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背道而馳(2)

第42章 背道而馳(2)

第42章背道而馳(2)

那是這麼久以來,上官顏澤第一次對夜暖輕聲細語,夜暖有些愣住了。「別擦了,我去洗漱的地方洗洗好了。」夜暖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一陣恍惚,他哪裡像她認識的那個講話冷酷無情的上官顏澤?像是被什麼驅使著,夜暖走了過去,上官顏澤正在拿手帕沾水,清洗衣服上的污漬,還好襯衫是咖啡色的,清洗一下便看得並不是很清楚。夜暖靠在洗漱間的門邊,窄小的空間里上官顏澤看上去還是那樣一本正經、沉著內斂。他在鏡子里看到了夜暖,沖夜暖笑笑:「不會是怕我跑了吧?」「跑?跳車窗嗎?」

「你想我死啊?」「那可不敢,大小姐要是守寡了,我可賠不起。」夜暖難得地和上官顏澤開玩笑。

「男人哪裡找不到,守寡是蠢女人才做的事。」水開得嘩嘩響,他這句話似乎有意說給夜暖聽。

「是啊,只有像我這樣的蠢女人,才會一直在等一個不會回來的男人。」夜暖有些自嘲地笑著。

「你應該說服你自己忘了他,需要讓你等這麼多年的男人,不愛也罷。」上官顏澤似乎在給夜暖意見。

「愛不愛,如果我能說了算,那就好了。」夜暖望著窗外沉靜的夜色,「他沒回來的時候,我想象了很多很多他回來之後的場景,可是現實有時候是不容許你有任何期待的。」夜暖低著頭,「比如,我總會想起他夜裡給我煮泡麵,他爬牆來我宿舍樓下給我送泡麵,他拉著我的手去趕最後一班地鐵,在每年過年鞭炮響起的時候幫我捂住我的耳朵,還有他給我彈的歌、說的話、他身上的香味。我只能記著這些了,時間越久,記得越清楚。」

「所以你總把我當成他,因為我和他長了一張一樣的臉嗎?」「是的,你的到來給了我太多驚喜。」「也給了你太多失望。」

「不是失望,是絕望。」夜暖把手裡始終握著的泡麵盒子往垃圾桶里一丟,「開始的時候我希望你是他,現在我卻希望你只是你。」

「為什麼?」上官顏澤忍不住問道。「最愛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他卻不肯相認。如果他愛我,他怎麼忍心這樣傷害我?」夜暖轉過身走了,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她這小半生,比別人活得順利,又比別人活得坎坷。她只不過想好好愛一個人,卻終是不能。

6

上官顏澤把工作交接之後,隨便收拾了一些東西,就離開了葵遠。他這次是開車回上海的,沒有坐火車。夜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明白上官顏澤怎麼會選擇坐火車回來,他們在火車上的相遇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可是不管答案是什麼,她和上官顏澤都不再可能,他回到上海接管范氏集團,是范氏未來的接班人,是慕念婉的丈夫。這樣的身份,已經離夜暖很遙遠很遙遠了。他離開的時候,看到夜暖在他的車上掛了一個香囊。他問夜暖:「這是什麼?」夜暖說:「這是葵遠的習俗,送離開的人香囊,他會一路平安。」他們就這樣簡單地道了別,夜暖看著車子變成小黑點才轉過頭。其實她騙了上官顏澤,那個香囊並不是祝福他一路平安的,葵遠也沒有這樣的習俗,那是她想送給許孟笙的20歲的生日禮物,代表了她的愛和永恆。可是許孟笙並沒有等到它,就失蹤了。

夜暖並沒有追究池宇的行為,她照例給池宇送吃的穿的,去接他回家,池宇卻少了對她的親昵。

她知道她和池宇之間,似乎被什麼給牽絆住了,再也不復往昔的純粹。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半年過去了。蘇銘追藍佳妮追得非常勤快,除了把自己公司的工作做好之外,跑得最勤的地方就是藍佳妮家裡了。藍佳妮準備開一間軟陶工藝品店,很快就在藝術園區買了一個店面。

蘇銘幫忙裝修,鞍前馬後,不亦樂乎。聽雷以朵說,上官顏澤接管范氏集團以來,發展很穩定,他似乎沒有什麼動靜,之前都是大家多心了。夜暖每天早上都吃一小碗餛飩麵,放一點點青菜,在廚房裡搗騰半天,自己端出來吃。閑下來就在院子里修剪花花草草,日子安逸得不像話。大有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感覺。

7

外灘3號的某間餐廳里,窗外儘是黃浦江上旖旎的景色,上官顏澤正小口小口地往嘴裡送牛排,根本無暇去顧及這美麗的夜景。

「恭喜你已經來到范氏集團半年了。」上官菲菲搖著酒杯對上官顏澤說道。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范偉銘一直都在養病?沒有回來過?」旁邊有一個成熟的中年男人突然發話。他的聲音帶著滄桑,雖然只是說了這麼一句,卻似有無盡的力量,重重地打入上官顏澤的心中。

