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明斧
第15章天明斧
「天都要亮了,也差不多該回了吧?」
歸鶴井旁,扶道山人跟鄭邀都等著。
山壁上一道道流光落下來,到了扶道山人的身邊。
扶道山人不回頭都知道,是那幾個徒弟。
「你們下來幹什麼?」
沈咎打頭,嘿嘿笑道:「聽聞見愁師姐也去了武庫挑選武器,我們都好奇,到底大師姐會帶回來怎樣的一把劍。」
跟沈咎站在一起的,還有獃子陳維山、小胖子姜賀,甚至連一向深居簡出從不關心其他事情的劍痴寇謙之也出來了。
扶道山人回頭一看。
瞧見其他人還好,一看見寇謙之,他詫異道:「你出來幹什麼?」
寇謙之手裡提著自己的長劍,用那難聽的聲音回道:「大師姐天賦卓絕,我等難以相比,只想知道,以師姐的天賦,是否能帶回一線天。」
一線天。
一線天,一線仙。
天機一線,仙機一線。
多少年了?
無數弟子進出武庫,對這一把劍仰慕至極,卻從無一人能將之帶回!
萬年的堅冰亘古不化,刀槍難入。
當年的寇謙之,幾乎為那一片堅冰耗盡了心力,可一線天紋絲不動。
對一名痴迷於劍的修士而言,不能得一線天垂青,無疑是一種巨大的遺憾。
所以,他想著,似乎這一次有人能將一線天帶回,因此就格外關注起來。
其實,其餘人也都一樣。
扶道山人共八個徒弟,除去還在外面歷練修行的兩名弟子以及情況未卜的見愁,站在這裡的四個人,還有去了武庫的曲正風,無一不用劍。
見愁入門至今,時日雖短,卻不斷給眾人驚喜或是驚嚇。
那麼……
這一次呢?
武庫中的「一線天」,可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
扶道山人約略也明白這一群弟子的想法了,不由轉過頭來,與鄭邀對望一眼。
只有他們兩個老傢伙知道……
幾乎不可能。
武庫之中的名劍名器擇主,都會感應修士的精氣神,精氣神越是強大的人,越會為名劍所喜,而見愁偏偏精氣神受損……
就像是名劍喜歡強者,而見愁不過是個身體虛弱的病患。
能帶回一線天?
呵呵,別被一線天帶走就不錯了!
扶道山人默默地想,他還不如指望這丫頭給自己帶回來一群肥美的大白鵝!
肩膀一垮,扶道山人長長嘆了一聲。
眾人皆不知扶道山人為何嘆氣,還以為是嫌棄他們在這裡看熱鬧。但是幾個人修行了這麼多年,修為尚且不說,至少臉皮的厚度是練出來了。他們對望了一眼,只當根本就沒聽見扶道山人這一聲「嫌棄」的長嘆,依然站在原地等著。
見愁他們走的時候天將夜,如今東方露出了魚肚白。高懸在崖山懸崖邊上的月亮,也終於漸漸沉落。
隨著一道道法寶毫光亮起,一聲聲破空之音傳來,眾人終於精神一振,抬頭看去!
「他們回來了!」
一道又一道毫光,或是深藍,或是淺碧,或是赤紅,或是雪白……
一一落在歸鶴井旁。
二十餘人,都有了自己的法器,眼見著掌門與扶道山人竟然都在這邊等著他們,眾人一怔之後,齊齊行禮:「拜見掌門,拜見師伯祖!」
鄭邀看了一眼,便道:「不必多禮。」
只是……
再看看,沒人?
扶道山人也奇怪,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去,竟然沒有一張長得像是曲正風或見愁的。
「怎麼只有你們?你們曲師伯與見愁師伯人呢?」
眾弟子一聽,忽然面面相覷起來。
這個……
回想起發生在武庫之中的那一幕,眾人都有一種頭上狂飆冷汗的衝動。
還是之前拔了見愁那一把劍的清秀修士走了出來,戰戰兢兢地回稟道:「回稟師伯祖,見愁大師伯的……法器,有些重,曲師伯陪著大師伯,還在後頭。」
呃。
法器?
有些重?
需要曲正風陪著?
扶道山人眨了眨眼,有點兒不明白。
鄭邀也奇道:「大師姐怎麼可能有法器?」
旁邊無數人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彷彿奇怪他怎麼知道,又彷彿是在奇怪,掌門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鄭邀剛想跟扶道山人說點兒什麼,那清秀的少年便抬頭朝半空中一望,道:「回來了!」
眾人側頭望去,但見一金一藍兩道毫光落下。
深藍的那一道還好,穩穩地飛著;可琉璃金的那一道卻搖搖晃晃,喝醉了酒一樣,像是隨時都會從天上栽下來。
無疑,深藍的乃是曲正風,那一道琉璃金嘛……
下面眾人皆捏了一把冷汗。
肯定是見愁大師伯了!
