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秦琦穿一雙平底運動鞋,渾身裹的很嚴實,沒化妝,只帶一副墨鏡,和平時的靚麗打扮很不同。
她從商場出來,迎面撞上一個人,她皺了下眉,下意識護住小腹。
沒看那人,秦琦提著幾個購物袋,往路邊呂昌民的車上去。
沒走出幾步,後面那人叫住她。
一個粗嘎的男聲喊她妹妹。
秦琦停下,回身看清對方后愣了愣,她摘下墨鏡,笑著打招呼,「楊哥?」
那人五大三粗,穿著黑衣牛仔褲,跨上掛一個腰包,沾了少許灰塵。面色凶煞,最突出是那陽光下直晃眼的禿瓢。
她返回去,「最近忙什麼呢楊哥?很久沒見到你了。」
禿瓢說,「做點小生意。」
他舉止動作很奇怪,好像跟之前不一樣,哪裡不同,又一時說不上來。
「小生意能入得了您的眼?一定做大了,發財了。」
「還成。」他笑了,伸手指了個方向,「倒騰些古董,在洋人街弄個鋪子,你黑子哥盯著呢。」
「黑子哥也在?」秦琦應著,雙眼卻緊盯他的手,剛才那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熊腰虎背的身軀里透出些許陰柔,秦琦後腦一緊,立即明白過來。
幾個月前,她拜託禿瓢黑子幾人去瀘沽湖找余男,想給她一個教訓。他們在途中的早餐攤碰見,余男氣勢凌人,幾人本可以好好修理她,卻沒想到有個男人幫她出頭。
那個男人……
秦琦一時愣怔,想起什麼,她半天沒說話,路邊連續響了幾聲喇叭。她回神,管禿瓢要了電話號碼,說改天聚,小跑兩步,匆忙上了車。
呂昌民在車上等的不耐煩,讓司機連聲催促,她一上來,車子絕塵而去。
他閉目,隨意問,「剛才那人誰啊?」
秦琦反應了一下,「你說剛才門口的男的?一個朋友。」
呂昌民沒問下去,是誰他根本不關心。
秦琦又想到那個男人,一時八卦心起,她坐直身,「呂哥,你知道嗎?」
「什麼?」
「余男你還記不記得?」
呂昌民驀地睜眼,冷哼一聲:「別他媽哪壺不開提哪壺。」
想起那次,本想上了余男,卻被人打暈,敲斷腿骨,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最後卻只能打斷牙和血吞,他至今還心難平。
「哎呀,」秦琦拖長聲,往他身邊蹭了蹭,「不是呀呂哥,我只是想起一件很巧的事。」
呂昌民看向她。
「就你們那個合作商,叫游什麼了?」
呂昌民皺起眉:「游松。」
「對,就是他,那晚他送你回來,我只遠遠看一眼,覺得眼熟,今天我才想起來,他好像是余男相好的,當初在瀘沽湖,他還幫她出過頭,兩人眉來眼去,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當關係。」
「你說什麼?」
呂昌民突然坐直身,目光陰仄。
秦琦手一抖,一時不曉得他激動的原因,她小聲複述,「我說……不是正當關係。」
「你說他們認識?」
呂昌民還記得,當初游松說幫他搞定余男的麻煩,那天,他把她帶來,兩人完全就是陌生人……現在秦琦卻說兩人一早就認識。
他問她,「你沒記錯?」
秦琦抿了下唇,肯定答:「沒記錯。」她觀察呂昌民的表情,添一句:「他們很久以前就認識……有什麼問題?」
呂昌民與副駕上王明全對視了眼,又靠回椅背上,「沒事。」他摸上她小腹,那裡微微隆起個弧度,呂昌民笑著說:「你們女人沒事就愛嚼舌根。算命說,讓我莫急,老來必得一子。」
他不免唏噓,「盼了這麼多年,也就你肚子爭氣,給我回家好好養著,別苦了我兒子,他要有什麼閃失,要你小命。」
「討厭。」秦琦嬌嗔,拍下他的手,呂昌民順勢捉住,送到唇邊親了口。
