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夢境已散(2)
第44章夢境已散(2)
好像中間少了一環,她怎麼也想不通的一環。在夜色之中夜暖緩緩地睡了過去,寂靜的夜晚,上官顏澤站在遠處望著她,運動場看台上那一點點的光打在夜暖的身上,照得她無比孤獨和寂寞。他內心有種感覺:夜暖已經知道他就是許孟笙了。他掩飾得那麼好,幾乎換了一個人,可是夜暖還是一眼就能辨認出他來。他的計劃越來越近,可是他越來越發現,他已經和夜暖當年記憶中的許孟笙相去甚遠。這一切似乎都要結束了,可是他多麼想走上去,擁抱她。他真的非常非常害怕,以後是不是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
6
夜暖剛回到葵遠兩周,范氏集團突然爆出新工程樓房坍塌事件,更有新聞報道範氏的多個項目都是靠賄賂政府官員得來,但目前真實情況還在調查。
范氏集團的股票一路下跌,在這期間,被一個不明人士大量收購。有人給娛樂周刊寄上官菲菲和范偉銘一起出行的照片,動作親昵。上官菲菲居然開新聞發布會大聲哭訴她和范偉銘的不正當關係,並且供出他很多資金來源渠道並不正當的事實。
這一切來得似乎有些迅猛,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夜暖感覺這些新聞彷彿在拍電視劇一般——怎麼一夕之間,范氏就一落千丈了呢?夜暖覺得不可思議。
夜暖給雷以朵打電話,雷以朵的電話一直處在佔線中,想必她這幾天一定也忙壞了。
藍佳妮看了新聞,帶著蘇銘跑來找夜暖:「這是怎麼回事啊?」「我也不知道。」
「這麼專業的手法,看來是預謀已久啊。」夜暖的腦海里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上官顏澤。「是不是他,是不是?」藍佳妮也想到了,「我就說他回來的目的絕對不會那麼簡單,他日思夜想就是在預謀這件事吧,他花了多少精力才做到的?真是太可怕了!現在怎麼辦?你怎麼辦?池宇怎麼辦?不知道萬能的雷以朵,這次有沒有辦法解決。」
「夜暖,現在公司的負責人是誰?」蘇銘突然問。「糟糕,前陣子老范不是才把公司交給你和上官顏澤嗎?他放棄了繼承權,也放棄了責任和義務,那你呢?你別告訴我,你接受了啊?」「我……我……」夜暖想起雷以朵告誡她的,無論是誰問她,都要說她接受了。
「我簽了。」夜暖小聲地回答。「那完蛋了,現在最大的連帶責任人是你,你知道嗎?」「我?怎麼可能?」「怎麼不可能啊,你是挂名的懂不懂?范偉銘和上官顏澤都聰明死了,讓你挂名,現在出事了,責任都到你頭上了!」原來他們的詭計是這個樣子的?夜暖現在才明白,一個怕有事,所以找她做擋箭牌,一個一開始就計劃好,實施報復。而她居然就成了這場鬥爭中的炮灰。「我不相信上官會那麼做,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蘇銘說道,他不相信上官顏澤會做出這種報復性的行為。「我們都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只是單純的施工有誤。」藍佳妮說,「現在我們只能靜待結果了。」
7
在金茂大廈的頂樓,上官顏澤俯瞰下面和積木一般大小的建築,隔著透明的玻璃,夜晚的上海,有一種濃烈的艷麗。
「顏澤,幹得好,現在我們只要將范偉銘賄賂官員的證據交給警方,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老爺子望著窗戶外金碧輝煌的燈光,嘴角彎起來,鏡子里露出他一直沒有讓人看見的臉。五十多歲的年齡,皮膚偏黑,拄著拐杖。
他就是上官顏澤的生父,上官雄一。當然,上官雄一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在許多年前已經被所有人遺忘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在那場海嘯之中,其實那不過是掩人耳目。他為了給實施報復的上官顏澤鋪墊一個好的家世背景,他將自己隱藏在黑夜之中,然後在背後默默地操控這一切。
許多年前,他也曾經是一個幸福的人,有一個美麗的妻子和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孩子;他信任范偉銘,想和范偉銘共同打天下,而范偉銘卻在一場交易中出賣了他,讓他一無所有,差點入獄,他妻子離他而去,他只好把一個孩子放在孤兒院門口,帶著另一個孩子逃到日本,重新開始。而范偉銘自己,卻娶了慕氏集團的千金,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他在日本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那些千瘡百孔的過往,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為了生活,他學會了欺騙,他欺騙的對象都是女人,將她們的錢騙來之後他做起了生意,再慢慢將生意做大。等到衣食無憂,他想找回失散的兒子,可是那時候的許孟笙不肯跟他走,不想離開媽媽和夜暖。
而真正的上官顏澤因為從小跟著他奔波,得不到好的照顧,一直體弱多病,最後無疾而終。他痛苦悲傷無助,把這一切都怪到范偉銘的身上,他要報復!而此時,許孟笙失手殺死了小米的母親,找到了他。他在許孟笙身上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報復計劃。