兩道光還沒到靈照頂正中,那一道琉璃金終於撐不住了,直直朝下落去。
曲正風倒吸一口涼氣:「大師姐!」
「咚!」
一聲巨響!
有什麼東西伴隨著見愁落地,敲在了靈照頂堅實的地面上。
歸鶴井旁,所有人都覺得在那一瞬間,整個靈照頂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接著,他們看見了等待已久的見愁大師伯。
身材纖細的見愁大師伯。
抬頭一看,她便發現他們都在那邊,於是拖著什麼沉重的東西,慢慢走了過來。
見愁每走一步,地面上便發出巨大的摩擦聲。
一步,「隆……」
一步,「隆……」
一步……
整個靈照頂似乎都微微顫抖了起來,巨大的聲響,讓周圍山壁上的崖山弟子,都聽了個完全。
這一大早,早起的人也有,估摸著方才伸了個懶腰,耳邊就響起了一陣轟鳴。
於是,眾人皆起身,朝發聲處望去。
見愁一步一個腳印,終於走了過來。
看見這一幕的所有人,齊齊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扶道山人與鄭邀更是嘴角抽搐不已。
那是什麼……
她後頭拖著的那個到底是什麼?
一步,一步。
見愁終於走近了,她的手腕已經發酸,終於鬆了一口氣,五指一放。
巨大的天明斧終於轟然倒在了地上!
「砰!」
又一聲巨響。
煙塵四起。
在這一片煙塵之中,見愁俯身一拜,聲音裡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解脫。
「弟子拜見師尊,拜見掌門。武庫一行,不辱使命,已取回法器。」
「……」
扶道山人獃滯的目光,從她生無可戀的淡定臉上,挪到了她腳邊那一把橫躺的巨斧上……
不辱使命……
這四個字,不斷在扶道山人的耳邊回蕩,讓他有一種還在夢中的感覺。
「你……你……你……」
扶道山人抬起手來,指著她,又指著她腳邊的巨斧,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鄭邀心有戚戚焉地走上前來,拍了拍扶道山人的肩膀:「居然能帶回一柄法器來,已然不易了,師伯就不要苛求太多了吧?」
周圍人聽著這句話,都覺得奇怪。
見愁也很奇怪,像是……
有玄機?
至於見愁那幾個便宜師弟,這會兒只覺得後腦勺狂冒冷汗。
帶什麼回來不好,竟然帶回來一把巨斧!
大師姐,你跟尋常的女修有點兒不一樣啊!
這斧頭也太……太……
太大了吧!
扶道山人顫抖了半天,才跺腳冒出來一句:「這還叫不辱使命?」
真是寧願見愁什麼也沒帶回來,也別把這種大得要命的玩意兒帶回崖山啊!
要讓旁人知道,崖山新入門的女弟子竟然用這麼兇殘的一把斧頭,只怕崖山不歡迎女修的罵名,還要在頭上掛個好幾百年啊!
扶道山人險些就要哭出來了。
他默默往嘴裡塞了半個雞腿,哭道:「山人我真不知是你眼神不好,還是這斧頭眼神不好啊……」
鄭邀在旁邊用睿智的腦子思考了許久,最後肯定道:「師伯,這得是斧頭眼神不好啊!」
「……」
眾人無語。
地上躺著的那把斧頭,周身黝黑無光,深紅的銹跡滿布斧身,簡直像是一把標準的破銅爛鐵。
這會兒,它毫無動靜地躺在所有人或是詫異或是異樣或是無語的目光之中,彷彿已經習慣了。
見愁早知道拖這一把斧頭回來會有這種效果。
她的聲音有些無力:「徒兒能得到這一把天明斧已經很不容易了,您是不知道,武庫里的那些劍,一把比一把傲氣,徒兒也不知怎的,一把都拔不出來。這把斧頭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徒兒……徒兒覺得,應該還挺厲害的。」
「咔嚓。」
這是扶道山人尖利的牙齒一口咬斷了雞骨頭的聲音。
他嚼了兩下,看了見愁許久,終於慢慢地走了過來,伸出腳踹了踹那把斧頭。
鄭邀咳嗽了兩聲,看周圍所有人都用從異樣到崇敬的目光看著見愁,頓時對這一位命途多舛的大師姐心生憐憫。
他走出來對那些看熱鬧的弟子道:「剛拿到法器,都趕緊回去好生修鍊吧。」
眾人也知道,熱鬧估計是看不成了。也正好離開,好回去跟其餘同門說道說道有關見愁大師伯的新消息!
拔腿之後有巨斧!
這一位見愁大師伯果真是我崖山第一奇葩,絕非常人啊!