把秦琦送回家,呂昌民面色陰沉,坐在車裡不吭聲。
司機從後視鏡里觀察他神色,張了張嘴,沒敢說話。王明全回過頭,畢恭畢敬問:「呂總,接下來去哪?」
他繃緊嘴,半刻,「大意了。」
呂昌民最初對游松印象良好,他為心上人在小小沂縣苦守十幾年,知情重義,是條漢子。一心尋求大平地的合作發展,過程中不卑不吭,本分懂禮。合作尚未敲定時,肯下本錢送他古董,投人所好,不計得失,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
後來,他遭劫,負傷住進醫院,險些被余男告迷奸,是游松幫他解決麻煩。
那一次,增加一分信任,覺得他能當朋友。
而今天秦琦一席話,忽然點醒他,他似乎忽略一些細節。
「您是指剛才秦小姐說的?」呂昌民側頭盯著窗外,王明全說:「也許只是個巧合呢?不見得會對咱們不利。」
他瞟他一眼,「回公司。」
司機立即踩油門。他說,「無論什麼,隱瞞實情,在我面前演戲,這就是問題。」
到達昌融,已經要到下班時間,呂昌民快步進入大廳。
經過的員工都停下喊一聲「呂總」。
他綳著臉不作回應,走過前台,腳步微頓,又退回半步。
呂昌民轉過頭,余男起身,「呂總。」
兩人目光相撞,他說:「來一趟我辦公室。」
余男頓了下,「好。」
呂昌民跨步上樓,隔幾分鐘,房門連敲了三下。
「進來。」
余男進去,順勢輕合上門,這裡她還是第一次來。余男沒亂看,往前走了幾步,「呂總,您找我?」
呂昌民沒抬頭,在文件上寫著什麼。
余男立在一旁,沒再問,安靜等著。
隔了會兒,呂昌民停下筆,抬起頭,伸手示意了一下,「坐。」
余男在他對面坐下。
他目光定在她身上,打量一遭,含著笑,也不說話。
那笑容怪異,余男隱隱不安,一時不知道他想怎樣,視線落在桌邊的琉璃相框上,恭敬坐著。
呂昌民說,「來公司幾個月了,還適應嗎?」
「挺好的,還要感謝呂總給的機會。」
「當初誤會差點對你造成傷害,不恨我?」
余男抬起頭,微笑說,「但事實上並沒發生什麼。」
呂昌民盯著她的眼睛,那裡面平淡無奇,很清澈。他嗤的笑了聲,玩笑說,「別是潛伏在昌融,準備報復我吧。」
余男一滯,也笑了,「呂總真會開玩笑,借我個膽子也不敢。況且您給我一筆錢,還給我一份工作……您不欠我,相反我還要感謝您。」
呂昌民沉默良久,最後笑了笑。
他把面前文件合上,遞給她:「文件幫我送去。」
余男接住一角,另一邊,呂昌民並未放手。
她問,「送給誰?」
「游松。」
余男手一晃,呂昌民垂眼盯著手上文件,一笑,鬆開手。
他意味不明,「怎麼?不認識?」
余男恢復常態,「認識。」
呂昌民看著她,她說,「施工隊的游總,他到樓上找您,見過幾回。」
「行了,去吧。」
余男出去,他點了根煙靠在椅背上,須臾,撥了個電話給王明全。
那邊很快接起。
他說,「找人查查游松……還有餘男。」他頓了頓,「仔細查,速度要快。」
這一邊兒,
游松交給王恆那份錄音很完整,基本可以斷定,岑桂琴就是一起黑市臟器交易的中介,她背後或許隱藏一個巨大交易市場。
王恆寫份材料上報局裡,很快審批下來,正式立案。
那日醫院的老人姓馮,單名娟字。
馮娟自從和岑桂琴談完,沒過幾日,辦理出院手續,把兒子接回家。
王恆帶領兩名偵查員暗中跟蹤馮娟,期間她去過一處民房,位置偏遠,馮娟換乘三趟公交。民房隱在巷子深處,周圍綠叢掩映,房屋破敗牆體脫落,這一帶面臨拆遷,很多居民已經搬離,人跡罕至。
馮娟一共來了兩趟,第一次是自己,第二次她把兒子一併帶來,卻獨自離開。
