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惜我還愛著你(2)
第25章可惜我還愛著你(2)
染止墨輕輕地擁住她,「你錯了,我從你離開的時候就開始打你的主意了。」
他感覺到她的身子明顯的一僵,隨後她推開他,笑得十分勉強,「我們進去吧。」
他明白她的刻意逃避,他想,他等她。
之後連著幾天窩在家裡,每當流年看到廚房的角落裡那幾棵大白菜的時候,總是哭笑不得,他們倆就好像過冬的老鼠一樣,窩在洞里吃著儲糧。
起初染止墨還說要給流年做病號飯,但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下過廚房,廚房裡被他弄得一團糟,偏偏他還很有毅力和決心,堅持要自己做,流年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這位大爺勸出了廚房,她乾脆利落地開始切菜生火做飯。
腰忽然被人摟了住,她一怔,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畔,痒痒的,他的聲音有些暗啞,「流年,以後,你天天給我做飯吧!」
她一怔,半晌沒有回應他,他不肯鬆手,執意等著她的回答,然而一股異樣的味道傳來,她終於出聲,卻是慘叫一聲:「糟糕!菜糊了!」
她趕緊熄了火,他不得不放手讓她處理糊了的菜,一通忙乎過後,兩個人終於吃上了飯,她沒有說話,他也不再逼她,兩個人格外安靜。
她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他想要她的承諾,想要她真正地釋懷,可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他們現在到底算什麼,釋懷,哪裡那麼容易?
吃完飯,流年坐到了沙發上,染止墨湊過來抱住她,她躲了一下,又躲了一下,沒躲過,她只好將手放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搖了兩下,然後學著河東獅吼,對他大喊:「洗碗去!」
「…」
晚上睡覺的時候,流年側著身面向窗戶躺在床上,身體有些僵硬,她並不敢動,不得不說,她很緊張。
身後的人忽然伸手攬過她,她愈發的不敢動一下,染止墨感覺到她的緊張,一面將她納入懷中,一面輕聲道:「流年,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就真的只是抱著她,抱了整整一個晚上,她是他失而復得的寶物,他不敢鬆手,害怕一鬆手她就會跑掉了。
就好像是易碎品,他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只想求的一個相守。
有她在懷裡,他睡得很好,她卻許久也睡不著,轉過身她看著熟睡的他的眉眼,她伸手想要去觸摸,然而手指只到了離他的臉一寸的地方,她隔著空氣描畫著他的眉眼。
第二天早上染止墨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空的,他心裡一驚,急忙起身跑到廚房,看到流年果然在裡面。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倚在門框上,看著她忙碌,心一寸寸地變的更加柔軟,一種名為滿足的感覺在泛濫,他想,一輩子,這樣就好了。
連著做了好幾天的飯,流年終於不幹了,十分嚴肅地罷了工,並且主動地叫了外賣,但這同時牽扯到了另一個問題,就是誰洗碗的問題,本來只是為了以示公平,她提議剪刀石頭布來解決,然而沒想到自己怎麼玩怎麼輸,染止墨同情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竟真的同意她去洗碗,流年想耍賴,卻又放不下面子問題,於是捂著肚子鬼叫:「好疼啊…」
染止墨真的以為她舊傷複發,趕忙過去扶住流年,焦急的問道:「怎麼樣?我們去醫院吧!」
去醫院?她好好的去醫院幹嗎?
