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最珍貴
第19章你最珍貴
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半抱著另一個俊美病弱的男人,並且把他扶到床上的畫面究竟是有多麼的詭異!不過好在此刻病房裡除了顧澤宇和穆成以外,沒有第三個人來充當觀眾。
穆成躺在床上有些氣喘。
「你要喝點兒水么嗎?」顧澤宇邊整理衣襟,邊問他。
他順了好一會兒氣才緩過來:「不用,謝謝。」說著沖顧澤宇笑了笑,「其實顧總就是不來,我也有心約你見一面的。」
「是嗎。」顧澤宇鼻子里哼一聲。
「小青懷孕了,你知道嗎?」
顧澤宇眉宇間露出絲不悅,但還是點了下頭。
「看得出你相當在乎她。不過那丫頭嘴硬,又矯情又彆扭,這些年也夠你受的!」
「她矯不矯情有我擔著,不勞穆總費心!」顧澤宇很明顯已經不耐煩。
穆成倒是對他的態度毫不在意,滿臉虛弱淺淡的笑容,卻毫不留情地直往他痛處上戳:「顧澤宇你怕什麼?怕我這個要死的人會和你搶小青?」
顧澤宇嘴角抽搐,滿心怒氣卻無言以對。
穆成搶不走顏青,他害怕的是,穆成會佔據顏青心中最柔軟那一處,讓自己窮極一生都無法清除。
「其實你是當局者迷。你和她在一起這麼年,她的性格你應該相當了解,她就是只小白眼兒狼,生起氣起來比誰都無情,可誰要是真正能走進她心裡,她就會當成生命一樣去在乎那個人……」穆成頓了一下,語氣忽然變得無限酸楚,「只可惜,我雖然和她在美好的年華里走到一起,卻終究沒有能在她心裡常駐。如今她這樣對我,追根究底不過覺著是虧欠和同情。」
顧澤宇沉默了片刻:「既然兩個相愛的人決定在一起,就應該禍福與共。當年是你親手推開了她,怪不得她對你冷漠無情。」
「那你呢?你現在也打算推開她?」
「我……」顧澤宇搖頭,直覺著滿嘴的苦澀,「我現在是想往上貼都找不著機會!」
「你要是真想還怕沒機會?」
顧澤宇有點兒像霜打的茄子:「這次……情況不太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只要你們兩個心裡都還有彼此。」穆成嘆了口氣,「你知道嗎,我和她在一起三年,從來沒有劇烈爭吵過,幾乎連拌嘴也沒有。」
顧澤宇挑眉,一臉不屑。
「我不是想告訴你那時候我和她有多恩愛。知道嗎,我們不吵架,一個原因是我捨不得讓她生氣。另一個原因是,很多時候,想吵都吵不起來。那種感覺你大概不理解,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樣的相處模式,有多讓人惶恐。好像捧在手裡的只是一團空氣,我再小心翼翼,卻隨時都會消失。」
「嗤……」顧澤宇沒忍住笑了出來。原來顏小妞這人總讓人覺得「抓不勞」,這感覺不光是他有,鬧了半天眼前這初戀情人跟他一個起跑線上的!這叫他忽然從心裡往外生出一種怪異的愉悅。
「讓你見笑了。」穆成從他的表情里已經差不多猜出了他的想法,頗為無奈地笑了出來,「顧總是聰明人,所以應該明白小青她現在會和你吵和你鬧,其實是件好事。她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和誰彆扭得越凶,心裡就越在乎誰。」
「越是喜歡越愛欺負誰」,顏青的性格這算是那條經典理論的延伸嗎?顧澤宇忽然覺著以前的種種猜疑和嫉妒都煙消雲散,就連眼前這個曾經讓他恨得牙根痒痒的人,也變得沒那麼面目可憎。
「你說你早想約我,就是為了給我倆勸和?你不是不希望我倆一起嗎?」
「從前是那樣。從前我以為你這樣的高門子弟不會有什麼真心。」
顧澤宇嗤了一聲。
「我現在唯一的牽挂就是小青。可我早就失去了守護她的資格和能力,所以……」他頓了頓,眼神里寫滿了誠懇,「請你務必要讓她幸福。」
「一定。」顧澤宇回答得亦是無比堅定鄭重,繼而輕聲而笑,「不過不是為了你。」
穆成也跟著笑了出來,然後緩緩向他伸出手:「一笑泯恩仇?」
顧澤宇沒說什麼,卻穩穩地抓牢了對方。只是兩人手掌相貼的那一刻,有冰冷堅硬的金屬物硌了一下。
緊接著便聽見穆成低低的聲音。
「這是一家外資銀行保險柜的鑰匙,裡面有你堂弟一直想要的東西!」
