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搶親
聽聞眾人的驚呼，杜清歌目光微喑，遙遙望去。
只見在眾人的注目之下，一老漢負手緩緩而來，老漢面龐黧黑，臉上布滿溝壑般的皺紋，身材矮小，體型精瘦。
老漢雖然是一個普通村民，但在那張臉上，一雙眼睛卻特別的矚目，精光四射，他的眼睛看向了哪裡，就像是禿鶩正在緊盯著獵物，總讓人覺得心裡毛毛的。
杜清歌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這就是村長了吧，看起來確實是精明，怪不得張大娘會這麼巴結他。
身後跟著兩個精壯的漢子，面目看起來和他頗為相似，大概是他的另外兩個兒子。杜清歌心中猜測。
果然就見那個老漢帶著身後的兩個漢子已經行至了自己的面前，本來圍成一團在看熱鬧的村村民都識相的挪至兩旁，從中間讓出了一條路。
所有人都是屏氣凝聲，一言不發，生怕是觸了自己的霉頭，但是總有幾個沒有眼力見的村民殷勤的對他點頭哈腰，打著招呼：「村長，您老人家怎麼來了啊？還帶了兩個公子哥？」
聽聞了此話，村長本來就黑的臉顯得更加的難看，他粗壯的眉頭緊緊的一擰，從鼻孔里重重的出了一口氣，沒有理會對他打招呼的那個人，而是梗著脖子，皺巴著一張臉，緊緊的盯著杜清歌打量著。
而他身後的跟著的兩個兒子，一左一右，就好像是他的走狗似的，此時也是一臉仇視的盯著杜清歌。
周圍的氣氛就像是要凝固了一樣，村民們看到這個場面，雖是不敢言語，都用眼神，或者是撇嘴來傳達著自己的情緒，一時之間，整個村子里的人都像是得了帕金森症的人似的。
杜清歌毫不畏懼，任由周圍眾人神色各異，眼光都往自己的身上掃，但是腦海中忽然想到這個念頭，不由的把自己給逗笑了。
還好嘴角只是彎了彎，就及時的讓自己生生的給憋回去了，杜清歌悄悄的朝四周打量了一眼，好像也沒有人注意到，清歌心裡安慰著自己：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忽然就注意到了那個人的目光，那人的眼還是黑沉沉的，但是眉眼稍彎，眼裡帶著一絲笑意，似有星光，杜清歌的目光一黏上去就下不來了，他居然回來了，是不是說明他也在注意著我？杜清歌心裡竊喜，於是看他看的愈發的肆無忌憚，心裡想著，等下我可要好好的嘲笑他一番。
忽然就聽到一低沉的聲音問道：「你就是杜家的丫頭，不是上吊自殺了嗎？怎麼又活著回來了？」
杜清歌猛的一驚，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扭頭對著聲音的主人望去，就跌進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里。
王老五一向都自詡為村裡的聰明人，知道杜家自從杜老二去世了之後，他留下的老婆孩子在杜家一點地位的都沒有，杜家現在是全憑張大娘做主，因此就拿村子里一塊沒有用的地，將那杜老二的閨女杜清歌給換了來，給自家的腿瘸的小三做個媳婦兒。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杜清歌居然敢拂了自己的面子，在就要嫁過來的前三天自殺了。
知道這個消息，自己這是活生生的吃了個悶虧，打掉牙往肚子咽，雖然無可奈何，但是人也死了，再去找麻煩也是晦氣，只能活生生的忍了。
但是沒有想到了，杜家這個丫頭居然是個命大的，居然還活過來了。
這個虧不能白吃，王老五打定了主意，就帶著自己的兩個大兒子直奔了過來，這些也不用再等什麼良辰吉日了，反正自己橫豎都占理，不如就直接將這丫頭給綁了去，今天就給自己兒子做了媳婦兒，這下自己面子也找回來了，兒子的婚事也解決了。
而且，那塊地，自己是不可以給杜家了，怎麼說都是自己占理，怕什麼？
當然，王老五打的這個算盤，別人都不知道，他現在在等的就是一個時機，等著宋家的那個丫頭自己步入圈套，不管她是撒潑打滾也好，但是痛哭流涕，求自己原諒也好，自己都可以做出了寬宏大量的樣子，對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順利的讓她嫁過去，至於嫁過去之後，要打要罵，就隨著自己處置了。
心裡的算盤珠子打的賊精，面上也就不由的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杜清歌覷見他的神色，眼中閃過了一絲輕蔑，但僅僅是一閃而過，就做出了一種低眉順眼的神態，要回答王老五的問題。