流年趕忙搖頭,「不用了,我歇一會兒就好了,你去把碗洗了吧!」
染止墨終於意識到不對,「流年,你該不會是想耍賴吧?」
流年笑了,「這怎麼能叫耍賴呢?這是合理偷懶,止墨你最好了,你一定會理解我的是不是?」說著,她踮起腳尖在染止墨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其實不過是出於得了便宜賣乖的本能反應,親完才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麼的不合時宜,這一段時間,他們之間總像是隔了什麼,也會說笑、也會打鬧,只是他們各有尺度,可剛剛流年的舉動,已經邁過了那一條線。
結果就是現實狠狠地教育了六年,染止墨的便宜不是那麼容易占的,雖然他最後還是洗了碗,但那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流年已經被他折騰的想洗碗也洗不了了。
染止墨洗完碗以後順便心情很好地把早飯準備了,他進屋看著趴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流年,輕笑道:「起來吃飯吧。」
流年連罵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在心裡默罵著:「吃你個頭!」
染止墨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她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變遠,儘管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她還是聽見他叫了一聲:「媽。」
睡意全無,流年起來穿好衣服出了房間,餐桌上是他準備好了的早飯。她拿過一片麵包慢慢地抹上果醬,沒過一會兒,染止墨走了過來,面上的表情算不上好,她猜到他母親剛剛那通電話是為的什麼。
「怎麼起來了?」染止墨藏起自己的不愉快,微笑著問道。
流年咬了一口麵包,咽下去,然後說:「副書記都叫我起床吃飯了,我總得給點面子吧!」
他的笑容不見,只是認真地看著她,她卻笑出來,「說真的,你還沒被開除呢吧?」
「沒有。」
她長長地「哦」了一聲,他問道:「怎麼了?」
「怎麼了?」流年做出一副悍婦的模樣,「明天給我上班去!天天在家呆著,你當你退休老幹部啊!」
染止墨一眼就看穿了流年的用意,「你猜到了剛剛那通電話是為了什麼?你不用幫著她說話的!」
流年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我幫誰了?你要是被開除,下崗在家待就業,誰養我去?」
染止墨被她的一個「養」字說動了,攬過她,笑道:「好,我養你。」
新任市委書記的競爭很激烈,吳寶國拼盡全力想要坐上這個位置,工作前所未有的認真,每天到晚上八點才離開辦公室,與此成鮮明對比的是每天到了下班時間就走的染止墨,對於染止墨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家裡的那個人更重要了。
吳寶國辛勤工作的事迹很快傳開,染止墨的父親不止一次找到染止墨,可是不管他怎麼說,染止墨的行為依然照舊。流年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晚上窩在染止墨懷裡看電視的時候問他:「市裡是不是要選新任市委書記了?」
染止墨不以為意地「恩」了一聲。
流年又問:「市委書記是不是要比市委副書記工資高啊?」
染止墨低頭看了她一眼,又「恩」了一聲。流年踢了他一腳,「『恩』什麼『恩』啊,這麼好的差事,趕緊去爭去啊!」
他卻仔細地看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我父母是不是找過你?」
流年又踢了他的腿一下,「你當是苦情戲啊?還父母來找過,他們沒事找我幹嗎?」隨後又繼續說道:「喂,我是說真的,你一定要當上市委書記啊!上次我拿著蘇軾那個字去你們那裡找你的時候遇見過那個叫吳寶國的一次,你要是連他都干不過,你就別回來見我了!」
他有些無奈,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流年,官場里的事沒有那麼簡單。」
「所以呢?」
「我累了,流年,我只想像現在這樣就好。」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臉埋在了他的胸前,她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他想說的,她都懂得。
可是有些事情,真是躲也躲不過,即使染止墨已經懶得去和吳寶國爭什麼,但吳寶國來惹了他們。
事情的起因是報紙上的一篇標題為「昔日女友變成今日情人」的報道,上面還附著一張流年和止墨舉止親密的照片。
這是染止墨最無法忍受的事情之一,用情人二字來形容流年,有許多的記者就此來採訪染止墨,染止墨只說了一句話:「蘇流年對於我而言從來不只是前女友。」
之後沒有過幾天,報上就登出了吳寶國包養了三個情人的報道,吳寶國的形象因此一落千丈,並且因生活作風問題被開除了黨籍,並必須接受調查。
這一場競爭,染止墨贏得乾淨利落。
他接到任命的那天流年將他拉出去吃了一頓大餐,她點了很多很貴的菜,可是菜上來的時候,她夾起菜剛要往嘴裡送,胃裡卻是一陣翻騰,她急忙放下筷子,跑去了衛生間,她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再也笑不出來,就像是小妖精被打回了原型,她沒有辦法。
回到餐廳,染止墨關切地問她怎麼了,流年搖了搖頭說:「沒什麼,我挺好的。」可是事實上,沒有比這再糟糕的了。
她去了醫院做檢查,檢查的結果是妊娠兩個月。她捂住嘴就快要哭出來,她抓住醫生問道:「我現在可不可以把它打掉?」
人流的時間約在了一周后,流年瞞著染止墨到了醫院,坐在椅子上,等著護士來叫自己。
恍惚中,她聽到有人叫她:「蘇流年。」
她站起來,腦子裡有些空白,她甚至記不清自己是為什麼要做這些,她只知道她應該這樣做。
她的手輕輕地摸著肚子,其實還是不捨得的,可是除了這樣,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胳膊忽然被人拉了住,她一驚,轉過頭去望向來人,竟然是染止墨!