想想如此美貌與嬌小的見愁大師伯,掄起比自己還高大的開山斧砍人的樣子,所有人都有一種異常興奮的感覺!大約,自那一腿之後,他們已經接受了「見愁大師伯很暴力」的這種設定。
沒一會兒,人都已經乖覺地散了。
還留在原地的,也就掌門鄭邀與扶道山人的幾名親傳弟子。
眾位便宜師弟這會兒心裡也是一言難盡……
大師姐沒有帶回一線天,卻帶回了一把神奇的巨斧……
沈咎側眸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沒說話的曲正風,又慢慢收回了目光。
這時候,扶道山人已經蹲了下來,伸出手指頭,把這沉重的巨斧翻了一轉。
「哐當。」
這一下,他立刻就看見了旁邊鐫刻著的兩個字。
天明斧。
那一瞬間,他怔了怔。
原本還在奇怪,武庫之中怎麼可能會有法器選擇見愁,卻沒想到……
會是這一把。
扶道山人的手指,挪到了巨斧的脊背上,那裡果然有一個圓形的凹陷處。
「原來不是這斧頭眼眼神不好啊……」
這一句話說得更奇怪了,鄭邀忍不住走了上來:「師伯,怎麼了?」
「是天明斧。」
方才見愁言語之間就曾提到過,可扶道山人當時正沉浸在「女修怎麼可以用這麼大的斧頭」的內心咆哮之中,所以並未注意。
如今蹲下來一看,才算看了個真切。
看著這巨斧上那些深紅色的銹跡,往昔極域戰場上的一幕幕,又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扶道山人的身形僵硬下來,很久沒動。
在聽到扶道山人說出「天明斧」二字的剎那,在走過來看見斧柄和斧身上那些猙獰圖案的剎那,鄭遨也愣住了。
兩個人都沒說話。
曲正風瞧見這一幕,慢慢將眼皮聳拉下來。
見愁見狀,有些不明白。
她側身,也注視著那一把斧頭:「師父,這已經是武庫之中唯一一個選中我的法器了,難道有什麼不妥?」
「無甚不妥之處。」扶道山人慢慢起身,將手指收回,長嘆一聲,「這是把好斧頭,也難怪它會選中你。不過你可要想好了,這是一柄殘斧,並不完整。原先的品級很高,如今山人我也說不準……不全斧選不全人,也難怪……」
難怪見愁能帶回這把斧頭。
見愁皺眉:「不全斧選不全人?」
一種不大好的預感,忽然在心間升了起來,她望著扶道山人。
鄭邀沒說話,心裡嘆氣。
他知道,扶道山人之前曾說,等見愁回來,就把話攤開了說,讓大師姐自己做選擇。可真到了要說的時候,才會覺得這是多殘忍的一件事。
扶道山人沉默良久,抬起頭來,注視著見愁。
迎著她疑惑的目光,他開了口:「去武庫之前,你想問我與道印和斗盤有關之事,現在我便告訴你。」
那種不祥的預感,緩緩沉重起來,像是一塊石頭壓在了她的心上。
見愁聽著,沒說話。
扶道山人道:「你是我在斷崖下的棺材里發現的,那時已重傷垂死,我花了老大力氣,才將你救回。」
對。
見愁記得。
扶道山人又道:「前陣子,你輕而易舉修成了天盤,輕而易舉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斗盤,甚至能在身體任何一個位置施展出道印術法,百無禁忌……我說,你是天虛之體。」
「正是。」
只是天虛之體的事情,見愁還沒了解得很清楚。
而其餘眾人聽到這四個字之後,也是面露駭然之色。
天盤也就罷了!
連天虛之體都搬出來了!
大師姐,要不要這麼變態!
抬眸望了見愁一眼,扶道山人又移開了目光:「有天虛之體,自然是無上的好事。只是你的天虛之體,成因卻與旁人不同。你曾精氣神受損,身體之中經脈因重傷錯亂,甚至消融於血肉。所以,你身上沒有經脈,也沒有竅穴。心之所想,身之所現,於是有天盤易築,於是有道印隨心。也就是說……」
「所以……是『不全人』?」
見愁何等聰明?輕而易舉地就領會了扶道山人話里的意思。
周圍人頓時愣住。
鄭邀長嘆一聲。
扶道山人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所以,才有她古怪的「天虛之體」。
這其實是件好事。
只是見愁看見了扶道山人的神情,往日的扶道山人,就像是個什麼也不管的甩手大爺,怎麼看怎麼可樂,如今看上去,臉上雖沒什麼表情,眼底卻有幾分哭意。
見愁知道,沒那麼簡單。
「師父,精氣神有缺,可是有什麼禍患?」
「有。」
扶道山人吐出一口氣來。
既然早就決定要說,自然不能瞞著見愁。她應該知道,也必須知道,如此,以後走的路才是她自己選出來的。
作為她的師尊,儘管再心疼,也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說出這一番話。
「你有天虛之體,修鍊會極快,便像是你十三日內築基還是天盤一樣。加之你身無經脈,隨心所欲,若與人交戰,難以預料你怎麼出手,功力因在體內運轉百無禁忌,將會威力奇大。只是這樣的速度,只會持續到出竅期。」
一頓,扶道山人終於還是沒忍住,長嘆一口氣。
「出竅期之後乃是修心,你精氣神有損,修心幾無可能。面對針對心境的問心道劫之時,卻會兇險萬分,九死一生。出竅之下,難逢敵手。一旦過了出竅……」
九死一生……
見愁聽明白了。
她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周圍沈咎等人更是徹底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出竅之下,難逢敵手;
一過出竅,九死一生。
鄭邀著實有些擔心。
他走上前來,站到了扶道山人的身邊,想要笑一笑,卻發現笑起來挺艱難的。
「那什麼……其實本座覺得吧,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要過了出竅才有問心之劫,大師姐也可以選擇不修鍊的,或者只修鍊到那個門檻上,沒有那麼危險。」
頂多是到不了更高的境界罷了。
扶道山人聽了,也點頭:「正是如此。為師不想瞞你,所以今天把事情都告訴你,看你自己怎麼選……」
見愁依舊站在那兒,沒說話,微微垂著眼帘,有些看不出她的表情。
巨大的斧頭,就在她的腳邊。
現在,見愁明白為什麼武庫之中的那些劍都對自己無動於衷了,只因為自己是個「不全人」。而這一柄斧頭會選中自己,無非因為它也是一柄有缺的斧頭。
天明斧有殘,見愁有殘。
英雄惜英雄,殘廢惜殘廢?