顧澤宇怔愣,腦海中無數片段開始閃現,表情漸漸從驚訝變成瞭然:「當年向他們部門舉報的人是你?」
「是我。」穆成微笑著承認,「看來當年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顧澤宇點頭:「我知道左莎的死不是意外,但是始終沒告訴顏青。可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前幾天顧澤清還要死要活的喊著白忙活呢,現在餡餅兒就砸到了眼前,也未免太戲劇化了。
「你不用驚訝,我手裡的,是左莎留下的備份。小青大三那年夏天,我查出來有家族遺傳病,進而迫使她和我分手。只是沒想到她和左莎會遇見那麼恐怖的事情。我當時也以為是場意外,直到那件事發生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份查不到寄件人的快件,裡面是一些賬目的照片和一張記憶卡。」
穆成一口氣說得太多,有些氣息不足,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記憶卡里有段視頻是左莎錄給我的。她說打從她和那些人接觸的第一天起,就料到自己會有這一天。她不想讓那些人逍遙法外,但又害怕會牽連到小青,所以就留下這些附件,交給了我,讓我好好保管,不要隨便交給任何人,說早晚有一天會用到。」
「可只是一些賬目,你怎麼就查到趙家父子的?」顧澤宇插了一句。
「你知道趙信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嗎?」穆成抬眸看他,表情少見的陰冷。
「我和他接觸的並不多。怎麼說?」
「趙信專門喜歡玩弄二十歲左右的漂亮女孩兒,而且每交往一個,就會把……做成視頻和照片收藏留念。」
「變態!」顧澤宇皺眉,顯然被噁心到了。
「這個就是關鍵。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和他還算關係不錯,有次幾個人去他住的地方,他把那些東西炫耀給我們看。我無意中發現,那些女孩兒里就有左莎。」
「我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可沒想到這幾年我刻意留心,竟然真找到些蛛絲馬跡。馮家需要一個能幫他們壟斷T市電子市場的助手,而我想替小青完成心愿,為左莎報仇雪恨,所以我娶了馮馨,回國和天盛電子合作,好進一步和趙信接觸查清真相。那時候我隱姓埋名寫了那封檢舉信其實也是一時衝動,可沒想到受理的會是你堂弟,更沒想到會引起重視。」
「今天我把這些交給你,是因為你愛小青。為左莎報仇討回公道,是她最大的心愿,可惜我沒有時間了。所以我拜託你,我無法完成的事請千萬替我做到!」
「顏青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穆成滿意地點點頭,回手從枕頭底下掏出個信封:「這是我寫給小青的,麻煩你代她保管。等到你覺著合適的時候,再交給她。裡面,是所有事情的經過。」
「為什麼……你不自己告訴她?」顧澤宇猶豫了一下接過來,神色十分複雜,「那樣她會更忘不掉你!」
「又有什麼意義?我終究給不了她幸福,只能增加她的愧疚和自責罷了。」
顧澤宇神色間有些動容。這個男人是愛顏青的,濃郁卻不激烈,但絲毫不比他的愛少。
「時間可以淡化一切。我也有私心,我希望她知道真相念我的好,可不應該是現在。」他開始微微喘息。
顧澤宇往前上了一步,扶著他平躺在床上:「要不要給你叫大夫?」
「不用。我累了,睡一會兒就好。顧總,今天我說的這些話,希望只停留在你我的記憶中。」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終於撐不住疲憊地睡了過去。
顧澤宇替他蓋上被子,然後收好信封和鑰匙,輕輕退了出去。關門前的一剎那,他抬頭望了眼窗外的天空,無聲地笑了出來,要變天了,他也該把老婆孩子接回家了。
穆成的身體狀況是忽然間開始急轉直下的。
一直效果不錯的幾種藥物都不約而同地失去了作用,連著換了幾次新葯也仍然是收效甚微。