誰知半路殺了個程咬金，杜清歌還沒開口，張大娘就挪動著自己肥胖的身子擠到了杜清歌的面前，對著王老五諂媚的笑著：「村長，您怎麼來了，這丫頭是腦子糊塗，一時想不開，現在我都教育過她了，她也都知錯了。」
見王老五黑著一張臉，她拚命的湊到王老五跟前，親熱的打著哈哈道：「哎呀，良辰吉日我重新都算好了，過幾天我就讓這個丫頭嫁過去，到時候啊，我和村長大人你就是親家了，那塊地.」
「咳咳咳」王老五心知這個張大娘狡猾，早就在提防著她，果不其然聽到她又提到了這塊地，他咳嗽了一聲就打斷了她的話頭。
看著張大娘訕訕的神色，他心裡不由的冷笑著：你們一家害我丟了這麼大的一個臉，我都沒有找你們算賬，你們居然還敢惦記這這塊地，我呸，我就是把地荒了也不會給你們，你們想的倒美。
王老五心知張老娘狡猾，有意不讓張大娘開口，知道這個杜清歌在村裡里一直文文弱弱的，性子單純，便有意的引導著她開口：「丫頭，這是你的婚姻大事，你自己開口，你說，你為什麼要在婚禮前自殺？是不是看我兒子不起？我們宋家可沒有什麼虧待你的啊？」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村裡所有的人都知道，村長家的三兒子一直都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他兒子的瘸腿，是他最忌諱的事，而所有人也心知肚明，杜家的二丫頭配他那個瘸腿的兒子，確實是委屈了。
但是就算是心知肚明的事，也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杜清歌要是真的這麼承認了，那就說明這個女子的品德不行，但是要是不承認的話，那不過默認了自己是願意嫁過去了嗎？這真的是個兩難的問題。
無論怎麼回答，都是在往王老五的圈套里鑽。
王老五這次親自揭開了自己的傷疤，就是好好的整治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聽著村中眾人的竊竊私語，他心裡又是極怒，又是狂喜，各種情緒交加，恨不得馬上將這個丫頭給綁了去。
杜清歌見他狼一樣的眼神盯著自己，自己將他這句話在心裡轉了幾個彎，也就瞭然了，她垂眸沉思了一刻，微微一笑，淡定自若中透露著一種傲人的風姿，眾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有隱沒在角落裡的那個人注意到了，喬遇驚詫於她那一瞬的容光，不由的有些微愣。
但是她再抬起頭頭來的時候，卻又恢復了平日里平庸的樣子，弱不禁風的，看起來還有些楚楚可憐，只見她怯懦的看向村長，輕聲的辯駁道：「不是的，我並沒有嫌棄公子。」
「真是個傻子。」人群中有人聽到這句話，忽然輕聲道。
但是杜清歌根本就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一樣，怯懦中藏著一絲堅定，還是愣愣的看著村長。王老五聽她這麼說，毫不意外的笑了，然後咧了咧嘴，剛要說出自己自己早就預備好的說辭。就聽到杜清歌忽然開口：「但是清歌自殺，是因為家中還有老母和幼弟需要照料，如果清歌就這麼嫁過去了，留下母親和弟弟無依無靠的，那是清歌不孝，清歌既不想背叛公子，又不想背叛母親和弟弟，著實是兩難，所以只能選擇自殺。」
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怯懦無能的杜清歌能說出這番話來，越是農家子弟，越是看重忠孝禮義，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女子居然還有這番氣節，一時之間，眾人都是交口稱讚，只能聽見「義女！」「義女！」的感嘆此起彼伏。
沒有想到居然會發出這樣一種變故，王老五不由的吃了一口悶氣，但是轉念一想，他忽然計上心來，連連鼓掌，大聲喝道：「好樣的！真是好樣的！此等有氣節有義氣的女子正是我王家人所看中的，如此說來，我們王家還真的是非你不可了。」
王老五這番表態，還真的將自己置於一個懂情情禮，氣節高尚的位置上了，搞的好像不是他們家要糟蹋一個好好的閨女，而是要做這麼大好事，就算是有明理的人，剛剛為杜清歌的那一番話感動，但是此刻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真的是憋屈的很。
眾人都惋惜的看向杜清歌，但是杜清歌看上去卻絲毫不在意，她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嫁到王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