見愁這麼一想,也不知為什麼就笑了一下。
這一笑,可把扶道山人給嚇住了。
他緊張不已,只以為見愁是被這消息給打擊壞了,頓時有種捶胸頓足的衝動!
「我早該知道不應該告訴你的,正常人都接受不了這樣的消息。那什麼,見愁丫頭你也別著急,大不了以後師父給你跑一趟極域,看看那邊有沒有什麼補救之法。不就是精氣神嗎?多吃吃多喝喝就補回來了,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山人我拍著胸口給你保證,在你達到出竅之前,一定找到辦法!」
哎喲喂,這大話都開始放出來了。
聽聽,什麼縫縫補補!
你以為這是衣服破了個洞呢!修士的「精氣神」哪裡那麼簡單?
鄭邀聽著扶道山人這一大段口不擇言的話,真有一種一巴掌把這師伯拍開的衝動!
「還有,師父也知道你想要一把劍,沒事,這斧頭太丑了,咱不要了,扔了它!」
扶道山人說著,就要把見愁身邊的天明斧一腳踹開。
見愁聽著,心裡無奈,連忙一把把扶道山人給攔住了。
「師父……」
一片安靜。
扶道山人看她:「怎麼了?」
見愁無奈地搖搖頭:「真是,徒兒我有那麼脆弱嗎?好歹也是死裡逃生之人了,這一條命是賺回來的。更何況,正如掌門所言,我也可以選擇不修鍊嘛……至於這一把斧頭,師父您把腳拿開。」
扶道山人看她彎腰,連忙將腳挪開,眨巴眨巴眼,還沒明白自己這徒兒的意思。
見愁彎腰,兩手握住斧柄,上面猙獰的紅色鑄紋,越發清晰起來。
斑斑銹跡如血,彷彿訴說著它曾經歷過的滄桑變幻。
「天明斧乃殘斧,它既然選擇了我,我必不能辜負它。」
這一番話,很淡,卻很有力。
見愁五指用力,握緊,一道靈光從手中亮起,她一咬牙,竟然一把將巨斧抬了起來!
眾人瞪圓了眼睛看著她!
一口氣緩緩吐出,見愁發現,自己若是用上靈力,還是拎得動這一柄巨斧的。
她將巨大的天明斧往肩上一扛,眼眸澄澈而明亮,朝扶道山人一笑,帶著一種近乎超然的洒脫。
「再說了,出竅以下,難逢敵手,不正好嗎?」
很好?
扶道山人一怔。
「你的意思是……」
「但凡我努力修鍊,這十九洲大地之上,便少有人能超過我。那麼,只要我努力修鍊,一定可以在出竅之前——」
見愁眯了眯眼,微笑起來,純善無比,將剩下的幾個字補上。
「殺了他!」
乾脆,利落。
旭日東升,新的一天到來了。
燦爛的日光,灑在見愁身上。
巨大的天明斧在被她扛起之後,足足高出她大半個身子,怪異又誇張,線條兇險又猙獰!而她,偏偏一臉的笑容,溫和又怡然。這一幅畫面組合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眾人看著,都不禁屏息。
大個子陳維山,帶著一種艷羨的目光,望著那一把斧頭,也不知是說見愁,還是說那一把斧頭。
「夠爺們兒!」
她看到,站在陳維山身邊的小胖子姜賀,險些摔了個趔趄;她看到,聽見這句話的沈咎,只把巴掌往臉上一蓋,好像發誓日後要離陳維山遠一點兒;她看到,就連向來都沒什麼表情的寇謙之,臉上也有一瞬間的龜裂;她看到……
看到太多,都如畫面直接從腦海里閃過,一瞬就沒了影子。
見愁印象深刻的,是在許久許久冷場一般的死寂之後,爆發出來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爆笑的掌門鄭邀。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仰後合的師父扶道山人。
見愁忽然之間不是很想說話。她默默地看了陳維山一眼,涼涼地笑了一聲:「多謝六師弟誇獎。」
真是個好師弟啊。
來日方長,不急不急。
陳維山還愣愣的,望著見愁那表情,下意識看了一眼曲正風。
咦……
為什麼會覺得大師姐這個表情跟以前的二師兄好像?
