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番外:初心(3)
第118章番外:初心(3)
「爹爹,孩兒知錯了!」楊岳率先就跪了下去。
今夏連忙跟著跪下:「頭兒,您別聽那位陸大人瞎說,其實我們……」
她話未說完,就被楊程萬狠狠一瞪,只得收了聲。
「頭兒,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她只好道。
存心要他們好好反省,也是為了做出樣子給陸繹看,楊程萬不理會他們,砰得把門關上,任由他們在外頭跪著。
這日,陸繹上下樓梯幾次,遠遠就能瞥見兩個小捕快跪在楊程萬門口,他心中知曉楊程萬是為了做樣子給自己看,但這二人連自己的牆角都敢偷聽,當真是不知輕重,也該好好受些懲戒才是。
何況,不過是在地上跪一跪,已經輕饒了他們。
直至日暮時分,站船靠船,船工上上下下補充淡水和食物。陸繹靠在船頭看落日,同時留意著此處碼頭的人。沙修竹尚被押在船上,且受了傷,同夥若是講義氣之人,只怕今晚就會來救他。
楊程萬一瘸一拐地踱過來,與他閑聊了兩句。陸繹請他同去用飯,楊程萬推脫不過,兩人便一同往裡行來。
「他們這是……」看見今夏二人跪著,陸繹故作詫異狀。
「劣徒不懂規矩,冒犯了經歷大人。不必理會他們。」
陸繹瞥了眼袁今夏,見她低眉垂目,一聲不吭,倒是難得一見的乖順模樣。果然讓她受些教訓是應該的。
「一場誤會,小事而已,前輩無須介懷,還是讓他們起來吧,否則言淵如何過意的去。」陸繹含笑對楊程萬道。
這句話,楊程萬已等了許久,兩孩子跪了一日,水米不進的,他早就心疼了。現下好不容易聽見陸繹這麼說,便順坡下驢道:「既是經歷大人發話,就饒了他們便是。聽見沒有,還不起來謝過經歷大人!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今夏扶著船壁艱難起身,轉向陸繹,口中道:「多謝經歷大人寬宏大量……」話未說完,雙腿壓根使不上勁站直,撲通一下又跪下去。
知曉她多半是腿跪麻了,陸繹下意識就要出手去攙扶她,幸而及時忍住,袖手而背,淡淡道:「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吧。」
她拐著腿,與楊岳走了。
楊程萬嘆了口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讓大人看笑話了。」
陸繹微微一笑:「前輩過謙了,昨夜生辰綱一事,還得多虧了他們倆才能找回來,假以時日,必有所作為。」
「他們倆,不惹禍我就安心了。」
沉沉夜幕中,一葉小舟消無聲息地靠近站船,很快,一個人影如貓般躍上船來,輕盈無聲。
隱在暗處的陸繹一直等到那人潛入船艙,這才現身,躍上那人的小舟,取過槳桿,對著船底接縫處,猛力一戳,槳桿戳穿船底,河水嘩嘩地漫上來。
靴底微濕,他一個鷂子翻身,復回到站船上,靠著船舷等待著。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船艙口才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陸繹轉過身,看向蒙著面的大高個:
「你的手腳未免太慢了些。」
「就是你廢了沙大哥的腿?」
陸繹壓根就沒有理會他的話,目光落在他腰間的九節鞭上,淡淡道:「九節鞭是個易攻難守的,你沒帶別的兵刃么?
「爺就是空著手,也能廢了你!」
話音剛落,蒙面人便搶先動起手來。兩人你來我往,九節鞭舞得烈烈生風,他的功夫不弱,陸繹存心想試出他的來歷,故而並未盡全力。
出乎陸繹意料的是,數招之後,竟然看見沙修竹挾持著袁今夏出來了。一個斷了腿的囚犯居然能挾持一名六扇門的捕快?
看見匕首架在袁今夏脖頸上,陸繹腦中的想法是:六扇門的捕快是豬么?她是存心的吧?怎麼能蠢成這樣!
「你敢過來,我就殺了她!」沙修竹將匕首往她脖頸上頂了頂。
陸繹瞳仁縮了縮。
「這位哥哥,你最好冷靜點。」
她倒是很冷靜,陸繹暗嘆口氣,用冰冷的語氣道:「我早就猜到,你與他們是同一伙人。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么?」
她呆了一瞬,立時向他懇切道:「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是被他們挾持……」
陸繹冷冷打斷她:「不必再做戲了,你們不如三個一起上,我還省些功夫。」
「哼。」
蒙面人又從旁攻上來,他的功夫不弱,陸繹不得不先對付他。
沙修竹始終把刀架在袁今夏的脖頸上,緊張地關注兩人打鬥,生怕蒙面人吃虧。
陸繹一邊對付蒙面人,一邊還聽見袁今夏在抱怨沙修竹:
「別看了,你還指著他們倆打出朵花來,小爺算是被你們坑苦了。」
她居然還在抱怨,而不是趕緊想法子脫身?陸繹此時的心聲是:這丫頭當捕快是怎麼混到現在的?
