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子明島往事

陳述完這些后，看著眼前有些愣住的周繁，岳柒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些話確實是她說的，但又不是她一個人說的，她的身體里彷彿還有另一個人，是這個人，和她一樣在擔心可修齊的未來，更甚至，她更能理解這一切的後果，因為這一切，就猶如她親身經歷一般。

是江瑞雪！

岳柒的腦海里快速的想到了這個人，是這個大周的公主，赤燕的王后，可修齊的母親，是她，是她放不下的思念與擔心。

原本只把這件事當成可修齊註定要完成的一件大事的周繁，在岳柒這一番點醒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想去找夏書禮，希望他能想辦法減輕可修齊這一舉措所帶來的不好的影響，可還沒動身，就被岳柒拉住了。

「這本就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又怎麼會去幫你。」

在得知這個事實的那一刻，岳柒就已經明白了夏書禮這一路所布的棋局是什麼，他害死古麗，讓可修齊被俘，在加上自己中毒，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逼可修齊，他在告訴可修齊，像他父親那樣堂堂正正的拿下赤燕是不可能的，在這個體制之下，他永無出頭之日，只有反，才是唯一的出路。

夏書禮的心思比岳柒猜想的還要深沉的多，他的想法，他的目的，永遠只有在已成定局的那一刻才顯露，這樣的人，實在不適合當敵人。

岳柒和周繁在石階上擔憂著，一抬頭，發現夏書禮也在不遠處，他看著岳柒，眼神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明顯聽到了岳柒剛才那一番話的警告，只是看著，看著，他那眼神又變了，變成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仰視，這眼神岳柒很熟悉，和那天夜裡，他在梨樹下看自己時一樣，他看到，是另一個人。

岳柒和夏書禮之間的想法可以說是心照不宣了，在之後夏書禮給岳柒解毒時她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倒是那白鬍子老頭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逸和慈祥，他告訴岳柒，不日她就可以痊癒了。

岳柒漸漸好轉，夏書禮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倒是江守義出現的比較頻繁，不停的跟岳柒講著可修齊的情況，什麼他的大軍遇到了熱依罕的抵抗，什麼可修齊單槍匹馬進了王城，總之，就好像他在赤燕安了個攝像頭一樣，天天給岳柒直播，還不用刷火箭的那種。

「你怎麼還不回大周去？」

終於有一天，岳柒被他給講煩了，開始質問他什麼時候走，江守義伸了個懶腰，說還早，等國君過完了生辰再走。

江守義嘴裡的這個國君顯然指的不是大周的皇帝，只是大周的皇帝為什麼准許他在子明島待這麼久，岳柒就不知道了。

「子明島是大周的屬國，我算半個子明島的王族，我留在這給國君慶生，是大周的恩典。」

見岳柒對自己的滯留表示疑惑，江守義很好心的給她解釋了一番，解釋完了又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順帶一提，夏書禮他是我舅舅，國君的弟弟。」

江守義的這個信息對岳柒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深水炸彈，嘩的一下就走岳柒的腦袋裡炸開了，而之前想不通的一切在這時也想通了，夏書禮要的到底是什麼？他要的，是子明島的未來！

可修齊，赤燕的皇裔，周簡，大周公主的女兒，他拿捏了這兩個人，日後想要對付大周就簡單的多了，作為子明島的皇族，他怎麼會容忍自己的國家一直被欺凌？好大的一盤棋，他下了這麼多年，可真有耐心。

知道了夏書禮的目的，岳柒又有一些啞然，因為在夏書禮織成的這張大網前，她根本無路可逃，可修齊已經踏上了他安排好的路，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在他俏然布置好的局裡？難道這才是這本書真正的結局？那個依然飄零在動蕩中的大周，最後的敵人，是子明島？

見岳柒臉上的神情不斷的在變化，有錯愕，有驚醒，還有無奈，江守義看的非常有趣，都說十年磨一劍，他們磨了二十年，到了劍出鞘的時候了。

岳柒的毒徹底解除的那一天，子明島國家的壽辰也到了，迫於無奈，岳柒只能跟著去參加，小千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高興的參加著慶典，周繁知道一半，雖然憂心，但也無能為力，岳柒明白了所有，只能隨波逐流。

子明島的慶典遠沒有赤燕的奢華，可以算是真正的與民同樂，國君就坐在百姓的身旁，有人敬酒就喝，無人敬酒就自己樂呵呵的看錶演，岳柒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坐著，一眼望過去，這侄舅伯三人長的還真的挺像的，怎麼一早沒發現呢？