想想以前二師兄對自己這樣笑過之後,發生過什麼……
好像是被打了一頓……
不會吧?
陳維山忽然打了個冷戰。
他張張嘴,想要解釋什麼,然而見愁已經直接一個轉身,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我先把斧頭扛回去認了主再說。」
也許,認主之後就可以不那麼重了吧?
見愁心裡哀嘆著,只想早點兒離開歸鶴井。
「嗒嗒嗒」,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沒想到扶道山人樂呵呵地追了過來。
「丫頭,丫頭,哎呀,不要生氣嘛。老六也是好意,剛才那樣子真好看!架勢真好!那什麼,要不你把斧頭借給山人我耍耍?哎呀,要有了這斧頭,日後師父走到哪裡也不會有人敢欺負我了……」
說得跟有人敢欺負你一樣,真是的。
見愁可知道,這位就算是修為倒退了,眼下也是恐怖的出竅期高手,一個出去能撂倒一群,還不至於被什麼沒眼色的人給欺負了去。
她回頭一看,只看見扶道山人瞧著自己這一柄天明斧,眼睛冒光的模樣。
那一瞬間,她真有種一斧頭掄過去的衝動!
「師父,您跟著我幹什麼?」
見愁很無力。
扶道山人就走在她旁邊,不滿道:「我是你師父啊,憑什麼我不能走在你身邊?你說說,你都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了,說不定哪天一到出竅就一命嗚呼了,師父當然要抓緊時間跟著你啊。」
「……」
剛剛那個可愛又疼她的師父哪裡去了?
信誓旦旦地說要為她找到補缺之法的師父哪裡去了?
見愁回頭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扶道山人眨巴眨巴眼,一副「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的表情。
「徒兒,怎麼不走了?扛不動了是不是?要不師父幫幫你?」
「……」
見愁憋了好久,終於還是一句話沒說,大步向前走去!
再也不想相信這個世界了!
見愁走,扶道山人追。
他還有事要跟見愁說呢,一看她腳步這麼快,頓時憤怒地揮舞著手臂:「你到底尊不尊重老人家?老人家走路很慢的你知道嗎?你走這麼快乾什麼,哎!慢點兒啊!你個逆徒!太壞了,太壞了!你……」
「……你閉嘴!」
忍無可忍的見愁終於爆發了。
然而……
回應她的,依舊是扶道山人的喋喋不休。
「我的綠葉老祖啊,我新收的乖徒弟,竟然叫我閉嘴……還有沒有天理了,不公啊……」
「……」
歸鶴井旁,眾人見著那逐漸遠去的一老一少,一種同情與敬佩感油然而生。
沈咎摸著下巴,心有餘悸地道:「三百年沒見,師父越變越可怕,真不知道大師姐與他同行的那一段日子,該是多難熬啊……」
「我怎麼看你好像一點兒也不同情的樣子?」
陳維山很敏銳地皺著眉問。
沈咎一個白眼翻過去,似笑非笑地看他。
「誰說我不同情了?」
陳維山打了個寒戰,低下頭咕噥道:「怎麼都笑得這麼可怕……」
算了,還是不說話了,安全。
曲正風收回自己落在遠處的目光,也沒參與眾人的討論,轉身便離開了。
小胖子姜賀看了一眼,也沒在意,反而摸了摸自己的頭,皺著眉道:「大師姐剛剛說『殺了他』,可是『他』是誰啊?」
這問題一出來,所有人都愣住了。
對啊,「他」是誰?
大師姐這樣好的人,難道還有仇人?