他昨天晚上剛剛和她說過他今天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可是現在,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是要,去做什麼?」她聽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害怕著什麼。
眼淚就快要流出來,流年仰起頭,不讓淚水流出眼眶,她一字一字地認真道:「打胎。」
他沒有辦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緊緊地抓著她,任憑她怎麼掙扎他都不肯放手,他將她從醫院裡拖了走,將她塞進了車裡帶回了家。
吵架,有史以來最凶第一次,他質問她為什麼不告訴他她懷孕了,為什麼要一個人跑到醫院去做流產,為什麼不願意留下這個孩子?
她用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裡滲出來,「你讓我怎麼留下它?」
「染止墨,你真的以為在我母親死了、父親死了、落落也死了以後,我們還能回到當初嗎?」
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只是這樣的一句話,一切都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一直知道的,可是還是一直抱著那一點渺茫的不能再渺茫的希望不肯放手;她一直知道的,可是還是貪戀他懷中的溫暖,即使是瞞著他去做流產也想要讓著幸福的假象維持的再久一些,然而現在,再也不可能了。
她抱住膝蓋,大聲地哭出來,哭到脫力,他想要安慰,卻什麼也做不了,他看著她的樣子,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無力過。
許久,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真的沒有餘地了嗎?」
她的聲音微弱,卻是那樣的堅決:「沒有。」
半晌的沉寂后,她聽到他說:「那麼,明天,我陪你去醫院吧。」
她一怔。
「看著你從醫院出來,我就離開。」
最後一天的時間,染止墨沒有去上班,他留在家裡陪著流年看電視、陪著流年做飯、陪著流年洗碗,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沉默的,僅剩的相守時光,珍貴而又難挨,晚上的時候,他們躺在床上,他從後面緊緊地抱住她,一夜沒有睡著,他多想永遠也不放開,可是總是會有天亮。
吃過飯,一路到了醫院,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最後,還是她先拉開門下車,他從後面拉住她的手,塞給了她一樣東西,她轉頭一看,竟是個粉紅色的心形的小盒子。
「前幾天去商場的時候碰巧看到的,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下了,你留著就當作…」他深吸了一口氣,「就當作紀念吧。」
眼淚盈滿了眼眶,她甚至不敢眨眼,「這算是,分手禮物嗎?」
他偏了頭,連看她都成了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你說是就是吧。」
「那就謝謝染副書記了,不過你看,我們認識那麼長時間,我還要為你去打一次胎,你也不算虧了。」
她又在作踐自己!
他猛地轉過頭去看向她,她卻已經關上了車門,走向了馬路對面的醫院,他一直看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那座冰冷的建築物里,他還一直看著她消失的方向。
他想他懂得了,有些事情從他做錯的那一刻開始,就再也無法挽回,這之後,他越是努力挽回,就越是錯。
進了醫院,流年到了婦產科,護士將她帶進了手術室,流年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上方手術燈的光刺痛了她的眼,她伸出手去摸上自己的小腹,她多想留下這個孩子,它將是他們曾愛過的最好見證,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就再也無法將它壓制下去,她微微闔了眼,告訴自己,只要一輩子不讓染止墨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她就可以留下這個孩子,這不是他們之間的牽扯,這只是她一個人的孩子。
醫生已經準備好了要開始手術,她卻忽然坐了起來,「對不起,這個手術我不想做了。」
她在醫院裡呆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緩緩地走了出去,這幾天她的狀態一直算不上好,就算不用裝,她也是虛弱的,她扶著牆走到醫院門口,隔著一條馬路,她一眼就看到對面車裡的染止墨,這樣遙遙的一眼,也許將會是他們一生中最後一次對望,然後今生今世,再也不會相遇。
她轉了身沿著馬路緩緩走向路的轉角,一點點接近,然後,轉過去,她確定他不會再看到她,終於忍不住蹲下來雙手抱住膝蓋整個人縮了起來,眼淚流的很兇,她咬住嘴唇,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是到了最後,還是放聲大哭了出來。
路上人來人往,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為什麼哭,今後也不會再有人知道了,就像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時候,染止墨坐在車裡也哭了。
這就是結局,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結局,其實早就明白無論如何這一生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再相守,只可惜,我還依然愛著你。
不甘,難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