警方很快便準確做下判斷,這裡很有可能就是接受腎臟移植的地下醫院。經過部署,警方派出一個小組,對民居進行全面監控,以免打草驚蛇,小心隱藏在暗處。準備在馮娟交錢時,人贓並獲,一舉查獲地下窩點。
可這之後的幾天,忽然風平浪靜,馮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每天買菜遛彎,甚至那處民居都沒踏足。
又過了兩天,馮娟終於行動,她一早出門,直接去了昌融的大平地。
王恆和同組女警喬裝成情侶,混進銷售中心。
不出意料,邵淑敏親自接待馮娟,交談的過程很短,項目介紹及合同簽訂不到半小時時間。臨近尾聲,邵淑敏起身,引著馮娟往拐角的財務部走。王恆與同事對視了一眼,起身跟去,給他們介紹的售樓員一愣,哎哎喚了兩聲。
與此同時,呂昌民接到王明全的電話,那天讓他查的事情有結果。
呂昌民斂眉凝神,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樓下傳來一陣喧嘩,他起身,透過窗戶看下去,眾人聚在財務部的門口,沒多時,邵淑敏和馮娟從裡面出來,後面還跟著兩名警察和便衣。
呂昌民心神具是一震,握著電話的手背青筋暴起,「給那邊打電話,停止一切手術,趕緊撤離。」
王明全微愣,「好。」
「等等。」呂昌民忽然停住,來回踱步。
外面響起敲門聲,他停下,壓低聲音說:「不要再打任何電話,把臨時電話卡銷毀,別和他們再有聯繫,明白嗎?」
「那……」
「我們和那邊沒有任何關係。」
「明白。」
呂昌民掛斷電話,沉了幾秒,理好西裝前襟,鎮定道:「請進。」
警察衝進民居時,護士正準備給病人注射麻藥,那頭一旦交錢,這邊立即進行換腎手術。
這次抓獲包括中介、掮客、醫護人員共22人,其中主治醫生提前獲悉,在警方闖進前一秒,混亂中,從隱秘側門逃跑。
民居別有洞天,發現近千米的地下儲藏室,警方下去搜索時,令人撼然,裡面居然發現幾名健康男性,被關在密閉房間里。
經審問,才知道,有些賣腎者是自願的,一個腎臟可獲得幾萬元酬勞。而儲藏室發現的男性,並非自願,多數為外地民工或流浪漢,他們是被圈養的『供體』,強迫取腎后,再沒有機會走出這間陰暗逼仄的地下儲藏室。
呂昌民,邵淑敏,張曼等人,被帶回警局協助調查,然而,雖然端了非法交易的窩點,卻沒人知道幕後組織者是誰,包括共職護士和中介都沒真正接觸過。
岑桂琴更是閉嘴不答,一問三不知。
警局走廊傳來聲聲嘶吼,馮娟崩潰,「你們這群劊子手,簡直不是人,我要救我兒子,你們放開,我要給我兒子換腎,我要他健健康康活下來。」
她用力掙脫束縛,頭髮蓬亂,滿臉淚痕,發瘋般衝出人群。後面有女警拽住她,眼角濕潤了,卻厲聲呵斥,「這裡是警局,你老實點兒。」
馮娟坐在地上,大聲哀嚎。
女警抿住唇,冷靜一瞬,最後吼出來,「你兒子要活,那別人呢?地下室發現那些人,你以為他們是自願的嗎?把腎給了你兒子,知道他們會怎麼樣嗎?」
馮娟抽泣著。
「會代替你兒子去死,你和那些殺人犯有什麼兩樣?他們大多是壯年,也有父有母有家庭。你心痛難過,他們就不會嗎?」
馮娟哭聲漸小,陷入深深的絕望,喃喃自語,「那我兒子怎麼辦……」
女警拚命眨了兩下眼,架起她手臂,「去錄口供。」
由於證據不足,呂昌民等人轉天上午被放出來,王恆狠狠砸牆壁,氣憤不已。
他的罪行昭然若揭,大夥心裡都清楚,卻無證據,沒人能真正指正他。
而此時,游松的神行者高速行駛,他看一眼旁邊,「我們輪換開,不休息,明天就能到濟南。」
半刻,余男只笑笑,「不用,我不著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