陶哲儒前段時間接觸到一個法國的客戶,許多相關資料都是法語原文。全公司上下只有顏青懂法語,只好充當了一段時間翻譯的角色。卻不想忙過了這幾天再去醫院,原本還算行動自如的人,今天再見竟然已經卧床不起。
顏青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愣住,看著床上的人,她走過去,捂住嘴哽咽:「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麼……」
穆成這會兒上著呼吸機,想要安慰她,卻實在無能為力,只能勉強地沖她眨眨眼。
顏青知道他是想說「你現在有孩子,不能哭」,於是急忙擦乾眼淚,吸了吸鼻子想對他笑,卻又實在笑不出來。
穆成看她那樣兒,眼角彎了彎。
顏青立刻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哭了,你會好的,肯定會好的!」說完眼淚又止不住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
顏青又開始日日來往醫院,白天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
可穆成的身體一日比一日糟。
他身上的肌肉嚴重萎縮,連翻身都需要人幫助才能完成。不過幾天的時間,整個人已經脫相成了「外星人」。他體內的器官開始衰竭,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要靠先進的設備輸送營養和維持呼吸。
終於在某個陰雨綿綿的夜晚,他用盡生命里最後一絲力氣掙開了呼吸機的管子,親手結束掉自己三十年的生命。
他不想讓顏青看見他滿身褥瘡不能自理的樣子。所以,自我了結是他留給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
穆成的身後事辦得很風光,T市各界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去參加了弔唁。因為他仍是馮家的女婿。
顏青那天沒有出現。
她一個人去了臨市的海邊。那裡曾是大三那年他們兩人約定好要去的地方,只可惜世事無常,終究未能實現。
而如今她能做的,只是坐在沙灘上望著遠處的海面,獨自憂傷懷念著,然後再將那個她曾經喜歡過的男人封存在心底的角落。也許幾年,也許一輩子,她知道,總有一天時光流逝會將這份記憶和傷感稀釋、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模樣。
日落時顏青搭上最後一班大巴返回了T市。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回到公寓樓下已經華燈初上,滿天星斗。她低著頭在路上走著,走過拐角的時候,前面忽然一道黑影擋住了去路。
顏青一直低著頭,等她抬起頭,感到害怕的時候,黑影已經開口說話。
「你今天一整天去了哪裡?」
熟悉的聲音低沉中略微暗啞,是顧澤宇。
她總算鬆了口氣。抬眸看他一眼,卻很快又彆扭地移開了視線,一顆心忽然跳得猛烈起來。
「你怎麼知道在這兒住?」
「和別人打聽的。」顧澤宇答的含混,又問了一遍,「你今天去哪兒了?」穆成的葬禮他也參加了,只是沒有待在明處。他本以為顏青一定會在,卻不想整天不見人影。
「我去海邊轉了轉。」
顧澤宇立刻皺起了眉:「顏青你怎麼回事?一個人去海邊萬一出點事怎麼辦?」
他語氣有些沖,這些話鑽進顏青耳朵里,她心裡也噌的一下躥起一簇小火苗兒來。她細眉倒豎,眼睛也瞪得格外的圓:「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再說就算我出了事兒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兩句話噎得顧澤宇差點兒背過氣去。
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是她男人,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怎麼就和他沒關係!關係大了去了!
