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計(3)

第6章 生計(3)

第6章生計(3)

「其實我知道,現在京城裡頭的案子幾乎都是錦衣衛在辦,六扇門不過是虛有其名,養著一幫子閑人,常常案子查不出來又推給你們……」

聽到此處,今夏剎住腳步,轉頭看向王方興道:「我等雖不才,但也不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只是我擔心說了出來,參將大人也未必拿得住他們。」

王方興完全未將她放在眼中,乾笑道:「笑話,我等守衛邊關,斬殺胡人,豈有拿不住毛賊的道理。你這小捕快不必說這些唬人的話,究竟有何線索倒是說說。」

「你這些箱子是黑漆樟木箱,長兩尺八,寬一尺六,高兩尺一,沒錯吧?」今夏微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王方興連同手下旗牌官一下子愣住。

「你,你見過這些箱子?」

「不過是循痕推測而已,地上這麼多蠟油的痕迹,想裝著不知道都難。」今夏接著道,「我方才說參將大人未必拿得住他們,是因為這伙賊人人數眾多,有恃無恐,十分囂張,壓根未把王方興一眾軍士放在眼中。」

「何以見得?」陸繹盯著她追問道。

今夏指指艙壁上好幾處划痕:「牆都劃成這樣,搬箱子時的動靜可想而知,鬧這麼大動靜,只能說明這幫賊人有恃無恐。」

「你怎麼知道這些划痕是賊人所划,說不定是軍士們搬箱子進來時劃到的。」

今夏將手中的水晶圓片遞過去,示意他自己看,然後道:「方向不一樣,刮出來的痕迹也不同,你仔細看划痕細微處。」

水晶圓片接在手中,尚帶著些許她的手溫,光滑潤澤,陸繹低頭看去,水晶精緻小巧,中凹邊凸,隔著水晶片望去,可將物體放大數倍。划痕細微處,木屑卷邊,方向果然與她所比劃的一樣是朝上,自然是將箱子抬起時劃到的。

楊岳重重地咳嗽幾聲,示意今夏不可再說下去,他才方道:「雖然能看出些許線索,但此案複雜,我等只是一應小捕快,經驗尚淺,只知是一夥江洋大盜所為,人數應在四至六人之間,作案手法嫻熟,顯然是慣犯,此刻只怕已經順水而下,遠在幾里之外,追蹤不易。」

今夏斜眼睇他,總算勉強忍住不說話。

王方興獃獃聽了半日,直至此時方才插得上口,連連點頭道:「這河道分支甚多,若賊人已經順水而下,如何追蹤得到?王某身受大將軍厚恩,如今生辰綱被劫,賊人無蹤,實在無顏回去見大將軍。」

絲毫沒有照顧王方興情緒的認知,今夏戲謔道:「王大人千萬想開些,莫做輕生之舉,否則豈不可惜了眼下這套富貴……」

「你……這是何意?」王方興猛地盯住今夏,目光中有著明顯的怒意。

「她的意思是說,王大人能在仇大將軍麾下做事,這套富貴不易,我等著實羨慕得很,羨慕得很。」楊岳搶在今夏開口前打圓場,朝王方興拱手道:「我等不才,無法幫上忙,還請大人見諒。」言下之意便是打算告辭了。

對於他們,王方興似乎也已用盡耐心,頗不滿地打了個請便的手勢,眼見著今夏與楊岳出了艙室,才朝陸繹乾笑道:「你瞧瞧,這些六扇門的人,要麼推脫雙目有疾,要麼就只會說得天花亂墜,半點事情也做不來。」

陸繹輕咳兩聲,也朝王方興拱手告辭道:「大人也不必過憂,待軍士醒后,也許尚有轉機也不一定。」

王方興只作愁眉苦臉狀,還禮后請旗牌官將陸繹送下了船。

復回到站船上,天蒙蒙泛著魚肚白,河面晨霧蒙蒙,寒意沁人。

「哼!小爺放他一馬,他倒當我們是吃素的!」今夏在寒氣中縮著脖子惱怒道,「不識抬舉!」

楊岳回首望了眼王方興的站船,才朝她道:「爹爹再三交代莫要胡說,你方才說些什麼?幸好我把話兜回來,否則又是麻煩。」

「就是看不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德行,」今夏不滿道,「別的都不提,無端地攪了我的好覺,鬧得雞犬不寧,不過是為了拖這一船人為他做個見證罷了。」

