

小翠搖搖頭：「我去偷偷的問過那人了，他也說當時在老爺夫人門口值夜的那兩個小廝，當夜被燒死了。」

「那他當時發現府里有什麼異常沒有？有陌生人或者有奇怪的事？」

小翠依然搖頭：「小姐，你讓我問的這幾個人，他們當時都在外院當值，當他們發現大火燒起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聽到小翠又是無功而返，我心裡自是一陣冰涼，不過還是不死心：「那我說給你的這些人，你都問過了？」

「沒有，這裡面除了幾個是臨城當地的，我全都問過以外，其餘的老家都在外地，我打聽過了，最遠的那個離臨城好幾百里地呢！」

我當即沉默。

小翠看看我說道：「小姐，要不我準備準備出趟遠門，去找這些人打聽個明白？」

我搖搖頭，這陣子讓她一個小丫頭，在這偌大的臨城裡面辛苦奔波已經是不易。

怎能還要她孤身去那麼遠的地方，實在太危險。

此刻我終是突然意識到，身邊有個得力的人，而且是男人，有多麼重要！

去找慕容尚？

我立時否了這個想法，絕對不行！

不要說他一直對我漠不關心，平日里都是避之恐不及。

單說前世就是他把我平日最倚重的奶娘，從我身邊送走。

也是他看我混混沌沌，還親手喂我茯苓糕，致使我一口未吞下就命喪當場。

說起來他就是間接害了我的兇手。

不是我有小人之心，而是他做的事，讓我開始忌憚三分。

因此上，我去讓小翠查問相府下人當夜如何走水的事，也是瞞著他的。

可是偌大的將軍府里，我現在除了小翠和奶娘可以依仗以外，再也找不出別人了。

日子日復一日的過去，阿爹阿娘慘死的事，還是查不出個究竟，汐安也音信全無，我急火攻心，日漸焦慮。

逐漸的茶飯不思，精神萎靡，竟病倒了……

我這裡的消息，自是有人告知慕容尚，對這個我絲毫不意外。

果然，我病了的第二晚，他就帶著人來到了我的別院。

我正抱著阿上呆坐，蓬頭亂髮，兩眼發直。

看我這邋遢模樣慕容尚本就冰雕般的面容上，更是冷峻了幾分。

「整日里就不能省心些，又在鬧些什麼？」

「顏丫頭她，飯也不吃覺也不睡的，看看人都瘦了一圈了，還總說相爺……」奶娘傷心，想要解釋。

我雖然虛弱，心智還算清明，怕她不小心說出些什麼來，急忙制止。

「是我想阿爹阿娘了……」我目光掃向慕容尚，喃喃道。

聲音無力意思卻清楚。

忽然我眼角的餘光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阿莫？阿莫……

我心思猛地一動，該死，我怎麼就沒有想起他呢！

此時的阿莫，正站在慕容尚的身後一側，滿是關切的望著我。

在這個將軍府里，在這世上，他倒是我可以信賴的人。

我垂了眼瞼，陷入沉思，兀自不再做聲。

可是我要怎麼開口留人呢，直接向慕容尚要他，恐怕是太突兀會引起疑心。

正在心裡暗自盤算，只聽到慕容尚冷哼一聲道：「人死不能復生，想也無用，還是好好的盤算自己吧，來人，去重新找個郎中過來。」

吩咐完，他就準備帶著趙阿莫離開。

我自是不甘心就此放走他們，心中大急，猛地起身撲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不，你不能走，我阿爹阿娘總是來找我，說我不孝，還有大火，好大的火，我害怕！我求你留下來！」

慕容尚被我的舉動弄得愣住，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好！

我看他這樣，愈發的發作起來，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手上卻把他的衣袖抓的更緊。

「求你們不要走，這裡有鬼，真的有鬼啊，他們要帶我走，要殺了我！」

我一邊哭喊，一邊騰出另一隻手，同樣抓住了站在慕容尚身邊的趙阿莫的衣擺。

「不能走啊，你們不能丟下我，有人要殺我！我害怕！」

一旁的奶娘和小翠見狀，都嚇的變了臉色，急忙上前來想要把我拉開。

我豈能就這麼半途而廢，掙扎著死也不鬆手，嘴裡依舊胡亂大叫。

終於，慕容尚被我這般模樣，弄得實在有些惱火，猛地用力打下我拉住趙阿莫衣擺的手。

怒道:」真是荒唐，成什麼樣子！」

說完狠狠的掙脫掉我的糾纏，轉身就走，邊走邊吩咐阿莫。

「夫人受驚傷神，需要有人守衛，你就留在別院，好好看著！」

……

阿莫終於留在別院了，我自心中暗喜。

奶娘小翠他們也高興，因為從這之後我確實安心了不少，雖然夜裡偶爾還會驚醒，情況卻比之前好的太多。

飯也能多少吃些。

這裡面想來最是高興的還是奶娘，因為她可以每天都能見到自己的兒子了。

之前，趙阿莫在慕容尚身邊做侍衛，母子倆雖說也能偶爾見上一面，但是作為定遠將軍的慕容尚，在這兩年裡，除了去北方邊塞平叛，就是奉皇命去軍營，很少待在將軍府中。

趙阿莫自然是跟隨在左右。

細算起來，他們相見的日子也算是有數。

如今可好，終於可以每日團聚在一起，自然心中暢快。

經過一陣子的接觸，我暗中觀察，發現阿莫雖然和我客氣，但是看的出來他是真心守護我，這讓我更加踏實了不少。

這天，我把身邊的人全部遣開，只留他和奶娘在。

「阿莫，我想要你一句話」我臉色凝重的看著他說道。

他一楞，馬上躬身說道：「小姐，你有什麼吩咐，儘管對我說就好。」

我慘然一笑：「我想要問你，如果我和你們的定遠將軍都有危險的話，你是救他還是救我？」

阿莫一頓，想來他沒有想到我會問這種問題出來：「當然是都救……」

「如果只能救一個呢？」我問。

「當然是救小姐！」他似乎沒有任何猶豫，慨然答道。

我釋然，奶娘更是直誇他說的對。

阿莫雖然看上去健碩莽撞，可卻不是一個無腦的，見我這般情形便接著反問我：「小姐，你是有什麼事要我做嗎？」

我自點頭：「我是有件事要你在不久後去做，而且這件事絕對不能向外人透漏，就算定遠將軍也不行……」

又過了一些時日，雖然虛弱，精神卻已經大好的我，便帶著小翠前去正院。

我要找慕容尚有話要說。

帶著小翠走在蜿蜒的迴廊之上，環視這裡綠色蔥蘢，繁花似錦。

本應十分熟悉的場景，如今卻恍如隔世一般。

早有小廝去通告慕容尚。

雖然我這個所謂的將軍夫人，是有名無實，出了名的不受待見。

但不能不說定遠將軍府，治下極嚴。

縱是覺得我是個半傻的，也沒有人敢對我不敬。

主僕二人來到正廳門前時，將軍府的大管家王盛就滿臉含笑的迎了過來。

「夫人，你身體可好些了？是來見將軍的吧。」

我笑著點頭，也不多話。

「可是正不巧，將軍正在會客，還要請夫人好好等一等。」

會客？還真是湊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