可現在顧澤宇的地位岌岌可危,他知道不是衝動的時候,只好狠狠吸了幾口氣,盡量把態度放柔和了:「青兒,咱都一個來月沒見了,不吵了好不好?」
「我也不想跟你吵!」顏青哼了一聲,繞過他就要走。
「青兒,和我回家吧!」顧澤宇轉身跟上的,伸手相去抓她的胳膊。
卻不想剛剛接觸她的皮膚,顏青便條件反射般揮開了他,眼中下意識留露出的恐懼和驚悸叫他頓時心如刀絞。
「青兒……」顧澤宇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目光里流露出無奈和心痛,「原諒我,好不好?」
顏青咬唇,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沉默不語。
「我們兩個孩子都有了,求求你回來吧!難道,你真的打算和我分開?」
分開?顏青心裡一沉。如果不是顧澤宇提起,她其實是從來不曾考慮過這件事的。她不是不肯原諒他,只是對那天的事仍舊心有餘悸。如果就這樣回去,她心裡無法接受。
在顏青許久的沉默中,顧澤宇心中的恐懼開始無邊無際地蔓延,再次開口時連聲音都不受控制地顫抖:「你想怎麼樣,你告訴我!要怎麼你才肯和我回去?青兒,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我……」分不想分,聚不敢聚,許多事情她不敢也不願多想。肚子里的小生命一天比一天成熟,讓她更加迷茫和恐懼。
顧澤宇長長地嘆息,聲音里滿是無奈和疲憊。刺得顏青心裡一痛。
「我現在感覺一個人挺好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她低低出聲,不敢多看他一眼,逃一樣奔回住處。
顏青懷孕前三個月,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第四個月的時候妊娠反應忽然嚴重了起來。
困頓乏力倒不要緊,只是嘔吐得相當厲害。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聞見不喜歡的味道胃裡就立刻翻江倒海似的難受,嚴重的時候甚至喝口水都成了負擔。
陶哲儒公司里最近多了不少單子,客戶無例外都是「恆興集團」或是「恆興集團」在T市下屬的企業。凡是和這邊有關的事,顧澤宇一律跑過來親力親為,增加出鏡率。
漸漸地,他開始每天早中晚都找顏青「報到」。早晚跟在她身後護送,中午換著法兒地當送餐小弟,就算有事不能親自過來,也一定要做好安排,力保孕婦不會營養缺失。只可惜收效甚微。偶爾她心情好的時候會和他說兩句話,說完便打發他走人,心情不好就乾脆當他是空氣。
他也不灰心,各種補品用品流水線般送到她家。她不接受,第二天成倍的東西就會送到她公司去。
有兩天她實在難受沒去,結果晚上陶哲儒就拎著好幾個大袋子補品親自送上門。
顧澤宇是天生的好獵手。無論是耐心還是持久力,顏青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漸漸地,這場分居較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從本質上變了味道。
有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顏青透過窗戶仍然看到停在樓下那輛黑車,真想衝下去原諒他。但每次想到這裡,又會陷入一種情緒低落的怪圈兒,她會反覆地問自己:顧澤宇現在這樣低姿態地對你殷切備至,就是真的愛你,還是因為你肚子里的孩子?
每當那種強烈的不適一上來,她又覺著自己辛辛苦苦懷孕生孩子是因為誰?憑什麼那麼輕易原諒他。不管怎麼樣,就是不能讓他好過。
可有些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是會越來越迫明朗的。
就在前兩天,徐婭紅女士還打電話過來,說她老大不小的該有個歸宿了,趁著現在感情穩定,趕緊把結婚的事情定下來。別回頭這麼個優質的男人長翅膀飛了。