沙修竹與蒙面人喊來喊去,無非是兄弟義氣之類的話,陸繹趁勢急攻了幾招,在蒙面人身上劃出幾道血口子。
正在這當口上,楊岳冒出來了,陸繹原指望他把袁今夏救下來,沒想到,他居然還給沙修竹讓了條路出來。
陸繹要想攔住沙修竹,朝蒙面人不再手下留情,九節殘鞭閃電般攻向蒙面人的咽喉——突然之間,袁今夏跌過來,正擋蒙面人前面。
根本來不及多想,陸繹瞳仁一縮,急撤內力,胸口被撤回的內力重重反噬,痛得他禁不住皺了皺眉頭,而已無內力支持的九節鞭堪堪劃過她的脖頸,滲出些許鮮血。
沙修竹撲上前抱住陸繹的雙腿,朝蒙面人嘶聲喊叫,蒙面人撂下狠話后躍入水中。楊岳則緊張地查看袁今夏。
「……你你你……你覺得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她摸著脖頸,疼得直呲牙。
暗中調理氣息,待胸膛中的疼痛稍減,陸繹才朝楊岳道:「過來,把他拖回去關起來……她只是皮外傷,何必大驚小怪。」
楊岳惱怒回道:「你差點就要了她的命!」
原本不想解釋,但看她站在那裡摸著脖頸,樣子有點可憐又有點傻氣,若是此時不說明白,恐怕當真會誤以為自己想殺她。陸繹只得道:「其一,她是在驟然間被沙修竹推過來的,替那賊人擋了這鞭;其二,當時我已經撤了內力,她的傷勢不會比被一根樹枝劃到更嚴重;其三,沙修竹是帶傷之人,以她的能力,即便被他挾持也應該有能力逃脫,她為何遲遲不逃?」
楊岳的樣子也有點傻。
胸口還在隱隱作疼,需得趕緊回艙打坐調息,陸繹不耐煩道:「我若當她是賊人同夥,便是殺了她也不為過,她眼下只受這點小傷,已是我手下留情。」
「你……你之前不是已經說我和他們是一伙人么?」她看著他問道。
這丫頭是傻啊?還是傻啊?還是傻啊?
陸繹頗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不欲再解釋,然後轉頭吩咐楊岳把沙修竹帶走。衣袍上沾著血跡厭惡地撣了撣衣袍,陸繹抬腿而行,準備回艙。
「你當時這麼說,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不必理會我死活!」她覺得自己想明白了。
陸繹暗嘆口氣,停住腳步,微側了頭看向她,卻還是簡短道:「都是官家人,話說得太白,不好。」
「你……」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原本還想責罵她幾句,但看她脖頸上還淌著血,陸繹只淡淡說了一句,遂轉身回艙房去。
打坐調理氣息過後,胸口疼痛稍減,陸繹這才躺下,睡了小半宿,天便亮了。
醒時,不知怎得就想到那小捕快脖頸上的傷,陸繹思量片刻,起身從包袱中掏出一小瓶藥膏。
畢竟她是被自己所傷;畢竟她還是個姑娘家,身上留了疤痕不是件好事;畢竟還得給楊程萬三分薄面,他想著,將小藥瓶揣入懷中,想著用過飯後去探一探她,順便將藥膏給她。
待用過飯,他行至她的艙房外,正欲叩門,便聽見裡頭有話語聲:
「我看你以後離那位陸大人遠些,爹爹說的沒錯,對他只管恭敬就行。」是楊岳的聲音。
接下來是袁今夏,嘴裡似乎還吃著什麼東西:「揚州的案子還未開始查,姓陸的身邊連個隨從都不帶,到時候肯定來差遣咱們倆,怎麼遠著?躲都躲不過。」
姓陸的?陸繹皺皺眉頭。
楊岳又道:「咱們只照著吩咐辦,莫讓他挑出錯就是。」
袁今夏嗤之以鼻:「姓陸的那般陰險、狡猾、奸詐,怎麼可能不挑咱們的錯。昨夜裡割我喉嚨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大楊,他可是北鎮撫司的人,面冷心冷……」
聽到此處,陸繹眉頭皺得愈發緊,已經不願再聽下去,藥膏也不必給了,徑直回自己艙內去。
如此過了幾日,站船緩緩停靠在揚州碼頭,正是:
今年東風太狡獪,弄晴作雨遣春來。
江南一夜落紅雪,便有夭桃無數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