一路被扶道山人跟著回到了自己的屋門口,見愁停下來,站住腳,看著他。
「師父,還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
扶道山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吃著雞腿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我還要指點你修鍊啊。好不容易搬了把斧頭回來,難看是難看了一點兒,也不是很適合女修,不過挺適合你……」
「什麼?」
見愁再次有種掄他出去的衝動。
扶道山人立刻解釋:「哎哎哎,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用一般男修用的法器也挺好看的,那叫一個英姿颯爽玉樹臨風迷倒萬千少女……哦不,少男。」
「……」
見愁轉身就走。
「哎哎哎,別急嘛。」
好像又說錯什麼了,扶道山人趕緊拉住見愁,搓了搓手。
「你總想知道,天虛之體應該怎麼修鍊,還有後面的道印的事情,還包括這一把斧頭吧?山人我可是很清楚的……」
他望著見愁,一臉「我什麼都知道你不好奇嗎」的表情。
見愁定定看了他半晌,生硬道:「好奇。」
「很好。」
扶道山人直接一塊令牌摸出來,上一次是個「經」字,這一次則變成了「道」字。
好像,跟上次有些不一樣。
見愁站在旁邊,扶道山人照舊把那令牌往她門口的牌子上一按,寫有「見愁」二字的木牌,瞬間變為黑色,顯現出「道場」二字。
扶道山人大大方方地把門推開,見愁便看見自己那可憐的小屋又不見了。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處異常空闊的巨大空間,像是漏斗一樣,四面都有不少的階梯,最下面的位置是一個圓形的平台,可供人站立。
「這是我崖山的道場,不過已經很久沒人用過了。對了,這幾塊牌子你保存一下吧。」
說著,他直接手一伸,摸出來一大串的牌子,遞給見愁。
見愁伸手接過。
扶道山人直接朝裡面走去,一面走一面說:「崖山很高,弟子們都住在山壁上,表面上看只有一個靈照頂,還有外面那一圈煉丹煉器堂什麼的,可實際上很大。武庫你去過了,那是已經殞身的崖山前輩們留下的,這一座道場則修建在山下地底。只要你手持令牌,站在崖山範圍內,隨便往牆上一按,就能到這裡。」
相應地,別的令牌也是一樣。
見愁好奇地翻了翻,這一串令牌,除了之前她見過的「經」字牌之外,「道」字牌,還有「修」字牌,「斗」字牌等……每一面字牌後面,應該都隱藏著一個地方。
「這個也給你,修士的東西太多,都得要個小袋子裝起來。」扶道山人又扔過去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淺藍色織金小袋子,「這東西叫乾坤袋,當然也有人喜歡叫芥子袋,山人我覺得都差不多,跟咱們崖山令牌是差不多的東西。」
依舊接過袋子,見愁看了看,小小的,像是一隻香囊:「這也太小了吧?」
「你打開裝東西試試看?」
其實不過是修界一個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兒罷了,扶道山人忍不住停下腳步,得意地看著她。
見愁皺眉,將小袋子打開,遲疑著把幾枚令牌朝口子上一放,便見一道蒙蒙的光芒湧出來,那幾枚令牌一下就不見了!
「這……」
「這小袋子是用一種特殊的材質製成,能感應空間之力,自成一個小空間。雖然不大,不過平時帶在身邊,裝裝雜物什麼的,卻是剛剛合適。」
這東西其實並不常見,因為一切與「規則」相關的東西,都極為難得。
空間和時間,便是宇和宙,縱橫千千萬萬年下來,除卻「有界」修士,誰人能自成空間,領悟宇宙洪荒?
大多數修士的東西都是滴血認主之後,藏在體內罷了。
至於崖山?
財大氣粗而已。
扶道山人道:「下來吧,山人我最近都忙壞了,你既然醒了,又有了自己的法器,便叫你看看,我這師父不是白當的。」
說完,他就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直接盤坐在了下方最中央的石台上。見愁扛著斧頭走過來,盤坐在扶道山人的對面。這一刻,周遭無人,廣闊的道場里,只有他們師徒二人。
扶道山人臉上,那種輕慢的表情也終於收了起來:「今日要說的,是你的天明斧、道印,還有日後的修行。先從斧頭開始吧……」
天明斧就放在見愁的身邊,深紅色的銹跡,如雲又如墨,像是鐫刻在天明斧上的花紋。猙獰的圖案,見證了它曾經歷過的崢嶸歲月。
扶道山人忍不住看了許久,才淡淡笑了一聲:「十甲子之前,我崖山曾經歷過一場大戰,遠赴極域,被十萬靈兵所困。中有一人,乃返虛大能,算是當時我崖山最驚才絕艷之人。他持此斧縱橫極域三千里,斬敵無數。」
返虛大能?
見愁微怔,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柄斧頭竟然還有這樣的來歷。
還有,十甲子前一場大戰,又是怎麼回事?
她有心想問,可扶道山人並不多言,只道:「這斧頭乃是以陰鐵陽火打造而成,原名『陰陽斧』,曾是北域陰陽兩宗的一名煉器宗師打造,為上品玄寶。他殞身之時,將這柄斧頭贈給了我崖山。只是沒想到……在跟隨那人去了極域之後,它自己回來了。」
「自己回來了?」
見愁詫異。
斧頭還能自己回來?