顏青當時嘴裡「嗯嗯啊啊」地答應著,心裡卻虛到不行。要是徐女士知道她鬧分居不說,還懷了顧澤宇的孩子,一定會拎著擀麵杖過來打斷她的腿。
顧澤宇最近公司有點事情,已經一個星期沒在她眼前晃悠了,不過送來的東西倒是沒間斷。
顏青今天中午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胃裡又上來噁心的感覺。她看見自己桌上的餐盒和水果,不知道哪根兒筋就搭錯了線,突然來了脾氣,三兩下便收拾起來,全扔到了衛生間的垃圾桶。
出來時她看見了陶哲儒。他剛剛在她身後目睹了全過程,忍不住搖頭咂舌:「那個啥,我要是說你浪費糧食有罪,你會不會把我也是塞進垃圾桶里?」
「垃圾桶裝不下你!」顏青白他一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這兩天感覺怎麼樣?反應那麼嚴重?」
「沒有,好多了。」
「晚上有個宴會,能一起嗎?」
顏青皺眉,似乎不太想去。
「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宴會是上次那個法國客戶辦的,那老頭兒誇你人漂亮,法語說的好。我就想著你要是身子方便就和我一起去,權當是散散心,省得成天兩點一線的憋出病來。」
「我身體倒是感覺還好……就是,我這樣兒去穿什麼啊?」她現在已經初露孕相,平時穿著寬大的外套還好,要是穿上貼身的禮服,豈不是太臃腫,她實在沒那個臉挺著肚子在宴會上亂晃。
「放心吧。我前兩天看見一款禮服,倒正適合你。下班了你去試試?」
「呃……」顏青噎了一下,「不好吧!」一個單身男人陪自己試禮服,是不是有點兒……
「想什麼呢?」陶哲儒笑得有幾分無奈,「管市場的李姐也去,她也沒禮服正好和你一起買。千萬記得開發票,算公費開銷!」
原來是她自己思想不純潔,顏青「囧囧有神」地點頭,然後也跟著笑了出來:「哦……好。」
「那晚上收拾好了給我打電話,到時候我去接你倆。」
陶哲儒看好的那件禮服確實很適合顏青。
及膝的黑色禮服,肩頭上斜斜的大蝴蝶結不至於暴露太多。韓版元素的設計,從胸部以下都是裙擺,不僅很好的掩蓋了微隆的小腹,而且把她整個人都襯得窈窕嫵媚。看得和她一起來的李姐一個勁兒感嘆,同是女人差距這麼大。
不過她對著鏡子的時候卻微微失神,因為這件衣服的風格恰好是顧澤宇喜歡的。
顏青因為有身孕不能化妝,便只簡單地給頭髮做了個造型。
陶哲儒開車載她們到酒店的時候還不到六點,離宴會正式開始還有十多分鐘,不過宴會廳里倒是已經聚了不少人。
有幾個熟悉的客戶也在,她跟著過去打了個招呼,飢餓感忽然襲來,便撇下陶哲儒和李姐兩個人,獨自閃去了長條桌邊覓食。
杏仁曲奇看上去很不錯,可吃了兩塊便感覺膩人,連帶著胃裡又有些難受。
顏青想喝點礦泉水壓一壓,左右張望尋不見服務生的身影,視線卻撞進了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是顧澤宇。
顏青眼皮一突,心跳的節奏越來越慌亂。
兩人對視的許久。就在顧澤宇表情微動,想要過來的時候,她忽然錯開了視線。
顏青轉身時表情漠然,等到一個人躲進陽台角落裡便一臉神傷。一個星期不見,他瘦了,也憔悴了。她剛剛差一點就要跑過去撲進他懷裡,只是在他想要走進的那一刻又臨陣退縮了。
顏青躲在陽台里沒有再出現。顧澤宇也沒有去找她,只是一個人端著酒杯站在角落,望著她藏身的地方莫名失神。今天這場宴會他本來不用出席,可知道她也會來,便毫不猶豫地到場了。可真見到人,他卻又害怕了。她不願意和自己親近,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抱緊她狠狠親吻的念頭會嚇壞了她。她眼中的恐懼,是他今生都不願再見到的。
宴會快散場的時候,顧澤宇手機響了起來。是行程安排的鬧鐘提醒。他這才想起還要會公司開個視頻會議。
他滿眼不舍地看了眼陽台那裡,嘆息著離開了。
酒店一共三十二樓,宴會廳剛好是倒數第二層。電梯里沒有人,門緩緩打開的時候他雙眼眼皮突然一陣狂跳。顧澤宇皺眉,閉上眼睛緩了緩。心想左眼財右眼災,他這兩邊一起跳算怎麼回事?