他讓許孟笙用上官顏澤的身份,密集地接受了一年的訓練,然後到美國繼續讀書。
上官雄一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讓范偉銘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我不明白,范偉銘都已經半身癱瘓了,為什麼你還要置他於死地?」「他那隻狡猾的狐狸,我才不相信他真的癱瘓了。」上官雄一看著外面,「范氏集團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當年他接管時它只是一家微不足道的小公司,而他夫人則掌握著那麼龐大的事業,卻始終不伸出援手。他咬著牙堅持到今天,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倒下。我不相信。」
「如果心裡懷著巨大的仇恨,就不配擁有美好和幸福。」上官顏澤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了夜暖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他這麼多年像行屍走肉一樣生活,愛情、事業、學業,任何一件事情,都像在演戲,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報仇,然後解脫。
但是他現在報了仇,內心並沒有解脫的愉快,他閉起眼睛,就會想起夜暖的臉,今生今世,他都不能再做回許孟笙了。他辜負了夜暖,卻沒有給她任何的解釋,他讓她等了那麼久,卻還一再地傷害她。
那種煎熬像火焰一樣燃燒著他的心。「過兩天我就會把范偉銘的資料交給警方,以後,我想做回我自己,離開中國,離開美國,離開日本。你們都不要再來找我。」他對上官雄一說。「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恨我。」上官雄一說,「我一天都沒有養育過你,卻讓你做了那麼可惡的事。」「不,我不恨你。是你的出現給了我希望,讓我覺得我可以重新開始,讓我覺得未來或許沒那麼糟糕。你生了我,我就欠你的,幫你做這件事,就當報答你生了我。我不會要你的任何東西,我只要你曾經答應過我的自由。」
「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上官雄一向上官顏澤保證。
8
范氏集團已經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所有項目資金周轉不靈,銀行不肯借貸,沒有幾家公司願意出手幫忙,雷以朵也處於焦頭爛額之中。
范氏像是大勢已去,內部一些高層已經紛紛投靠別的公司,大有兵敗如山倒的感覺。
據聞上官顏澤也辭去了自己的職位,已從范氏提供的公寓搬出,現在遍尋不得。
雷以朵是在機場把準備飛往日本的上官顏澤和上官菲菲攔住的。同來的還有慕念婉。
慕念婉不可置信地問上官顏澤:「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嗎?你來范氏集團的目的就是為了毀了范氏?」
上官顏澤只是說:「對不起。」上官菲菲戴著巨大的口罩挽著上官顏澤的手,親昵地笑著說:「慕大小姐,我哥哥從今天開始和你就沒有關係了。你只不過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並沒有損失,不是嗎?」
「沒有損失?」慕念婉捂著臉哭了起來,聲音痛徹心扉。雷以朵在旁邊扶著她,看著上官顏澤:「我知道,范總所有的行賄證據都在你手中,既然你已經毀了范氏,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這只是他應得的報應。」上官菲菲說,「我們只做了我們應該做的,其他的事情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你不怕陸夜暖也牽連其中嗎?你可別忘了,她可是范氏的責權人之一。」雷以朵突然搬出夜暖。
上官顏澤本來冷酷的眼神突然有了一絲閃動。「她的生死和我哥哥有什麼關係。」上官菲菲有些緊張。「沒關係嗎?」雷以朵突然笑了笑,從包里拿出文件,打開放到上官顏澤面前,「這是生效的合約,這上面有陸夜暖的簽字。我想你對她的字跡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吧?」雷以朵指指簽字的位置。
上官顏澤在看到夜暖字跡的一瞬間,臉上有些僵硬。雷以朵察言觀色地說:「我要的很簡單,你把范總的行賄證據交給我,我確保陸夜暖沒事。」「你是在拿陸夜暖威脅我嗎?」一直沒有開口的上官顏澤靜靜地說了一句。
「怎麼取捨,我們來賭一把。」雷以朵扶起慕念婉,「念婉小姐,我們先走吧,讓上官先生好好考慮考慮。」「你不會動搖了吧?我們只差最後一步就贏了,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上官菲菲看著上官顏澤說道。「如果我心軟了,又會怎麼樣?」上官顏澤凝視著上官菲菲問道。「那你,將會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你別忘了當年我母親是怎麼死的!」上官菲菲美麗的嘴唇突然吐出了幾乎冰冷的語句。「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你先去,我過幾日再回日本。」上官顏澤用力地甩開上官菲菲的手,頭也不回地往機場外面走去。廣播里一遍一遍地播放:「從上海飛往日本的CA929次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