扶道山人笑看著她,笑容有些奇怪:「你在武庫之時,沒看見那些法器上,很多都沾有鮮血嗎?」
「是……」
見愁的心情有些低沉下來,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
「崖山武庫之大,乃成千上萬年的積累,不斷有新的法器被打造出來,也有舊人逝去,於是原來的法器便成了無主之物。但凡崖山弟子,但凡是從武庫之中取走的法器,只要那人身死,法器會自動歸於崖山。」
扶道山人聲音平緩地說著,伸手將那一柄斧頭拿了起來,輕而易舉。
「十甲子那一役死了很多人,這一柄斧頭的主人,約莫也沒了。你能拿到它,也算是一種緣分。興許,是他日的機緣也不一定。」
原來如此。
見愁聽明白了……
她不是很會安慰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很明顯,扶道山人並非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淺薄。
他看了許久,往昔戰場上的一幕幕,簡直像是烙印一樣,讓他整個人都熬煎於獄火之上。
將天明斧放下,扶道山人看向了見愁。
「看看斧頭吧,此斧,該有天賦道印才是。可會啟靈訣?」
見愁點了點頭:「會。」
啟靈訣乃是修士與自己的武器建立交流所用的法訣,見愁曾在藏經閣之中看過,也試過,不過並未有實踐的機會。
如今扶道山人一說,她便明白了過來。
纖細的五指輕輕一掐,兩手交疊,便形成一個玄奧的手印,然後朝著天明斧之上一打。
「嗡。」
整個寂靜的空間里,忽然起了一聲細細的聲響。
一道蒙蒙的青光,從見愁手掌之中飛出,一下落到了斧面上,頓時如同一片漣漪朝著四周擴散開來。
天明斧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竟然顫動了起來。
咚。
咚。
如同心跳,一下,又一下。
彷彿沉睡了幾百年,終於有機會起來伸個懶腰。
烏光流轉,斧頭表面古老的鑄紋,彷彿也感覺到了新主人的呼喚,慢慢地扭動起來,鮮活起來,像是陡然被注入了生命力一樣,飽滿,又明亮,如同黑暗天邊那隱約的一線光明……
霎時間,光芒大放!
紅日從地底冒出,於是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都露出了隱約的輪廓。
見愁耳邊響起了一聲呼嘯——
那是豪壯的勇士,站在極域戰場之上的咆哮,直叫大地顫抖,山河伏首!
一片虛幻的光影,一下子投射在見愁的眼前,她看見了一片磅礴的戰場,乾裂的大地,滾滾的黃沙,無數修士手持刀劍,與那看不見的敵人戰鬥。
一時間,有刀光,劍影。
喊殺聲,瞬間將見愁淹沒,她整個人一下子就置身在了古老戰場之中,頓生一種身不由己之感,彷彿要被這些幻象裹挾著,跟著身體中一齊沸騰的熱血,揮斧斬去!
此去泉台招舊部,十萬旌旗斬閻羅!
何等的豪壯……
彷彿感覺到她忽然生出的念頭,倏忽之間,竟有一道烏黑的斧影從天而降,在落地之時卻爆開一道炫目的白光!
於是,漫天幻象盡皆退散,如飛灰一樣,湮滅。
所有最後的黑暗,霎時為這白光所驅散。
如同殘夜盡,天將明!
沒有了戰場,沒有了刀兵相接,只有空蕩蕩的一片。
只有,噴薄的黎明。
扶道山人站在她身前不遠處,天明斧還躺在地上,可見愁卻忽然能感受到它了,像是有了心神的聯繫。
「剛才……」
見愁猶有一種驚魂之感,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看向對面的扶道山人。
「名器有靈,此斧雖是殘斧,卻也曾崢嶸輝煌。」剛才那一幕,扶道山人自然也看見了,「夜盡天明……那不過是這把斧頭的不甘,想要遇明主,要重見天日,照亮殘夜!」
重見天日,照亮殘夜!
謂之,天明斧!
見愁的手指,搭在斧上,只感覺這斧頭表面的烏光似乎圓潤了一些。
扶道山人道:「啟靈已完成,你試著往上面注入靈力,我想看看,這一把斧頭上的器印還在不在。」
器印,見愁是知道的。
在藏經閣內,她看過了很多的東西。
但凡有靈的名器,自它出世的那一刻起,便會像修士有天賦斗盤一樣,帶著天賦器印,這器印與修士的道印無異,乃是一樣天賦能力。有的器印可以斬邪,有的器印乃是防護,有的器印則是凌厲的攻擊……甚至,最頂級的器印與道印並無差別,可被修士修行,並且與名器相輔相成。
天明斧也有?