楊岳豈能不知王方興的用意,只是他們身為小小捕快,莫說翻江倒海,便是連個水花兒都濺不起來,遇著官兒,也只能忍氣吞聲裝聾作啞。

「夏爺,等您有朝一日高升首輔的時候再逞能行不行……衙門俸祿不多,好歹也是筆銀子啊。」

楊岳戳戳她額頭。

「知道了知道了,看在銀子的份上,下次我會再忍忍。」今夏沒奈何道。

兩人回到楊程萬船艙,將王方興船上的情況向他複述。

「守生辰綱的軍士不是中迷香,而是因為喝了蒙汗藥而陷入昏迷。」楊岳向爹爹稟報道。

今夏也不說廢話,直接道:「艙室內所有的腳印都是軍士的腳印,根本沒有外人進入過——王方興擺明是想自己吞了生辰綱,賊喊抓賊。」

楊程萬聽罷,並無詫異之色,淡淡道:「那倒未必,我瞧他那副著急的模樣,不像裝出來的。倒是他身旁的旗牌官有些問題?」

「旗牌官……」

「你們沒有留意過他嗎?」

「我是覺得他有點怪,留意到他衣袍下擺上有很多蠟油,靴面也有蠟油……當時我還覺得奇怪,後來看到艙室里的蠟油就明白了。」今夏想著,「好像就沒別的了。」

「爹爹,你的意思是他偷了生辰綱?可他放哪裡?」楊岳問道。

「應該還在船上。」楊程萬有點不滿地看向他們倆,「你們回來之後沒有留意過這條船的吃水線嗎?這條船,從停靠到現在,吃水線沒有變化過。」

今夏吐了吐舌頭,繼而恍然大悟道:「那些蠟油!不是為了防止潮氣,而是為了防水,我明白了!他是把箱子放到水下了。他肯定是覺得這批貨放眼皮底下才安心。」

聽出她語氣中的躍躍欲試,楊程萬警告意味地盯了她一眼:「仇鸞的家事與我們無關,丟了就丟了,不許插手。」

「哦……」

今夏與楊岳應了,諾諾地退了出來。

折騰了半宿,楊岳也困得很,打了個呵欠就預備回艙歇息,前腳剛想踏進去就被身後的今夏一把拽住。

「你又怎麼了?」他一回頭就看見今夏一反方才睏倦模樣,雙目炯炯有神。

「噓……我想下水瞧瞧去!」

今夏附在他耳邊低聲道。

楊岳連想都不想,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爹說了,不讓咱們插手。」

「你還記不記得他怎麼說的,說咱們光會說得天花亂墜,辦不成事情。你再想想他是什麼人,仇鸞的參將,仇鸞弄個馬市,搞得天怒人怨,這窩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今夏循循善誘地啟發他,「咱們悄悄潛下去,把這批生辰綱全沉到河裡頭去,讓他找不著也不敢嚷嚷,吃個啞巴虧。」

楊岳雖然也惱王方興,立場倒還堅定,只繼續搖頭:「不行,爹爹說了……」

「我知道,頭兒的話我聽,我聽,我聽……」今夏打斷他,「頭兒不許我們插手這事,我沒打算插手!我就是想教訓教訓他,在我們面前,什麼千年道行的狐狸沒見過,他算哪根蔥啊!」

「……我覺得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夏細瞧楊岳神情,瞧他仍是躊躇,便佯作道,「……算了,我自己去,不耽誤你。」說話間,她便自顧走了出去。

饒得知道這丫頭故意做出這般模樣,楊岳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還是追上她:「我水性可不好,你是知道的。」

「放心,不要你下水,你在船上接應我就行。」今夏叮囑他,「要緊的是,別讓人發覺。」

「……明明是個官家,偏偏做一副賊樣,何苦來。」

楊岳直搖頭,拿她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此刻天色又稍亮了些,只是河面上寒意逼人,楊岳看看蒙著薄霧的河面,打了個寒戰,勸今夏道:「我看還是算了吧,又不是為了查案,這麼冷的水跳下去不划算。」

「那不行,我非讓他吃這個啞巴虧不可!」

今夏撿了船側僻靜處,手腳麻利地脫了靴子,又除下外袍,只伶伶利利穿著小衣,還未下水便先打了個噴嚏。

「你說你這是何苦。」楊岳還想勸。

「噓……」

今夏朝他打了噤聲的手勢,簡單做了幾下熱身,背靠船欄一個倒仰,只聽得水花輕響,她已輕巧入水。

知道她水性好,楊岳倒不擔心,只是生怕她被王方興那船上的人發現,不免忐忑,時時留意著那船上的動靜。

略顯渾濁的河水,加上晨光熹微,水下光線昏暗,影影綽綽,搖曳變幻。今夏在河面之下目力所及不足兩尺,只能循著記憶中王方興站船的方位游去。

站船的輪廓很快出現在眼前,今夏遊過去,慢吞吞地繞著它轉了一圈,看不出任何異樣,遂貼近了船身,一點一點地察看,間或著浮上水面換氣。

這站船的船底共有八個水密封艙。水密封艙,顧名思義,每個艙室都是密封的,便是其中一個艙室不慎進水,也可保證水不會淹到其他艙室,最大限度地保證了船的安全。若只有一個水密封艙進水,對於整艘船來說,並不會有危險,只需待船停靠之後,再做修整便可。

當今夏摸到靠近第五個水密封艙的位置時,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此處船板完全沒有密封性可言,手覆上去,船體一起一伏間甚至能感覺到水在縫隙中進進出出。

「就是這裡了!」今夏心中一動,「這些傢伙,為了避人耳目,居然把生辰綱藏入水密封艙之中。」

上水面換過氣后,她復潛下來,因水底光線實在太暗,看不出開關機括在何處,只能用手在船板上摳著縫隙慢慢地一寸寸摸索……

「沒有機括?」

她皺皺眉頭,雙手摳住船板底部邊緣,試著扳動,這塊船板紋絲不動,再一看,壓根就用竹釘釘死了。

「真是一幫子粗人!直接釘死,就不能弄個細巧活兒。」

今夏暗自咒罵著,後悔沒帶把匕首下來,上腳用力踹了好幾下,仍舊毫無作用。別無他法,她想著只得回去讓楊岳扔把匕首下來撬,剛在水中旋身,便看見近處竟有個黑影,也不知什麼時候存在,一時間模模糊糊也看不清究竟是何物。

她背貼住船體,緊盯住那黑影,心下不免緊張思量:若來者是王方興手下的人,自己是該開溜還是開打?

還未等她想出應對之策,那黑影似已知她察覺,河水波動,靠近前來,面目漸漸清晰,並非王方興手下,卻是更加難以對付的人——陸繹!

一身石青水靠,愈發顯得他面如寒玉,發如烏墨。

他怎麼會到水下來?!

難道他也猜出那生辰綱就藏在船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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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之下(任嘉倫、譚松韻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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