剛想到這兒,電梯廂體便狠狠震動了一下,隨即開始自由落體運動。
顧澤宇刷地睜開眼睛,用最快的速度按下了所有樓層的按鈕,而與此同時,電梯里瞬間一片漆黑。
顏青一直呆在陽台發獃,直到陶哲儒打電話過來才醒覺宴會已經結束了。她在宴會廳里尋了一圈沒有找見陶哲儒和李姐,便直接去了走廊。
只是沒想到竟然亂糟糟的。
所有的人都被攔在了那裡,酒店的領導和保安正在努力維持秩序。
正疑惑不解,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扭頭一看,是陶哲儒。
「師兄……」
陶哲儒立刻鬆了口氣的樣子:「我還四處找你呢!」
「李姐呢?」
「李姐在那邊。」他用眼神往某個方向示意了一下。
「出什麼事了?」
「有一部電梯出了事故,現在卡二十樓和二十一樓中間。正搶修呢,不知道有沒有傷亡。」
顏青點點頭,正想要說什麼,忽然聽見有人在喊自己。聲音淹沒在一片嘈雜和混亂中,不是很明顯,但她還是能聽得真切。
她四處尋摸了一下沒看見熟人,便問陶哲儒:「你聽沒聽見有人叫我?」
陶哲儒仔細辨別了一下,剛想說「好像」,一道人影便突出重圍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顏青……顏小姐!」竟然是顧澤宇的助理,氣喘吁吁急得夠戧,看見顏青身邊的陶哲儒似乎有點兒驚訝,「顏小姐,顧總沒和您在一起?」
「沒有啊!」顏青有點兒摸不著頭腦,「怎麼了?」
「顧總九點半有個視頻會議。他一個小時前就給我打電話,說馬上到公司,可現在人還沒到。我怎麼都聯繫不上他,就跑過來找人了。結果趕上電梯事故,我是從安全梯跑上來的。」
顏青有兩秒鐘的默然,隨後心臟忽然出現一種莫名的下墜感,彷彿要掉進無底的深淵。
「電梯卡二十一樓是不是?」她猛地抬頭看向陶哲儒,目光犀利兇狠,像是自己的幼崽受到威脅的母獅,「救援在哪層?」
陶哲儒被嚇得一愣,訥訥點頭:「是二十樓和二十一樓之間,救援人員好像是二十樓……」然後不等他話說完,顏青已經轉身跑向了安全梯。
她不敢確定什麼,可是直覺告訴她被困在電梯里的就是顧澤宇沒錯。她必須親自去確認,即使她做不了什麼,她和孩子也要守在外面。
顏青雙腿發軟,每下一步台階都忍不住顫抖。這十層樓的高度,是她這二十多年來走過最漫長的距離。
二十樓的情況更亂。除了酒店的員工和電梯維修人員,還有許多消防醫護工作者。
顏青在衝出安全門的第一時間便被人攔住了,慣性使然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
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歉意地點點頭:「小姐,這裡正在進行營救。請您不要過來。」
顏青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哽咽著請求:「被困的可能是我丈夫,讓我過去好不好。我保證不耽誤你們工作。」
工作人員頗有些為難:「領導有交待,除了救援人員,任何人都不能隨便進入的。」
「可裡面的人是我丈夫,我真的很擔心他。求求你讓我進去。」
工作人員依然禮貌卻堅定地拒絕:「小姐,現在裡面比較混亂,您就是過去了也是於事無補。不如在這兒等著,總會有消息的。我們正在想辦法積極維修……」
顏青前煩躁起來,深吸了口氣,徒然拔高了聲調:「我等不了,裡面的人是我的丈夫!」
「你知道被困在裡面的是誰嗎?『恆興集團』的董事長,顧家的二公子!要是有什麼閃失,你們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說完趁著對方猶豫,她一把將人推開強行闖了過去。
電梯門撬開的那一幕正好被她撞見。
她腳步一頓,忽然連站立的力氣都失去了。幸虧從後面及時趕來的陶哲儒和助理扶了她一把,她才沒癱倒在地上。
也就是這個功夫,救援人員已經拉著裡面人的胳膊,把人整個給拽了出來。
然後,當顧澤宇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視線里的時候,她頓時淚眼模糊。
被困了一個小時,顧澤宇的精神倒是還不錯。只是剛爬出來的時候衣服和頭髮凌亂了,稍顯狼狽。他似乎沒有注意顏青的存在。他婉拒了過來檢查的醫生,笑著和救援人員道謝,視線無意中掃過顏青的時候,他驀地愣住,眼神從驚訝到狂喜再到心痛。
他大步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抱緊在懷裡:「青兒……」
一雙纖細的手臂死死纏住了他脖子,顏青埋首在他的肩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顧澤宇,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嚇死我了!」
「對不起,對不起……」他吻著她的髮絲反覆呢喃著,「是我不好,不哭了青兒,不哭了。」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和孩子怎麼辦?」
「嗯,我不死。死也死你後頭。」
「顧澤宇我不和你鬧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好好……回家,我們回家!」
「顧澤宇……」
「嗯?」
「你以後都不許坐電梯了!多高的樓都不許!」
「呃……好。都聽你的。」
「顧澤宇……我愛你……」
有時候,愛情不過是一個彆扭的人,遇到了一個願意包容他的人。然後,即使再彆扭,也仍舊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