見愁也不禁好奇起來,手握住斧柄,注入靈力。
一道又一道的白光,在斧頭上流轉開去,化作瑩潤的烏光,又被散發出來。斧身上,逐漸浮現出一些黑白的光點來。
扶道山人凝神看去,卻是嘆了一口氣:「器印有缺,原本是三枚,如今只有一枚。果然是殘斧,缺了東西……」
「這斧頭缺了東西嗎?」
見愁仔細地看了看,目光停留在了斧頭脊背那圓形的凹痕上。
扶道山人點頭:「正是此處。煉製這一柄斧頭的人,是北域陰宗的叛徒,後來入了陽宗,所以能習得兩派功法。他制了一枚『兩儀珠』,安放在此處,以使此斧擁有混沌之能。如今卻是無法了……也好,留下的這一枚器印,於你而言,正好合適,乃是劈空斬。」
「劈空斬?」
見愁思索了起來。
扶道山人倒是不急,慢慢與她講來。
除卻天明斧之外,要說的還有很多。
見愁與扶道山人,在這道場之中坐了足足有三日,見愁才算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因為是天虛之體,見愁修行道印會變得格外容易,但是這樣也有一個弊端,便是全而不精。所以扶道山人為見愁定下的路線是:道印可以多學,但一定要有專精,最好還是選擇搭配好的。
「如今你有一枚威力奇大的道印,可以為攻,可別的道印,還是回頭去藏經閣里好生挑選一番。」
扶道山人已經在思考,要給見愁什麼樣的道印了。
見愁聽見這一句,忽然想起來:「師父,我在青峰庵隱界抄下的那一枚道印,到底是什麼來頭?」
「來頭太大,如今我們也不知道。」
一說到這個,扶道山人就嘿嘿笑了。
「這幾日我都在為這道印奔忙,隱界裡頭似乎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這道印只是其中一枚。當時不少大能修士,神識過海,都沒能觀得這一枚道印的全貌,倒叫你個小丫頭片子撿了便宜……」
一想到祭壇上那一副骨頭架子當時也沒看到道印全貌,最後被自己拿過去的道印震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扶道山人心裡就得意萬分。
「據說這一枚道印叫翻天印,乃是上九品,難得之中的難得。只是無法判斷是否有殘缺……所以品級約莫有下降吧,不過不管怎麼說,你個丫頭,可是賺大了。」
「九品?」
見愁不禁咋舌。
道印分九品,從一到九,品次遞增。
九品豈不是頂天了?
雖有殘缺,可本質上還是九品啊!
她一下就想到了另外的幾枚道印。
那也跟青峰庵隱界有一點兒關係,見愁沉吟片刻,便開口道:「師父,當日在青峰庵隱界外,就在那一扇大門那裡,我還得了四枚道印……」
「噗!」
扶道山人被自己的口水嗆了。
那一瞬間,他抬起頭來,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她:「多少?!」
見愁的聲音小了一點兒:「四……四枚。」
加起來一共五枚。
見愁就是想給扶道山人看看,所以才說出來。畢竟對方是自己的師父,見愁沒覺得有什麼不可說的。
扶道山人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神情恍惚。
「我修鍊了一輩子,最高的也才八品啊……還要不要人活了?」
「師父?」
見愁有些奇怪的尷尬,在有關道印的這一事情上,她的運氣似乎極好。
「不過我也不確定它們是不是能修鍊,所以想請師父幫忙看看……」
「別別別!」
沒想到,扶道山人竟然一口拒絕。
見愁詫異:「師父?」
扶道山人搖了搖頭,好不容易將心態調整了回來,只道:「如今我不過是個出竅期的修士,無法與那些能窺探天地的大能相比。青峰庵隱界之事重大,如今也還沒個頭緒。你若將道印給我看,便算是泄露了天機,未必不能被大能修士以大術推衍而出。還是算了,時機成熟之時再說。」
青峰庵隱界之事重大,扶道山人不敢拿這小丫頭的命來冒險。
他拍了拍見愁的肩膀,道:「反正你自己看看能用就用,這種事能做不能說,一說一看就會被人知道。十九洲可嚇人著呢。」
見愁無法理解,卻也沒有反駁。
對面扶道山人拍拍屁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手一拿,便是一隻雞腿。
「好了,該說的也都說完了,你自己好生修鍊吧。」
說完,扶道山人便覺得自己這個師父的職責已經盡到了,轉身就要走。
見愁起身便要相送,沒想到……
腳步一停,扶道山人頓住,扭頭道:「對了,丫頭,你那前夫叫啥名兒來著?」
一個名字就在舌尖上,準備脫口而出。
然而,在即將開口的剎那,又被她吞了回去。見愁看向他:「師父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那什麼,你不是想要殺了那個沒心沒肺的嗎?」扶道山人一副要幫見愁打抱不平的樣子,「十九洲這麼大,什麼時候才能碰到他?不如你告訴我,回頭咱們崖山一起幫你找,早點兒找著了,早點兒弄死他,不更好?」
「……」
眼角跳了跳,見愁沉默好半晌,才開口問:「師父您是不是怕我還沒問得為什麼,還沒報仇,就死了?」
「咳咳咳……」扶道山人連忙咳嗽起來,眼珠子骨碌碌地亂轉起來,「瞧你說的,怎麼可能?師父才不是這種人呢,這不是想你早點兒報仇嗎?」
「那還不簡單?」
見愁微微一笑:「等徒兒早點兒修鍊好,師父帶我去昆吾便是。」
「那還不簡單?」
扶道山人想也不想就一揮手,像是這件事就包在他身上一樣。
然而……
等等!
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昆吾?
扶道山人陡然蹦起來,手指頭顫抖地點著見愁:「你……你……你什麼意思?」
(本章完)