岳柒身上的毒才剛解，還不能飲酒，但她心裡鬱悶的緊，聽到旁邊有一缸不是很醉人的果酒後，就靠在缸邊一碗接一碗的喝了起來，跳舞的群眾遮住了她，此刻，她只是望不到前路的岳柒。

酒過三巡，慶典也接近尾聲，岳柒還是有些醉了，她踉蹌著走到了海邊，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有種想要跳進去的衝動。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的不理解，但我覺不會害你。」

夏書禮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過來，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有點醉了，岳柒現在很怕他，不自覺的就往後退。

「我是你唯一能相信的人！我絕對不會害你！」

夏書禮又強調了一遍，他想來抓岳柒的手，被岳柒打開了，他的眼神很受傷，但還是停下了動作，默默的看著岳柒。

「我不是江瑞雪。」

岳柒也默默的看著夏書禮，眼神里有憤恨，有決絕，她知道夏書禮一直在她身上寄託的是什麼，就像他始終強調的那一點：「你是江瑞雪的女兒！」

是的，驅使他做這一切的還有一個原因，就像周天在皇宮裡的驚鴻一瞥一樣，在夏書禮的心裡，也印下了江瑞雪的影子，江瑞雪這個女子，才是最大的謎。

人的夢醒在一瞬間，酒也一樣，岳柒的這句話對於夏書禮來說就是這樣，他看岳柒的眼神恢復了清明，也看清了岳柒此時的模樣，他動了動嘴唇，還是說了一句：「我不會傷害你。」

慶典過後，江守義要回到大周去，臨行前問岳柒要不要一起回去，岳柒這次沒有拒絕他，而是跟他說考慮一下，江守義也沒催她，告訴她，明日午時是他出發的時間，他在碼頭等她，若是沒等到，那就代表她不去。

赤燕、大周、子明島，這三個地方對於岳柒來說代表的就是三股勢力，她當然最想到赤燕去，可眼下，這是完全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就只有大周和子明島可供選擇了，留在子明島，那就是留在夏書禮的掌控中，去了大周，自然就得聽江守義的，兩邊都不怎麼樣，但兩害取其輕，岳柒決定去大周。

江守義既然能提出來讓岳柒跟著他去大周，就有辦法讓夏書禮放人，果然，岳柒一早收拾了行李去碼頭，路上一個攔她的人也沒有。

因為之前害怕夏書禮會阻攔，去大周的這件事岳柒連周繁都沒告訴，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所顧忌的這幾個人都沒攔她，倒是有個未曾想過的人將她攔住了。

那人也算是有一面之緣，之前在慶典上遠遠的看過，還感嘆過他們三兒長的真像，現在在路上碰到了，還有點恍惚。

「您……找我？」

雖說這子明島的國君確實平易近人，但大早上的，像老大爺遛彎似的在沙灘上站著，還是有點違和，只是那看著岳柒的眼睛卻分明在說，他在等她。

「你走之前，我還是想跟你聊聊，以後可能也沒機會和你聊了。」

這國君長的和善，說的話也挺接地氣的，岳柒對他的印象不錯，兩人就這麼在沙灘上散起步來。

「子明島以前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漁村，是因為和大周通了商才發達起來，我也不是什麼正統的帝王，是大家的抬愛才坐上了這個位置，所以子明島和其他國家不太一樣，我們只是一群想要安居樂業的老百姓罷了。」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子明島終究是個香餑餑，不會有人就這放任著它安逸生活的。」

「我們被太多人盯上，這其中，唯一能保護我們的，只有大周，為了能讓子明島長久的發展下去，我們選擇了投靠大周，成了它的屬國。」

「既然是屬國，那麼必定就會有上貢，我們上貢了太多的東西，珍珠，草藥，珠寶，更甚至，我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但是他們的結局卻都不太好，我的妹妹一輩子困在那個狹小的庭院里，所生的孩子也受人輕賤，因為不堪折辱，帶著孩子一起服了毒藥，最後孩子被救了回來，但廢了一雙腿，她走了，留了個自戕的罪名。」

「那時的皇帝對於我妹妹的行為十分生氣，揚言要殺了我作為人質留在大周的弟弟，我雖痛心急切，卻無力救援，幸得長公主援手，救了我弟弟，帶去了赤燕，那之後，我與我這唯一的兩個血親便算是天人兩隔。」

國君說到這，不由的嘆了口氣，岳柒這才注意到他不算老的容顏上已經有了兩鬢白髮，之前就聽說子明島的國君，無妻無子無女，想來是已經受夠了這人世的折磨，不願再遁入紅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