「上官顏澤,原來這麼多年來,你還是無法忘記她。」口罩後面的上官菲菲絕望而又哀傷地笑了笑。
四年前,她親眼看著許孟笙將那個女人推下樓去,當她拉著許孟笙威脅他讓他帶她走的時候,她以為時間可以讓他忘記夜暖,忘記過去,以新的身份重新開始。
可是時間改變了所有事情,唯獨沒有改變當初的那份愛。
9
池宇把資料從電腦中調出來,仔細地看了個遍。他確定信息無誤之後給上官顏澤的郵箱發了一份,附言道:親自來和她解釋吧,地址是吉安街560號。
裡面是他這半年來對上官顏澤所有調查的資料,包括那個一直圍繞在上官顏澤身邊的上官菲菲。如果資料無誤,他大概知道了上官顏澤和上官菲菲的真實身份。這真是一出所有人聽了都會大跌眼鏡的戲碼。池宇蓋上電腦,躡手躡腳地走到夜暖的房間門口。夜暖有在走廊開一盞小燈的習慣,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了躲在夜暖門口的毛病。他會踮著腳聽裡面的聲音,有時候她會放音樂,有時候她在翻書,有時候她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她走路的聲音很輕很凌亂,像是小貓咪的爪子落在白紙上的沙沙聲。他一直很好奇夜暖是怎麼能發出那種聲音來的。
柚木地板上,地板的涼意一點點地鑽入心肺。他在白天給慕慈打了個電話,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給慕慈打電話,他說:「幫幫范氏吧,畢竟它是老范一生的心血。」「你以為我會幫他?」
「如果有我的存在,你不一定會幫,但是如果我離開,是不是會改變你的態度?」
「你什麼意思?」「我會寫一份聲明,放棄范偉銘所有的財產,從此離開中國,不再回來。
這樣你會滿意嗎?」「你憑什麼覺得,你離開,我就會幫他?」
「因為這是老范一生的心血,不僅僅代表他,根本就是他的一個縮影,你愛老范,你也會愛范氏。你只是仇恨我的出現,仇恨老范從來沒有愛過你,但是像他這樣的男人,真正愛過誰呢?你覺得他背叛了你,和我媽媽在一起,還生下了我。你守住自己的財產想控制他,可是他並不是任何人可以操控的,所以他年輕的時候為了賺錢,在商場上不擇手段,甚至出賣朋友,你覺得他是真的愛我媽媽嗎?他如果真的愛我媽媽,就不會到她死了那麼多年後都沒有給她一個名分。而他又怕對你不負責,始終不肯和你離婚。他這樣的男人,愛的從來不是美人,是江山。所有人都只是他的踏腳石。你和我媽媽都一樣,雖然怨他、恨他,卻又不能不愛他,否則你也不會這麼多年都和他維繫有名無實的婚姻。」
「好,我答應你。」最後慕慈答應了池宇。池宇準備離開了。自從他吻了夜暖之後,他突然發現,他一直都只是夜暖的負擔,他希望夜暖的未來能隨心所欲,不要再被自己束縛住了。
他伸出手,敲了敲門。剛剛抱著吉他在恍惚的夜暖,突然回過神來,匆忙地跑去開門。「這麼晚了還不睡?」夜暖揉揉池宇的腦袋。「這是我應該問你的問題吧?」池宇伸手捏了一把夜暖的臉,「別整天愁眉苦臉的,好像我們生活多凄慘似的。」池宇走到飄窗旁邊,一屁股坐在上面,像是無心地一問,「老范的公司要倒閉了嗎?你們一個個都要失業了,所以才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嗎?」
「你都知道了。」「新聞那麼大,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看來他仇家還真多。」池宇嘲諷地笑笑。
「池宇,這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仇恨嗎?」夜暖看著他,有些感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你身邊,希望你健康長大,但是我一直忘了讓你放下內心的仇恨。」
「記著仇恨是不是一件特別不成熟的事?」池宇問。「記著仇恨,只是不原諒自己而已,痛苦都是自己的。」夜暖回答。「我一直忘了和你說,其實我很早就不恨他了。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氣,為什麼不恨他久一點。」「因為他是你父親,對嗎?」
「我感激他生了我,我感激他,把你帶到我身邊。」池宇望著夜暖,「我記得有一年我來葵遠玩的時候出了車禍,眼睛受損,後來有個人把眼角膜捐給我,我才重見光明。從那天之後,我就常常做夢,夢到一個女生在微笑。姐姐,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你就是我夢裡面出現了很多次的那張臉。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謝老范,把你帶到我身邊。」
「捐角膜的人是藍希。」夜暖沉重地回答,那是一個為了救她而犧牲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