這就是上官顏澤一直提到的「老爺子」。他是改變許孟笙一生命運的人,他是讓許孟笙變成上官顏澤的人,是許孟笙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人。「他似乎很放心,將所有業務都交給我打理。」「做得很好。」中年男人點點頭。「那計劃是不是可以開始實施了?」

「范氏正在建立的一個項目,鋼材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樓房建到一半必定會有坍塌現象。老爺子已經買通了裡面的幾個高層和財務,只要范氏名聲掃地,消亡指日可待。」上官顏澤不緊不慢地飲一杯檸檬水,彷彿在說天氣一般。

「你確定慕慈不會出手相助嗎?」「她恨范偉銘,他破產了,她應該是第一個鼓掌的人吧。」「他們會知道是你從中搗鬼嗎?」「就算知道,也是在計劃成功之後了。」上官顏澤毫無感情地回答。「今天真是個開心的日子,我籌謀了那麼多年的計劃終於要成功了。范偉銘,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現在我也讓你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老爺子笑起來,他似乎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似乎之前所有的犧牲和恥辱,都即將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

「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這件事結束之後,你們都會得到你們想要的。」老爺子慢慢地消失在上官顏澤和上官菲菲的視線中。

「我真替你感到悲哀,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竟然把你當成復仇的工具。」上官菲菲嘲諷他。「你錯了,不止是我,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是工具,我、你,包括已經死去的所有的人,都只是他報復的工具而已。」「我們都是心甘情願地淪為他的工具,怨不得,怪不得。」上官菲菲自嘲地笑笑。

「慕念婉會成為我們最大的犧牲品。」「要成事,必須要捨得犧牲。」

「那是因為你不愛那個人吧。」上官菲菲微微一笑,「如果你要犧牲的人是陸夜暖,你也會這麼狠心嗎?」

「你的問題總是很無聊。」上官顏澤避而不談。「計劃成功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到日本,重新開始。」上官菲菲有些迫不及待。

「你上官菲菲的演藝事業剛剛起步,你捨得拋棄?」「為了你,身敗名裂、粉身碎骨我都不怕。」「可是,我們永遠都做不回我們自己了。」「為了你,做不回我自己也沒關係,你知道我這一輩子都在為你活著。」

「可惜我無福消受。」上官顏澤冷冰冰地拒絕了上官菲菲的熱情。「你可別忘了,從三年前你選擇離開起,你和我都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因為我才是最了解你的那個人。陸夜暖算什麼?她只看到最美好的你,卻不知道內心陰暗的你有過怎樣的恐懼和孤單。」「你還是做好你優雅性感的上官菲菲把,別把你張牙舞爪、狠毒潑辣的一面給暴露出來了,我可不想敗在你的失態上。」「你放心,誰也認不出我來。」上官菲菲摸了摸自己的臉,那張和她曾經的臉完全不一樣的臉龐,灼灼地曝露在鎂光燈的照射下。

8

墨黑的天空下寂靜無聲,一輪圓月懸挂在高空,校園裡散發著陣陣淡淡的樹木味道。

池宇站在一棵大樹下點著一支煙,始終沒有送到嘴裡,夜暖最討厭煙的氣味,所以他從來不碰。他突然很想念夜暖給他做的泡麵,那麼多種做法,每種都吃不膩。

他到現在都無法相信,他居然吻了夜暖,在他心目中像姐姐、像媽媽、像女神一樣的女人,他褻瀆了她。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她身邊默默地注視她、依賴她。他以為他聽話、乖巧,做到她喜歡的樣子,她就可以忘記許孟笙,他們就會一直在一起。

可是上官顏澤出現了,他嗅出這個人的不簡單。他有著許孟笙的外貌,卻肆無忌憚地傷害夜暖。他恨這個人的出現,更恨自己不能取代許孟笙在夜暖心中的地位。

原來愛一個人,可以這樣奮不顧身地為她拚命,可以這樣卑微地低下頭來,等待她的垂憐。

藍佳妮曾經給他看過藍希的照片,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在第一次看到夜暖的時候會是那樣的眼神,藍希曾經有多愛她,自己如今就有多愛她吧。

都是痴傻的、沒有回報的愛,那樣無奈、無助,卻義無反顧。池宇把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仰起那張白凈的臉,陰鬱地走在校園裡。「你想抽煙嗎?」蘇岩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池宇實在是佩服她的勇氣,從開始的不依不饒,到現在的死纏爛打。「真無聊。」池宇把煙丟在地上。

「你不開心?」蘇岩關心地問。「關你屁事。」池宇沒好氣地說。「我請你喝酒怎麼樣?他們都說一醉解千愁。」

池宇停了下來,這個建議似乎說動他了。他這陣子總是和夜暖保持距離,說話都生疏了,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喜歡這種感覺啊,他還是想像從前那樣賴在夜暖身上,甜甜地喊她「姐姐」,讓她幫他洗臉、擠牙膏,催促他吃早飯。

「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個小酒館很不錯。」池宇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蘇岩去了。所有人在心情差的時候都會選擇喝酒,當池宇喝了好多之後,才發現酒真是個好東西。

「為了我們第一次喝酒,乾杯!」蘇岩說。池宇拿起酒瓶,直接往嘴裡灌,那陣勢把蘇岩嚇壞了。「你慢點兒喝,這是冰啤酒,傷胃。」「心都傷了,還怕傷胃?」池宇笑起來,大口大口地往嘴裡灌酒。「你這是何苦呢?你和她根本不合適!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不選擇我?」

「你懂什麼?你懂得我和她的感情嗎?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我不會再愛別人了。」池宇第一次感到這麼痛苦,愛一個人的痛苦,可以將自己的心傷得這麼深。

「你有多愛她,我就有多愛你。」蘇岩也很心酸,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池宇很快就不行了,趴在桌子上說胡話。蘇岩酒量好,並沒有醉。「我十六歲的時候見到她,我突然感謝上帝讓我活著,可以遇到她。我做了那麼多讓她討厭的事,她都沒有離開我,我天天折騰自己折騰她,希望可以改變自己的想法,但是時間久了之後,我只是更加離不開她。可是她不愛我,她心裡一直有別人。」池宇非常痛苦,那樣俊美的一張臉,在明滅的燈光下,讓蘇岩心痛不已。

9

蘇岩把池宇的手機拿出來,給夜暖打了個電話:「池宇喝醉了,在葵大旁邊的季風酒屋,你能不能來接他?」

「喝醉了?」夜暖不能想象池宇居然喝酒了,還是和蘇岩一起喝的。所以當夜暖到達季風酒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池宇喝醉的畫面。「池宇,醒醒。」夜暖從來沒看過池宇這樣失態的樣子,有點嚇到了。池宇抬起頭來,隱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朝他走過來。「裝什麼大人喝什麼酒啊,看你喝成這個樣子,我怎麼和你爸爸交代!」夜暖開口就責備他。池宇只是一把用力地抱住夜暖:「我以為你不理我了,不要我了,我好害怕,你不要離開我。」「誰不理你了?我每周都去接你回家,給你做飯,我哪裡不理你了?」

夜暖無奈道。

「我知道,你那都是敷衍我的,你和我不親了,我能感覺得出來。」池宇對著夜暖吼,「我不要你那樣對我,不要。」池宇像個耍賴的孩子。

酒館裡面的人都朝這個方向看來了,夜暖只好安撫他:「我們先回家好不好?睡醒了就沒事了。」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睡醒,睡醒了我就不能在你身邊耍賴了,不能告訴你我想說的話了。我……我……哇……」池宇一下子嘔出來了,吐了夜暖一身。

「你先送他回家吧。」蘇岩對夜暖說。「好,我的車就停在門口。」

她們兩個人扶著池宇走到門口,蘇岩說:「我來開車,你把他弄到車上去。」

「那麻煩你了。」此刻池宇的身體重得像鉛塊,還好在車上夜暖還沒那麼費力,她拿著紙巾幫池宇擦去頭上的汗,池宇緊緊地依偎在她身旁,一點兒都不想離開。蘇岩在後視鏡里看到了這一切,她以前都只是猜測,今天才真正地確認,一直在池宇心中揮之不去的人,就是陸夜暖。可是陸夜暖無法給池宇他要的愛。而自己千方百計要給他愛,他卻連正眼都不瞧一眼,太諷刺了不是嗎?「池宇喜歡你,準確地說,他愛你,你知道嗎?」蘇岩冷聲問夜暖。

夜暖點點頭,有些無奈。她並不知道這一切怎麼會發展成今天這種局面。

「可是你心裡裝著別人,你一直讓他很痛苦。」蘇岩手握方向盤,眼神冰冷。

「我對不起他。」夜暖心裡有些涼,不知道怎樣應對。「但是,我覺得他這隻不過是一時的迷惑而已,如果五年前他不是在車禍中接受了藍希眼角膜的捐贈,他不一定會這麼愛你。」蘇岩拋下了一段讓夜暖很震驚的話。

「藍希的捐贈?你怎麼知道?」夜暖想起藍希過世之後,將他的遺體捐贈了,但她從來不知道藍希的眼睛是捐給了池宇。

「在這個城市裡,只有你想知道的,沒有你知道不了的事。」蘇岩握著方向盤,非常冷淡地說,「藍希捐了眼角膜給池宇,從此他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到你了。」

「我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連藍佳妮都沒有對夜暖說過。「我第一次看到池宇畫畫,畫面上的你安靜又美好,我才突然明白,他的心裡一直裝著你。我用盡各種辦法,都無法讓他喜歡上我。」蘇岩很沮喪。「可是,我不會愛他。」夜暖有些無奈,「我這一輩子所有的愛都給了另一個人。」夜暖嘆了一口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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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涼夜已成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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